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並未遠去,在看不見的地方注視著小鎮裏的人的舉動。


    粒粒晶霜,飄了了整整十幾分鍾方才緩緩終止。與此同時整個鎮裏和七爺一輩的人紛紛作古。


    頓時,這個彈丸一般的小鎮裏,彌漫著一股哀怨,家家戶戶門口紙錢滿地,街道上,蓋滿了白色的圓形方孔紙幣……鎮裏白幡林立,詭異陰森到了極點。


    沒有人敢去想這背後的原因,他們都將一切疑惑收在了心底,但他們隱隱知道這一切和那個踏空而而去的白衣男子――與我脫不了關係。


    至於那些警察更不敢去探查關於我來曆的蛛絲馬跡,事後就無事之人一般繼續為人民服務著。


    所有人都保持一致,對於我,絕口不提,偶爾有幾個小孩子問起大人,大人們都會說“你再問,你七爺就會出來把你帶走”嚇得膽小的孩子在大人懷中瑟瑟發抖。


    就這樣,我在這裏似乎不曾存在過。


    我為他們的理智露出了一個滿意笑容,我敢保證,如若他們敢去探究我的存在,那麽,他們會從世界上消失。


    我一轉身,出現在了城南墳場天空之上。


    城南,墳場角落那座矮小墳墓,不知在何時,被何人修葺過,看起來不再沒有從前那麽矮小,不顯眼,墳前還立了一塊加工不算太過精致,卻處處顯現古老滄桑的新槐木墓碑。


    隻是墓碑上空無一字,就那麽地立在墳前。


    一旁的古老槐樹,在這秋風裏,吐出新芽,綠了枝頭,幾隻鳥兒在其上捉蟲吃……在秋天,它,顯得格外另類。


    吐出新芽的槐樹下,一張石桌突兀出現在那裏,卻沒有顯得不和諧,反而是它原本就該在那裏一樣,沒有什麽不妥當。


    一壺酒,三個杯子,三碟小菜,三雙竹筷擺在桌子上。碟中小菜還冒著熱氣,四周卻空無一人,一切都是憑空而現。那麽真實卻又那麽的不合常理。


    璀璨陽光下,一道黑色人影蓋住了半棵槐樹,樹上的鳥兒,疑惑地望了一眼天空,見到一個對它們來說並不陌生的身影後就繼續梳理羽毛。


    一個人,突兀坐在了石桌一個位子上,我一身白衣,那背影滄桑得宛如走過了千年一般,似乎這世界上最古老的事物都沒我滄桑。


    我麵對著那被修葺過的墳墓,麻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strong></strong>然後拿起麵前的一杯酒,嘴角動了動就倒在了地上,似乎在敬拜死者……


    但,似乎錯了,就在我手中酒倒完後,照樣是那般地懶散,將手中的杯子放在了石桌上,不去看一眼那冒著熱氣的飯菜,我在等人,或者說在等不是人的東西前來赴會。


    “哇……哇……”大約就這麽過了十幾分鍾,兩聲烏鴉叫聲打破了局麵,我嘴角露出一個妖異微笑,看了兩眼擺著酒杯和竹筷的位置。


    那裏依舊沒人,但是在地上多出了兩個黑色人影,他們的影子很怪,頭很尖,身子特別消瘦,袖子卻是格外寬大,似是古人衣袖……就再也看不出其他了。


    我知道那兩個家夥來了。


    “來了,那就請吧。”白衣人再次拿起了杯子,伸到石桌中央,似是和人碰杯。


    其他兩個杯子沒有異樣,還是那樣的擺在那裏。


    一口喝盡了杯中酒,放下杯子,拿起酒壺,微微傾斜,將自己麵前的杯子斟滿,再懶散地起身準備給其他兩個杯子斟酒,但我還未全然站立就又坐了下去,將酒壺推向了左邊的酒杯邊……


    就在酒壺被我推到左邊酒杯邊,手剛剛收回,準備拿起筷子夾菜時,酒壺自動傾斜,給那杯子斟滿了酒。


    酒壺又無力自動,推向另外一個酒杯所在,再次自動傾瀉斟滿了酒。


    一身白衣的我笑了笑,夾起菜吃了起來,其他兩雙筷子沒有動靜,白峰嘴中還有菜肴,未再次去夾菜,但碟子中的菜卻是越來越少。


    詭異的酒桌上,三杯菜很快被吃幹淨,一壺酒也快完了,最後一次斟酒,剛好隻剩三杯……


    這一次,沒有人幹杯,地上的多出的兩個影子卻有了動作,在杯子裏沾了點酒,似乎在寫什麽。


    不一會桌上便出現了一行古樸,遒勁文字:此次打算前往何方?


