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夜晚,難得不需要加班,助理們都下班了,穀劍秋有點不習慣,長期與工作為伍,他已經不太記得什麽叫放鬆,也找不到一個去處,更找不到誰來作伴。左思右想之後,他開車來到一家餐廳門口,這是以前他常和雨燕約會的地方,看到它還營業著,讓他稍感欣慰。


    這三年來他不敢再走進這家店,怕觸景傷情,但在今天,有一股力量推著他的腳步,走回生命中那串閃亮的日子,仿佛還看得到當年那對小情侶,然而一切都隻是回憶了。


    穀劍秋一定進門,隻見當初那位服務生迎麵而來,熱情地招呼:「穀先生,好久不見!」


    「你還認得我?我很久沒來了。」穀劍秋瞄了一眼窗邊的位子,幸好沒人坐,那可是他們的專屬貴賓席。


    「我對數字很健忘,對客人可是過目不忘,對了,我現在是老板了。」老板笑著介紹自己,並帶他坐到窗邊的位子,果然是個天生的經營者。


    「恭喜你!」穀劍秋坐下後,覺得座位好大,身旁怎麽空空的?那曾經是雨燕的位子,他望著左方的空間,忽然被那空虛震撼住,餐廳內的擺設大致如前,感覺卻是那麽不同。


    老板拿出新設計的菜單。「穀先生想吃點什麽?放心,以前的餐點都還有。」


    「謝謝。」他點了過去常吃的套餐,不知味道是否還一樣?就算完全一樣,人事早已全非。


    「請稍等。」老板正要走向廚房,這時大門開了,定進一位同樣久違的客人,老板對這位小姐也有印象,笑容滿麵地招呼:「是關小姐啊,歡迎!」


    今天是怎麽回事?老客人一個接一個上門,不曉得他們還是不是一對情侶?老板非常識相,沒有多問,總之看他們的互動就知道了。


    「呃……我現在姓程。」程淨不太自在地介紹自己,今天忽然心血**,想來這家餐廳吃個飯,沒想到一進門就遇到很會認客的店員。


    「好的,程小姐,歡迎光臨!」老板從善加流地改正了稱呼,並指向窗口說:「很巧,穀先生也來了呢!」


    「穀先生?」程淨的視線轉向窗口,赫然發現穀劍秋坐在那兒,一時間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時空仿佛回到三年前,隻不過以前都是她等他,今天卻是他先到了。


    事出突然,穀劍秋驚喜萬分,站起身結巴地說:「真、真巧……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刻意,第三次就是命運注定。不曉得是誰說過這段話,此刻的他完全讚同,隻希望命運之神多給些時間,別讓她就這樣匆匆離去。


    「我已經下班了,沒有義務陪客戶吃飯。」程淨轉身就要走,這裏不是銀行,也不算工作範圍,她隻是走錯地方,就當她腦筋錯亂好了,哪兒不去偏偏走回這老地方!


    穀劍秋追上前去,他不能讓她走。「就當加班,可以嗎?」


    「我的加班時間由我自己決定。」已走到門口的她回過頭,冷冷地回應。


    「說真的,我想聽你的專業意見,既然你要花時間吃飯,不如順便把投資計劃告訴我,這樣我就不用特別再跟你聯絡了。」他說得合情合理,連一旁的老板都連連點頭,兩位客人當然比一位客人好,坐在同一桌更是節省空間。


    不愧是在商場打滾過的生意人,死的都能說成活的,她終於被他說服,但不忘加個條件。「那就省了一次會談時間,你確定?」


    「我確定。」他用力地點頭,非常確定,他要她。


    兩人終於坐到窗口的位子,跟過去不同的是,他們麵對麵而坐,隔著一張方桌的距離,這樣比較安全,雖然彼此都覺得座位太大,但現在絕非互相依偎的好時機。


    「穀先生已經點過了,程小姐請問要用點什麽呢?」老板送上菜單,程淨很快做了決定,反正新菜色她都沒興趣,還是選以前愛吃的就好。


    「好的,請兩位稍等。」老板何等聰慧,看他們之間暗潮洶湧,立刻離開現場,讓他們自行解決。


    穀劍秋先喝了兩口水,讓幹啞的喉嚨好過些,然後提出正經話題。「你打算怎麽幫我做規劃?」


    程淨拿出紙筆,簡單畫了三個圈,開始解說:「根據你填寫的資料,顯示你是穩健型的投資者,我建議你在保守型、穩健型和積極型這三方麵,都各占三分之一為宜。保守型的包括定存、外幣,穩健型的則有基金、債券,積極型的就是股票和房地產,請放心,你有足夠的資金博取更大利潤。另外我看了你的保險額度,還有成長的空間,不妨參考一些投資型保單。」


