因為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兩人從床上分開,郭煜就直奔洗澡間了。(.)


    淩欣冉翻了個身,趴在被子上一邊悶笑一邊回味。


    過了不知多久,郭煜打開洗澡間一麵拿毛巾擦頭發一麵走了出來。


    “快2點半lora了,”他看看手機時間,問淩欣冉,“嬌嬌,咱們出去吃飯。”


    “不想下去。”淩欣冉翻過身來,抱著被子道,“你洗完澡了,我還沒洗呢。”她道,“要不你下去吃吧,順便給我帶一碗上來就行。”


    “那我下去買了,咱們在房間裏吃好了。”郭煜說著就要出門,卻又囑咐道,“先別洗,等我回來,吃了飯再洗。”


    ................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初亮,淩欣冉就起來了。


    徐家在山裏,從常林市要先坐兩個小時的汽車到臨貴縣,然後再轉乘一個小時的城鄉公交到楊林鄉,在許莊村口下車,沿著山路走上兩三公裏才能到徐家崗村。


    這麽一來一回,就算什麽都不幹,也起碼得費上六七個小時,大半天就過去了。


    正值盛夏,草木蔥蘢。


    城鄉公交越遠離城市,越是滿目翠綠。


    淩欣冉從窗口往外看,看見熟悉的山脊,興奮地扯扯郭煜的手,“哎,你看,像不像個公雞頭?我以前從這兒經過的時候,總覺得那塊岩石長得像雞冠。”


    郭煜順著她看看,點頭道,“嗯,像。”


    窗外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車由西往東走,這會兒還是上午,陽光照不到山的這一麵,從車窗裏看過去,看到的便是略顯陰鬱的蒼冷。


    越來越近的大山,像是匍匐在黑暗裏的巨獸。


    郭煜抓緊了淩欣冉的手。


    下車後,驟然一陣熱氣撲麵而來,夾雜著草木的清氣和大山的土腥味兒。


    山還是那幾座山,路還是那一條小路。


    郭煜兩手拎滿了袋子,淩欣冉手上也提著些水果麵包蛋糕什麽的。


    雖說兩三公裏不長,但這畢竟不是平原,而是緩慢上坡id的山路,隻走了一會兒,淩欣冉就覺得腳下沉得很,兩手墜的發疼。


    看看郭煜手上那一堆東西,她覺得心疼,止不住後悔,早知道不買這麽多了。


    路還是坑坑窪窪的土路,淩欣冉道,“這麽多年loro了,居然也沒有把這條路修一修。”


    郭煜對她笑一笑,沒說話。


    若不是嬌嬌想回來,他是一輩子都不願意再踏足這片土地的。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看到了村頭的房子。


    “啊,這家建了新房了。”淩欣冉感歎道。


    俗話說,近鄉情怯。


    但淩欣冉卻絲毫沒有發怯的感覺,她隻覺得興奮。


    這裏好多東西還跟當初一樣呢,都沒怎麽變過。


    直到轉個彎,踏上回家的那條小路,她才終於有了即將見到過去親人的真切感。


    她有些踟躕。


    “怎麽了?”見她停下來,郭煜問。


    “不知道,”淩欣冉說,她覺得怪怪的,明明是壓在心底盼了那麽多年的事情ing,臨到眼前了,她反倒發覺自己沒有想象中的激動,也沒有大願得償的高興,可能是還沒見到人呢,她搖搖頭,仰頭長出一口氣,道,“走吧。”


    家裏的門,居然還是當麵那扇沒上油漆的木頭門,已經很破了,立在那裏看起來單薄的很。


    淩欣冉把自己和郭煜手上的東西都放在一邊,幾步走近,細看,才看到門上掛著一把大鐵鎖。


    鎖上很髒,不像是經常用的。


    搬走了嗎?


    她把門往後推一推,推開條縫兒,趴在那裏往院子裏看:屋門也鎖著,院子裏的灶台沒了,倒是還種著兩壟豆角,繁茂的綠色藤蔓開著星星點點的紫色小花,像是無人按時照管,爬的半院子都是。


    淩欣冉推開一步,扭頭看郭煜,難言心中的滋味兒,她道,“他們搬家了。”細想了想又道,“那時候好像說我媽在常林給買了套房子,可能搬到那兒去了吧。”


    郭煜伸手拂掉她額頭上蹭上的土灰,問,“那還找嗎?”