    白峰沾了點酒,在桌上寫到:厭倦了這種朦朧,打算尋找記憶,你們可知道我該從哪裏開始。


    地上兩道影子,長長的,尖尖的頭幾乎靠在了一起,似乎在低聲討論著什麽。然後就又恢複了正常,似乎是在沉思。


    停了好久,桌上才出現了一行字:我們並不認同你尋找記憶。字體寫的十分規整,可以從中看出他們很是認真。


    我麻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思索了一下之後,卻也點了點頭,寫到:那就這樣子吧,存在才是真理。


    沉默了一會,三個杯子都突兀地懸浮了起來,在半空之中傾斜,裏麵的酒倒了一半,之後就又穩穩落在了桌子上……


    我拿起了杯子一飲而盡,將杯子隨手扔到了墳場林立的墓碑之間,不見了蹤影。


    夕陽西下,石桌上的酒杯,碟子在暗黃光芒下燃燒了起來,一行字在其間閃動跳躍著:一壺濁酒酬敬蒼天。


    模糊記憶裏,似乎隻有天地才能承受得住。


    而桌上多了一行用灰燼書寫的小篆:今日酒菜很好。


    笑了笑,一轉身掠向天空,不見了蹤跡。


    火滅了,人也沒有了蹤影,天空之中多了幾抹紅霞……


    那之前沒有一個字的墓碑上,此時卻多出了一行古樸遒勁的文字:故人白峰之陵……


    月色朦朧,樹影婆娑,列車在崇山峻嶺之間呼嘯而過,宛若一條發光長龍在朦朧月夜中奔馳。


    略顯空蕩的列車內,有人聊天,有人依椅而眠,有人吃喝……


    白峰坐的地方,六個位子唯有他一人。顯得格外空蕩。但,沒有人敢坐過去,似乎那裏有著好多人,擁擠不堪。


    白峰眼望窗外匆匆掠過的朦朧夜色,麻木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格外顯眼的是,擺在我麵前的一把泛著古樸氣息的古箏。


    一身古人裝扮,再加一把古箏,過往之人都會朝他看一眼,但他們看到的都是那張麻木的臉,再無其他。


    列車終於進站,一些人走了,又來了一批人。


    一直望著窗外的我,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對麵三個空蕩蕩的位子,嘴角上揚,似乎是對人微笑。


    似乎這一站上車的人很多,本來空蕩蕩的列車忽然之間變得擁擠不堪。就連白峰對麵也坐滿了人。


    見狀,嘴角的弧度瞬間凝固,眼色微微波動,但旋即就恢複了那種麻木表情,將目光轉向了窗外。


    “這裏是我的位子,請你讓讓。”有人輕拍眼望窗外人流的我肩膀,同時厚重嗓音傳入眾人耳中。


    我挪了挪身子,讓出了靠窗的位子,坐在中間的位子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放在了古箏琴弦上……頭微微上揚,看著車頂,但我眼中的深邃,讓人感覺他看的並非車頂而是那茫茫宇宙。


    “你要到哪裏去?”右邊靠窗的人主動搭話。


    我沒有理他,隻是右手修長手指微微一動,碰觸到了琴弦,發出一聲悅耳琴音。


    那人熱臉貼個冷屁股,顯得特別尷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拿出雜誌看了起來。


    “他多大了?”過了不到十秒鍾,我冷冷地問到。


    我左右的兩人身子瞬間一僵,手心冒出了些許汗水。但很快恢複。


    左邊白色西裝腦子和右邊黑色西裝男子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嘴巴貼到白峰耳旁,低聲說到:“這個不是你需要關心的,到下一站跟我們走便是。”