    「嗯,那麽你建議哪些標的物?」他表麵上專心聆聽,其實一心二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他可以悄悄欣賞她的一切,其實她剪短發很可愛,好像還有挑染?過去她總留著一頭烏黑長發,仿佛童話中的公主,現在她則是個標準的officdy,兩者都讓他再三回味。


    「其實貴公司有許多優質的投資標的,跟我們『全亞銀行』有不少同質性,但既然你決定把手續費給我賺,我就推薦我們銀行的一些金融商品,希望你會滿意。」她不懂他為什麽不選擇自家銀行,可能是怕顏小姐追查吧,男人有錢就愛搞怪,天下烏鴉一般黑。


    「我相信你的眼光。」他又喝了兩口水,讓被感傷哽住的喉嚨好過些。


    「晚餐來嘍!兩份鯉魚套餐,兩杯柳橙汁,請慢用,甜點是兩份果凍,稍晚會送上。」老板親自送來兩人的餐點,很巧的,他們點的完全一樣,她點餐時根本不知道他的選擇,否則她一定改變主意,但現在懊悔也來不及了。


    「先吃飯吧,辛苦你了。」穀劍秋說完後,隨即低頭用餐,不這麽做的話,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握起她的手,跪下來對她懺悔,懇求她讓他再愛她。


    看他突然不說話,程淨也默默地吃飯,反正他們除了公事沒什麽好談。休?他嘴裏說著抱歉,眼裏卻沒有歉意,隻有無限的愛意。


    當他那樣癡癡地凝望她,用一個男人的眼神看著一個女人,無聲地要求她成為他的人,程淨再也無法承受,霍然站起身,拿出一張大鈔放到桌上,冷冷地對他說:「我吃的我自己付,多的就當請你的,感謝你讓我有拿獎金的機會,但也請你記住,公私分明,請勿濫情。」


    她的氣勢多麽自信、言詞多麽銳利!他不禁再次訝異,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過去那個溫柔婉約的她已轉變成獨立的新女性。但天曉得是怎麽回事,他覺得自己更愛她了,她的每種麵貌都讓他著迷,過去他以為自己是理智至上,現在卻腦袋發燒,全都化為情感。


    她就這麽走了,卻仿佛還在,在他眼前全是她的身影,這種魔法該如何解除?誰能告訴他迷宮的出口?出神許久之後,他拿起她沒喝完的那杯水,一點一滴地飲盡,明明淡而無味,卻甜美又苦澀,於是他知道,那就是愛情的滋味。


    *** ***** ***** *****


    回家後,穀劍夥第—件事就是打電話,他跟妻子很少見麵,有事隻會用電話聯絡,開口他就說:「我們離婚吧!」


    是的,他非常衝動,他一點都不否認,現在他確實隻有離婚的衝動,為了程淨的那番話,他下定決心,不管怎樣他都必須離婚。


    「啊?」電話那端的顏采衣呆住了,從沒聽過丈夫說話這麽衝,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我說,我們離婚吧!」他再次重申。


    顏采衣嗬嗬地笑了起來。「怎麽,你不想當總經理啦?」


    「無所謂,我什麽都不想要,全都還給你們。」他對現況毫無留戀,隻要能恢複自由之身,他有信心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你說結婚就結婚,說離婚就離婚,那我算哪根蔥?」她冷哼一聲,提醒他。「婚前協議書裏寫得很清楚,隻有我能提離婚,勸你不要再作夢了。」


    「我們的婚姻根本不存在,你為什麽不肯放棄?」他不懂,她明明有自己的交際圈,跟他的交集少得可憐,兩人的關係比普通朋友還不如,何必硬撐下去?