    “......”淩欣冉想了想,還是道,“找啊。這麽遠我都過來餓了。”


    “那就找吧。”郭煜拉起她的手道,“走吧,去問問這邊的鄰居,他們應該會知道。”


    淩欣冉拍響了鄰居春花嫂子家的大門,他們家的大門倒是換了新的,紅漆大鐵門,一拍起來咣咣咣地響。


    裏麵汪汪汪的一陣狗叫。


    “誰呀?”有男人應聲,接著就是一陣咳嗽,“就過來了。”


    大門一打開,先竄出來一條黑狗,衝著淩欣冉一通叫喚。


    淩欣冉嚇了一跳,緊趕著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摔倒,還好郭煜在後麵攬住了她。


    “黑子!回來!”門裏的男人趕緊喊住自家的狗。又跟門外的人笑道,“沒事沒事,別怕,我家的狗不咬人。”


    “軍子叔?”淩欣冉還記得鄰居軍子叔的長相,隻是這麽一看,六七年間,老了太多了,額頭上一條一條的紋路又黑又深。


    “哎?”眼前這個姑娘穿的一身洋氣,臉皮白嫩,說話也帶著城裏的腔調,徐軍怎麽也想不起來這是誰,這兩年村上的閨女出去上學的,打工的,都多,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隻笑道,“你看我這腦子,你們年輕人不常在家,誰是誰的我都記不住了。”他問,“你是誰家的閨女?”


    “我是嬌嬌。”淩欣冉伸手指指徐家的大門,“徐嬌嬌。軍子叔你還記得我嗎?”


    “樹棵哥家那個嬌嬌?”徐軍轟走繞著自己轉圈的黑狗,趕忙跨出門,細看兩眼,認不出來。時間長了,孩子也長大了。“你回來了?”


    “嗯,回來看看。[]”


    “看看好,看看好。”徐軍應了兩聲,趕緊撤開身把人往院裏讓,“嬌嬌進來坐會兒吧,這是你對象?小夥子長得真精神!都進來都進來,喝口茶歇歇。你嬸子他們去縣裏了,不然也見見,她老說起你呢。”


    “我就不進去了,還要趕去城裏呢。”淩欣冉笑道,“回來沒找到人。”


    徐軍看見徐家鎖著的大門,一拍腦門,“看我這腦子!嬌嬌沒新家的地址吧?我這兒有,你們先進來,先進來等等,我找張紙抄一份給你。”


    徐軍回屋去抄地址,淩欣冉和郭煜一起,把帶來的那些東西都提到了徐軍家,就靠牆堆在進門的門樓下。


    徐軍拿著一張小學生的作業本紙過來了,“給,上頭這個是他們家開的店,下頭這個是他們家的房子。”


    淩欣冉接過來看了一眼,握在了手裏,“謝謝叔!”她指著旁邊那堆東西道,“來前帶了不少東西,都是吃食,不好再帶回去了,叔你別嫌棄,留著吃吧。”


    “這怎麽行?”徐軍搓搓手道,“你們是不是提著東西不好下山?沒事,家裏有車,我送你們下去。”


    他說著就去開大門,又從屋裏推出來一輛摩托三輪,過去提起那堆吃的就往車上放。


    “不用了,下了山還得坐車呢。”淩欣冉道,隻是她力氣小,再說了也不好跟徐軍一個男人直接下手搶這個。


    郭煜過去按住徐軍的手,他跟著嬌嬌喊,也叫叔,“叔!真不用了。也沒多少東西,別嫌棄,留著你們吃吧。”


    說著他又把已經提到車上的東西又拎了下來。


    連同地上擺著的,一口氣全提起來,往屋裏去,“放哪兒?在外頭怕給狗啃了。”


    徐軍也不推了,幫著郭煜把東西放到了堂屋桌子上。


    出來之後,嘴裏一個勁兒道,“這怎麽好意思?”


    “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都是吃食。”


    下山這次就不用再走路了,摩托三輪雖然顛得很,但是比雙腿可快多了。


    路上徐軍在前頭開著車,還大聲問郭煜,“小夥子,聽聲音你也是常林附近的人吧?家是哪兒的?”