    同時兩把能帶上火車的小刀,分別抵在了我的左右的要害之處。


    對麵的三個大學生似乎看出了什麽,耳語一陣,一人捂著肚子離開。


    我臉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兩隻手漸漸放在了麵前的古箏上,眼中掠過一絲無奈。


    “那就我自己去看吧!”白峰笑了笑,手指微動,撥動一根琴弦,發出一個長音……


    琴音繚繞在車廂,久久不散,很多人都好奇起身,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眾目睽睽之中,白峰手指再次輕撥琴弦,嫋嫋琴音,悠然響起。


    琴音如泣如訴,訴說著一個不為人知,就連我也不知道的故事。


    一曲終了,很多人麵龐上掛起淚珠,深深被琴音打動,曲終很久,方才有稀疏掌聲響起,隨後,掌聲,叫好聲湮沒了所有。


    “你們三個和我走一趟。”掌聲停後,一名列車員指著我們三人說到,和他一起的還有那個捂著肚子離開的大學生。


    “等等!”雙眸注視著麵前古箏,沒有絲毫溫度的話語從我喉嚨之間傳出。


    還沒等列車員說話,我的手動,古箏琴音再次響起。


    琴弦撥動,一圈圈波紋竟從琴弦上彌漫而出,借助空氣,一圈一圈向外擴散。


    “這……”所有人看著漸漸將他們包裹的波紋,驚訝無比,忘記了用手機記錄下這一幕奇異。


    列車員更是張大嘴巴,訝異地看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琴音悠然,蘊含無盡的滄桑,似乎這琴音來自洪荒,穿越了千萬年時光,被浸染說不清的荒涼。


    圈圈波紋,隨著琴音浮動,在車廂裏彼此糾纏,遠去……


    “傳一曲天荒!”我幽幽開口,絲絲翠綠光芒從古箏上彌漫而出,籠罩了整列火車。


    “不許動。”此時一大批警察將我與其餘人等圍在了那裏,隻是我手中琴音依舊,臉上的麻木從未散去。


    警察見到我冷漠的態度,沒什麽好氣,直接一巴掌甩過去。


    “疼死我了!”那個警察的手在眾目睽睽下,竟然穿過了我的身體,直接打在了桌子上。抽回手,捂著通紅手掌狼狽大叫。


    “呼……”倒吸冷氣之聲頻頻響起,除此之外,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我依舊在彈琴,琴音悲愴,淒涼,滄桑,將在場的人多浸染在了一種淒然情緒之中。


    琴音悠悠,蓋過了我帶給他們的震撼……


    曲調漸漸平緩,卻越來越蒼涼,越來越淒然……所有人臉上都是同一個哀怨表情……


    而與此同時,夾在著我的兩個人的手則是越來越冰冷,宛若放在一塊千年寒冰一般刺骨。


    我的身體也隨著琴音地減弱,漸漸虛幻。就在我的身體消失之際,一句讓在場所有人心悸的話從列車的每一個角落響起:“傳一曲天荒,各取你們每人十年壽命。”


    就這樣,我消失在了列車之中,原本坐在他身旁的兩人已經化作兩具屍體……僵硬地靠在椅子上……


    許久之後,一切歸於平靜,而所有的一切都隻像是一場夢……沒有人將我的最後一句話放在心上,警察也快速查我的個人資料,準備通緝我這個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人。


    “爸!嗚嗚,你怎麽了?”


    “爺爺……哇嗚嗚。”哭聲打破了一切,在白峰所在車廂裏很多人迅速蒼老,死去……


    火車內頓時亂做了一團……


    車上,一個白衣人右腳腳尖踩在火車上,迎風麵對著前方,白色長發飄飄,衣袂隨風舞動。


    不用想,這人是我。


    我麻木的臉上卻有了一絲痛苦之色。


    “你說我該怎麽做?”我緩緩轉頭,對著右邊空無一人的空氣說到。


    “殺了!”幹脆而又滄桑的話語,突兀響起。


    “那就殺了吧!”沒有絲毫溫度話語從我口中悠然響起,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如此冷漠。


    抬起頭,看見一縷陽光出現在了東方,驅盡黑夜。


    讓在火車發生的一切顯得更加的真實……而列車上的我就這麽消失不見,似乎不曾存在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陰陽判官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千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千焱並收藏陰陽判官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