    「就當是懲罰你、捉弄你,不行嗎?」顏采衣不喜歡「輸」的感覺,當初念書時,他不注意她也就算了,後來她試著接近他,他不為所動也沒關係,結果卻因為錢而娶她,完全否定她存在的價值,讓她一想到就有氣。幸好她沒有因此失去自信,生活仍過得精采,不管婚前或婚後,她身旁的男伴一直不斷,反正她不在乎流言蜚語,想怎樣就怎樣。


    「你一直很在意,我是為了錢才結婚?」


    「沒錯,我就偏偏不讓你自由、不讓你好過,怎麽樣?」她得不到的,也不願讓給別人,尤其是那個關雨燕,憑什麽白白讓他們雙宿雙飛?天底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也許在你懲罰我的同時,你自己也不好過。」他希望她能想得長遠些,盡管他似乎沒有立場勸導她,他隻是她名義上的丈夫,還是花錢買來的那種。


    「親愛的,用不著你擔心,先顧好你自己吧!」顏采衣重重地掛上電話,結束這場沒有結論的對話。


    穀劍秋緩緩放下電話,環顧四周,這棟豪宅就像座監牢,他進來了就無法出去,隻要這樁婚姻還存在的一天,他就沒有資格去追求程淨。老天,他該如何是好?他沒有愛人可相愛,沒有朋友可商量,甚至和家人都產生了距離,他被全世界孤立,被無邊的寂寞擁抱,隻有冷到穀底的心情。


    小時候他曾經幻想過,三十歲的自己應該已有一番成就,所謂的成就不隻是工作,還有和樂的家庭,包括妻子和孩子,他曾作過的那個夢,或許此生都無法實現了?他一直相信人定勝天,如今卻不得不麵對現實,原來他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 ***** ***** *****


    周六傍晚,程淨開車回家吃晚飯,把車停在附近的停車格,技術相當俐落,誰也看不出,三年前她是個連油門、煞車都搞不清楚的小迷糊。人之所以會有領悟和改變,都是因為曾經痛過、傷過,如果再不長進,就是自己辜負自己了。


    這陣子她沒再見到穀劍秋,卻難以忽略他的存在,尤其是在幫他做財富管理時,他這一招可真是高明,讓她不得不把他放在心上。身為理專,她有義務主動與客戶聯係,報告市場資訊和投資數據,但這一個月以來,她和穀劍秋隻有e-mail往來,明明他是她最該積極聯絡的客戶,她卻故意冷處理,其實已算失職。


    那天她拒絕得那麽決斷,他應該放棄念頭了吧?隻是很奇怪的,她常常會想起他,並非想到從前,而是最近的三次碰麵,尤其是在餐廳時,他說當初他家裏出了些事,到底是什麽事呢?或許她該聽他說完的,但她又伯自己動搖,畢竟他是她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


    唉!別胡思亂想了,她搖搖頭,提著一盒水果走進家門,沒發現巷口開進一輛黑色轎車,裏麵坐著一個眼神落寞的男人,那正是穀劍秋。


    屋內燈光明亮、氣氛溫馨,對照屋外的冷清寂靜,形成強烈對比。


    今晚是程淨的生日,大家當然要聚餐慶祝,除了家人之外,還有程淨的好友魏如萍,她同時也是關天蔚的女友。兩年前,程淨在「全亞銀行」認識了魏如萍,雖然是不同部門,但兩人非常談得來,有次程淨帶魏如萍回家吃飯,全家都給予熱烈歡迎,因為這是她從小到大的第一次,這在以前可是關天蔚的專利呢!


    那天關天蔚也在家,對魏如萍「一見如故」,兩人都是口齒伶俐,當然要唇槍舌戰一番,所謂不打不相識,沒多久他們就談起戀愛,一年來居然還沒分手,已經破了關天蔚的情史紀錄,眾人都認定這就是他的真命天女了。


    「爸、媽,我回來了。」程淨放下水果,俏皮地招呼:「哥、嫂,你們好!」


    「嫂什麽嫂?我掃你個清潔溜溜!」魏如萍可不會故作嬌羞,飛快抓住程淨的手,對著她的胳肢窩搔癢。


    「快來人救命啊~~」程淨笑得不可開交,兩個女人玩鬧不休。


    「你們要打要殺都好,千萬別擴大戰局。」關天蔚隔岸觀戰,一個是他妹妹,一個是他女友,還是別插手為妙,說不定她們會反過來聯手攻擊他!