    “沒在附近,離得遠。”郭煜道。


    三輪車嘟嘟嘟地順著山路往下開。


    郭煜坐在車鬥裏的小凳上,從後麵緊抱著懷裏的姑娘。


    淩欣冉仰頭湊近他道,“太急著走了。可惜了,不然還能上山看看。”


    郭煜回頭看,烈日驕驕,那山上卻仿佛仍籠罩著一層看不見的陰寒之氣,他看了一會兒,便覺得頭皮發麻,更收緊了雙臂,低頭在懷裏人的臉頰上蹭了蹭,溫熱的肌膚觸感讓他有一種正在走出墓葬的緊迫感,他道,“不可惜。”


    “你說什麽?”車子太吵了,郭煜說了什麽,淩欣冉沒聽明白。


    “沒什麽。”郭煜提高了聲音道,“離開這兒再說。”


    ...................


    回到常林市已經是過了中午了。


    他們隨便找了個地兒解決了午飯,郭煜問,“今天還去找嗎?”


    “找。”淩欣冉看看手裏的地址,“要不然還得往後拖一天。”


    這回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兩個人什麽都沒買,先去找徐家的店。


    店很好找,地址明確,沂水路與天佑路交叉口,不凡蔬菜生鮮。


    淩欣冉叫了輛出租車,地址說清楚,師傅很快就給拉到了。


    他們下車,一眼就看見了路對麵紅色招牌上的店名。


    張紅玲提著個噴水壺,站在店門口給攤在地上的青菜噴水保鮮。


    在淩欣冉想象裏,她養母可能也老了很多,畢竟七年都過去了。尤其今天見了徐軍的樣子,她就更是在心裏勾勒了一個年老的飽經風霜的母親形象。


    誰知道想象畢竟是想象。


    張紅玲的模樣沒怎麽改變,隻是臉上比以前更有肉了,整個人都圓潤了不少,一頭短發燙成卷兒,染了暗紅色,看上去比過去還年輕。


    淩欣冉一眼認出了她。


    她拉著郭煜走過馬路,在店前站定,一時不知道該出口喊什麽。


    張紅玲沒能認出來她,她印象裏的女兒還是個瘦瘦小小頭發細軟的黃毛丫頭呢,況且女大十八變,淩欣冉的確是變了不少。


    她看見淩欣冉和郭煜站在那兒,以為是來買菜的,便熱情招呼道,“買點啥?進來看看吧,裏頭的新鮮。”


    “我不是.......”淩欣冉道。


    “沒事,看看也行啊,”張紅玲笑道,“下回需要了再過來買,這附近,就數我家的菜最新鮮,都是天不亮下地摘的。論新鮮,大超市裏也比不了我店裏的。”


    “不是,”淩欣冉道,“我是嬌嬌.......”她有心叫媽,又實在叫不出來。


    七年好像是h一個輪回,七年前,高鳳竹站在她麵前,她開不了口叫媽。


    七年後,張紅玲站在她麵前,她同樣開不了口叫一聲媽。


    有時候,時間的確是能疏淡感情。


    “嬌嬌?!”張紅玲回身把手裏的噴壺放到地上,上前拉住淩欣冉的手仔細看她,越看越覺得像,“你啥時候回來的?”


    “昨天剛到。”徐嬌嬌給她介紹郭煜,“這是郭煜,我對象。”


    郭煜笑著打招呼,“嬸兒。”這裏不流行叫阿姨伯母什麽的,弄不清關係的女性長輩,一般都叫嬸兒。


    張紅玲拍拍郭煜的胳膊,嘴裏道,“好,好。”又轉頭抓住了淩欣冉的手,她站在那兒,紅著眼咧著嘴,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


    “我哥他們都在嗎?”淩欣冉問。


    “你大哥在呢。”張紅玲道,她俯身去收拾地上的蔬菜,“等下我先把店關了。”


    淩欣冉和郭煜要幫她收拾,她趕忙阻止,“別伸手,菜上有泥,再把你們衣裳弄髒了不劃算。一會兒的事兒,我一個人快的很。”


    張紅玲幾乎是把門口的蔬菜搓進了店裏,也顧不上擺放,就要去關店門。


    正放防盜門呢,來了個熟客,老遠就喊,“先別關門,給我稱兩斤細麵條。”