    麵對此情此景,程詩雅忽然一陣鼻酸,低頭走向廚房,讓自己冷靜一下,正在炒菜的關朝魁看妻子眼睛紅紅的,連忙急問。「怎麽啦?是不是我這道紅油炒手辣味太重了?」


    「沒有,隻是看女兒笑得這麽開心,覺得以前的事好像一場惡夢,現在終於雨過天晴了。」程詩雅有時仍會作惡夢,夢到女兒剛失戀的那段日子,那種辛酸和煎熬,她這輩子難以忘懷。


    「是啊,這段過程真的很不容易。」關朝魁也感慨良多。「我們不用再擔心了,我相信她會越來越好的。」


    夫妻倆最大的願望,就是這對寶貝兒女能健康快樂,如今他們的願望一一實現,兒子在工作和愛情兩方麵都「上進」多了,女兒也走出情傷,變得更獨立、更開朗,雖然還缺一個對象,不過也不用急,緣分該來就會來。


    梢後,眾人圍坐在餐桌旁,在蛋糕上插蠟燭,程淨開玩笑地問:「咦,我幾歲了?要用幾根蠟燭?」


    「二十六啦,跟我一樣走下坡了,別想逃避現實。」魏如萍提醒這位壽星兩人同年,隻差幾個月。


    「這麽快?」時間過得好快,已經十年了,程淨不由得想到,自她十六歲認識了穀劍秋,就一直無法把這個男人從心上抹去,至今仍是剪不斷、理還亂,不知道何時才能有個結論?


    關上燈,點上燭光,大家一起高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程淨也唱歌祝自己快樂,是的,為了關懷她的人們,她一定要快樂,不能歎息、不能哭泣,她必須更珍惜自己,以及這美好的一切。


    唱完歌,魏如萍摟住好友的肩膀說:「要先許願才能吹蠟燭,記得有三個願望喔!」


    程淨將雙手交握在胸前,認真地許下了願望。「第一個願望是希望爸爸媽媽身體健康,第二個願望是希望哥哥嫂嫂幸福美滿,至於第三個願望,就留給我自己……」


    「小淨對我們大家這麽好,願望都是祝福我們。」關天蔚插嘴。「那第三個願望我來說好了,就是希望我的妹夫快點出現,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幫你密集地安排相親,每個星期六要記得要空下來,一場蕩氣回腸、感人至深的相親之旅就要展開了!」


    眾人都噗哧一笑,程淨沒好氣地說:「我的行情才沒那麽差,相什麽親?免談!」


    「好啦,大家吃飯、吃菜、吃蛋糕,別餓著了!」關朝魁今天使出渾身解數,桌上的料理有如國宴般豐盛,已經退休的他有更多時間研究,廚藝自然更加精進。


    麵對美食佳肴,魏如萍忍不住哀怨地說:「叔叔你放心,大家不可能餓著的,自從我第一次到你們家吃飯,到現在已經胖了三公斤耶!」


    關天蔚捏了一下女友的圓臉。「你都不知道我爸的苦心,把你喂胖了,你就跑不動了,有沒有看過養神豬的樣子啊?養到最後,連翻身都要人家幫忙喔!」


    「你才神豬咧~~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胖了多少你自己說?我都替你的車子感到壓力沉重!」魏如萍瞪了男友一眼,這家夥就是嘴賤,但沒辦法,誰教他們就是愛上對方的賤嘴,除了隨時可以開罵,親起來也頗為可口。


    程詩雅笑嗬嗬地說:「你們啊,別老是打情罵俏,小淨可能會受到刺激喔。」


    魏如萍立刻替好友平反,用羨慕的口氣說:「小淨最近可是事業得意,在我們銀行超火紅的,接了個大客戶,投資金額是天價呢!」


    「喔?是哪個冤大頭?」關天蔚挖苦笑問。


    程淨對好友使個眼色,暗示她別透露,魏如萍卻沒看到,直接公布答案。「是『擎宇集團』的總經理!哈哈,他自己都開了那麽多家銀行,居然跑來找小淨做理財規劃,你們說神不神奇?」