    老顧客了,不好說不賣,張紅玲把防盜門推上去,快手快腳地進去給稱了兩斤麵條,遞給顧客,“3塊錢。”


    客人把錢遞過去,笑道,“今天這麽早就關門?”又看看淩欣冉他們倆,“喲,這麽俊的丫頭小夥兒,你兒子帶女朋友回來了?”張紅玲三個兒子都上了大學,兩個在外地工作,這店裏的熟客都知道。


    張紅玲頓了頓,把錢塞到腰間的包裏,笑回,“不是,我侄女兒。”


    “小姑娘長得真漂亮!”客人誇了一句,走遠了。


    張紅玲拉著淩欣冉,招呼郭煜,“走走走,家去。”


    路上,張紅玲道,“嬌嬌,你喊我嬸兒吧。”她解釋,“你大嫂在家呢,我沒跟她說,她不知道你......我那時候,想著你不會再回來了。”


    “嗯,好。”淩欣冉應著,卻沒喊出一聲嬸兒。


    “你大嫂剛生了沒多久,你小侄子才一個多月。都在家呢。”張紅玲笑道,說起這個,她又歎,“可惜了,你要是早幾天回來,剛好趕上滿月酒。你二哥三哥也在呢。”


    “現在我二哥三哥在哪兒?”


    “你二哥在上海,他大學畢業就過去了,是個外企,就是外國人開的公司。”張紅玲提起兒子滿臉的驕傲,又說三兒子,“你三哥剛畢業,正實習呢。我說讓他考公務員他不考,非要自己找工作。不過男孩兒麽,闖一闖鍛煉鍛煉也好。”


    “隻有我大哥在常林?”


    “嗯,對,你大哥一畢業就考公務員考回來了,現在在市工商局呢。”張紅玲笑得眼都眯起來了,“這也是運氣好,現在考公務員也不容易啊,你沒看電視上說的,一個好職位幾千上萬個人去爭。”


    淩欣冉笑了,她養母還是跟當初一樣,說起兒子就停不下嘴了,她笑著附和,“那也是我大哥學識好,知識紮實,光靠運氣,沒點真東西那也考不上啊。”


    “那是!”張紅玲有心繼續說,又覺得冷落了嬌嬌的對象,便開口問道,“郭煜你是做什麽的?”沒等他回答,細看了看又道,“我看著你還小吧,還上學嗎?”


    “嗯,馬上就要上大學去了。”


    “剛考完?”張紅玲心下算一算,“成績還沒出來吧?估分了沒?考的怎麽樣?能上一本線不能?”


    “估了。”郭煜笑笑,“沒問題的話,應該能上一本線吧。”


    張紅玲道,“嬌嬌他大哥也是一本學校出來的。回頭見了,你們倆好好聊聊。”


    “好,剛好有一些關於上大學的問題,我請教請教大哥。”


    淩欣冉看他一眼,動動手指,在他掌心裏輕輕劃了一下。


    郭煜手心一癢,立馬側頭看她,淩欣冉就對他笑一笑。


    旁邊張紅玲道,“你哥上著班呢,回到家估摸著得6點了。”她抬頭看看西斜的太陽,道,“這也快了。”


    淩欣冉問,“我......我叔呢?”這一聲叔,她喊得有些不自然。


    張紅玲倒是自然的很,她道,“他送貨去了,城西有一家飯館,常年在咱們這兒訂貨。沒事兒,我一會兒回去了給他打個電話就行。”


    徐家的房子離他們家的蔬菜生鮮店不遠,走個十來分鍾就到了。


    小區是舊式小區,看外表挺老的,樓體表麵的漆都剝落了。


    進了小區大門,張紅玲搓搓指頭,笑說,“這還是你媽那一年給買的房子。”她道,“回去了,替我謝謝你媽,不是她,家裏現在也過不到這麽好。”


    淩欣冉避開了沒正麵答,隻笑道,“過得好就行。”


    徐家在三樓,中間樓層。


    一打開家門,一股小孩子的氣味兒便湧了過來,夾雜了奶味兒和小嬰兒所在環境裏獨有的微微腥臊氣,不怎麽好聞,卻也說不上難聞j就是了。


    徐家大兒媳正抱著孩子在客廳裏轉圈,一見婆婆帶了客人回來,先笑著小聲道,“孩子睡了,我先把他放到床上去。”


    一聽孫子睡著了,張紅玲聲都不出了,生怕吵醒了他,隻指指臥室門示意兒媳趕緊去。


    等那母子倆進了臥室,她才壓低了聲音跟淩欣冉笑道,“小孩兒覺多。”


    等大兒媳婦出來,張紅玲跟淩欣冉郭煜介紹說,“這是你大嫂。”


    又對兒媳婦道,“明慧,這是嬌嬌,勇凡(徐家大兒子)表姨家的。這是嬌嬌對象,郭煜。”徐家大兒媳婦叫安明慧。


    張紅玲給丈夫打了電話,猶豫了下,沒給兒子打,他是給政府工作的,打擾了他上啊班可不好。


    坐下說了沒幾分鍾話,徐樹棵就到家了。


    他一進來,屋裏四個人都看了過去。


    這麽些年,徐樹棵倒沒什麽大變化,隻除了穿的衣服比以前好了,眼角的皺紋也比以前深了些。


    淩欣冉站了起來,郭煜跟著她站了起來,先打招呼道,“叔。”


    “哎。”徐樹棵站在門口,拍拍剛剛送菜褲子上沾上的土,換了鞋過來,想拍拍麵前女孩兒的肩,又怕弄髒了她身上的漂亮裙子,他支著手招呼道,“坐呀,坐吧。嬌嬌,還有......”


    張紅玲在旁邊提醒他,“這是嬌嬌對象,郭煜。”


    “哦,還有郭煜,都坐吧,坐下來說說話。”


    徐樹棵進了家門不久,張紅玲就去廚房忙活去了。


    家裏有客人來,隻要有男人陪著,女人就進廚房準備待客的飯去了。


    這個信條,張紅玲遵循大半輩子了,早就成了習慣刻在骨子裏了。


    她還招呼兒媳婦,“明慧,來你也來。”


    安明慧早就防著這個了,站起來道,“媽,我恍惚聽見寧寧哭呢,可能醒了,我看看他去。”說著就進臥室去了。


    徐樹棵在客廳裏,跟淩欣冉和郭煜說話。


    說到上學,郭煜說他馬上要去上大學了。


    徐樹棵回頭來問淩欣冉,“嬌嬌呢?嬌嬌還上著學呢吧。”這些年他也見得多了,知道城市裏的女孩兒一般都不會輟學,況且,嬌嬌她親媽有錢,待她也好。


    “嗯,上著呢。”淩欣冉答道,“跟他一樣,也要上大學了。”


    “上著學就好。在學校好好學,多上幾年學還是有用的。”徐樹棵道,又問,“那邊你媽呢?她好不好?身體好不好?”


    “挺好。身體也挺好。”


    “身體好就好。”徐樹棵道,“替我給你媽帶個好兒,下次有空了,請她也來家坐坐。”又說,“你三個哥都大學畢業了,都有工作了,全賴你媽當初給的學費。”


    淩欣冉笑笑,“嗯,上出來了就好。”


    時間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明明當初能扒著背撒嬌的人,如今坐在一起,卻像許久不見的遠房親戚一樣的寒暄。


    張紅玲整治了一大桌菜來招待淩欣冉和郭煜。


    徐勇凡進家門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了一半了。


    淩欣冉和郭煜在安明慧的臥室裏逗小孩兒,徐勇凡沒見到有生人,上去捏了一根幹煸豆角扔到嘴裏,站到廚房門口朝裏笑道,“媽,今天是什麽日子啊!做了這麽多菜!”


    “你沒看見?估計他們在你房間裏跟寧寧玩呢。”張紅玲道,“你妹妹回來了,嬌嬌。”


    “嬌嬌?”徐勇凡想起當年家裏最小的小丫頭,他幾步走近,“她......她回來餓了?”


    “嗯,下午直接到店裏了。”張紅玲囑咐道,“你媳婦不知道這個事兒,我說了,嬌嬌是你表姨的閨女,來走親戚的。你就這麽跟她說就行。”


    ...................


    淩欣冉當年跟三哥的關係最好,大哥跟她年齡差的太大了,她懂事的時候,大哥已經進城讀書去了,相處沒跟三哥多。


    兄妹倆問問彼此的近況,也就沒什麽話說了。


    倒是郭煜和徐勇凡一直有話聊。


    吃完飯的時候,張紅玲一個勁兒給淩欣冉夾菜,說這個是你小時候愛吃的,那個也是你小時候愛吃的。


    地方換了,時間久了,人的口味也變了。


    但是淩欣冉沒推辭,夾什麽吃什麽,夾多少吃多少,到最後,竟有些吃撐了。


    晚飯後,張紅玲忙著計劃,怎麽收拾屋子,才能讓淩欣冉兩個住下來。


    徐家這房子是三室一廳,一間徐樹棵夫婦住,一間徐勇凡夫婦住,剩餘一間空著,既做客房又做雜物間。


    “郭煜跟你大哥睡一間屋吧?”張紅玲道,“嬌嬌跟我睡一間屋。”客廳沙發展開還能睡一個人,她丈夫徐樹棵可以睡客廳。


    “不用了,嬸兒。”淩欣冉道,“我們住酒店。”


    “家裏有地方,住什麽酒店呢。”張紅玲留道,“住家裏吧。”


    “東西都在酒店放著呢。”淩欣冉笑著推辭,“再說了,錢都交了,你不住人家也不退房錢,不劃算。”


    幾次來回,張紅玲便不爭了,隻道,“明天還過來吃飯啊。”又問,“明兒不走吧?”


    “明兒晚上的火車票。”淩欣冉道,其實他們還沒買票,也還沒決定下一個目的地,不過,明天走是一定的,她道,“明天上午我再過來。”


    ..................


    淩欣冉和郭煜出門的時候,除了要看孩子的安明慧,徐家一家三口人一直送到了路口,看著她們坐上了出租車,才往回走。


    出租車上,郭煜俯身親了淩欣冉額頭一下,笑道,“今天開心嗎?”心願得償。


    “開心吧......”淩欣冉道,“跟想象的不一樣。”


    “你想象中是什麽樣的?”


    想象中?熱淚盈眶,你一句我一句的噓寒問暖,說不出的激動。


    淩欣冉眨眨眼,輕聲道,“沒怎麽樣。”她說,“我想多了。”現實畢竟不是電影橋段,是一天一天實打實的過日子。


    有些感情,時間久了,疏遠也是難免的。


    “這樣也挺好。”郭煜說,“當遠房親戚走動,你要是想來,以後一年我陪你過來一回。”


    淩欣冉沒答,隻歎道,“是啊,這樣也挺好的。”


    回到酒店,剛進房間,高鳳竹的電話就過來了,問他們今天玩了什麽。


    “去秦淮河坐船了。”淩欣冉道。


    “可別往船沿上坐,照相也得小心腳下。”高鳳竹囑咐道,還舉例子,“上回我去蘇州坐船,同船的一個年輕女孩兒就因為倒退著自拍,沒注意腳下,一下子就翻到河裏去了。不說別的,那水不幹淨,喝上一肚子髒水也夠難受的了。”


    “我知道,你閨女小心著呢。”淩欣冉道,一個謊話就得用另一個謊話去圓,她怕媽媽問她要秦淮河的照片,先道,“我們今天忘帶相機了,手機拍出來不好看,所以我們根本就沒拍照片。”又說,“明後天我們多拍些,回去洗出來給你看。”


    “好!”高鳳竹應道,“其實手機拍出來也好。我寶貝人長得美,怎麽拍都是好看的!”


    “你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淩欣冉嘿嘿笑道,“全天下就屬你閨女好看啊?”“”


    “那可不是,怎麽看我閨女都是最好的。”高鳳竹道,又說,“跑了一天,累壞了吧?不說了,洗洗澡趕緊睡吧。”


    淩欣冉正要應呢,又聽她媽媽道,“最後再說一句,在外麵千萬要打正規出租,別打黑車。還有,那個車牌號,記得上車前拍下來發給我。我一直也沒收到啊。”


    “我們今天都是坐公交車去玩的。”


    “別坐公交了,擠得慌,公交車裏空氣也不好。明天還是打車吧,這個錢咱不用省,啊?”


    ..............


    說著掛電話,結果母女倆又聊了十多分鍾,大多是高鳳竹在囑咐淩欣冉。


    兒行千裏母擔憂,她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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