    魏如萍原本以為大家會萬分驚喜,誰知話一出口,眾人的臉色卻出奇地沉重,彷佛她剛剛說了什麽人神共憤的禁語。


    「怎麽啦?我說錯話了?」魏如萍轉向男友求援,噘起嘴說:「拜托不要這樣嘛,我快嚇死了!」


    「如萍,其實你跟小淨這麽要好,又是天蔚的女朋友,大家也算一家人了,有些事情我想說出來也無妨。」程詩雅轉向女兒問:「小淨,可以嗎?」


    「嗯。」程淨點個頭,喝了口熱湯,表情毫無變化。


    「以前小淨還沒改名的時候,有一個交往很久的男朋友,後來娶了董事長的千金,就變成了總經理。」程詩雅三言兩語就說完故事,卻是女兒用十年青春換來的結果。


    「啊?」魏如萍一聽即懂,立刻鞠躬道歉。「對不起!小淨你別生氣,我真的太欠扁了,不用你動手,我自己掌嘴!」


    見好友伸手自打嘴巴,程淨趕緊拉住她的手,微笑著說:「別鬧了,沒事、沒事。」


    大多數的新朋友都不知道她的過去,在全新的生活中,又何必頻頻回首?隻不過,事情總難盡如人意,原本應該淹沒在時光中的那個人,卻成為她今天最大的煩惱,隻能說命運弄人,逃也逃不了。


    「以前都沒聽你說過,天啊,真的是……唉……」難怪關家人一聽到此人就變臉,實在太沒良心啦!她魏如萍也很愛錢,也夢想嫁入豪門,但她還是選擇了開國產車的關天蔚,一切都是為了愛啊!


    關天蔚就事論事道:「小淨,穀劍秋會指定你當理專,怎麽說都很怪。之前他也來找過我,隻是我不想說出來,沒想到他會去找你。」


    聽到這兒,關朝魁不免擔心地問:「小淨,他是不是想跟你複合?」


    「我不知他怎麽想,總之不可能。」程淨簡單地回應,有些事還是別讓家人知道比較好,以免他們過度擔憂。


    「他現在是已婚的身分,你千萬要小心,否則被人告妨害家庭那就慘了。」程詩雅站在現實麵考量,不希望女兒再遇上情路挫折。


    「我知道,我跟他隻是純粹公事上的往來,我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小女生了。」她說得不免有些心虛,每當靜夜醒來,因為夢到過去而淚流,她就覺得自己好沒用,明明嚴詞拒絕了穀劍秋,卻每天都想他好幾次,莫非她還有所期待?不,她不屑當第三者,她絕對不能走錯路。


    心直口快的魏如萍又開口:「我聽說,他們夫妻根本就是分居,從來沒住在一起過耶。還聽說他老婆很會玩,處處留情,反而是穀劍秋清心寡欲,從來沒鬧過徘聞,好詭異的狀況喔!」


    「如萍,你的情報還真多,不過那已經不關小淨的事了。」關天蔚提醒女友,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抱歉、抱歉!」魏如萍忍不住咬一下舌頭,今天怎麽老足說錯話?她是信用卡部門的,整天都在催收帳款,她的策略跟別人不同,總是有什麽說什麽,一一分析卡奴的優劣勢,從不隱瞞銀行的底限,卻因此得到不錯的成績。


    程淨拍一下好友的肩膀,溫柔而堅定地說:「沒關係,不管他是什麽來意,我不可能回頭的。」


    「那就好,來,大家吃飯、吃菜、喝湯、喝果汁。」關朝魁又招呼眾人,提醒他們別忘了這些佳肴,今天可是女兒的生日,別讓過去的事壞了興致。


    「是~~」這回魏如萍回答得最大聲,同時也最用力配合,既然她說話常踩到地雷,還是善用嘴巴好好大吃一頓嘍!


    晚上十點,關天蔚開車送女友回家,他的車停在自家車庫,程淨的車則是停在巷子裏,因此三人就在門口道別。


    「哥、嫂,我先去開車了,晚安!」程淨故意對好友如此稱呼。


    魏如萍雙手一擺,無奈地說:「你再這樣叫下去,我真的就隻能嫁你哥了啦!不過今天是你的生日,壽星最大,生日快樂!」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我這麽有同情心,願意收留流浪豬嗎?要懂得惜福知不知道?」關天蔚酸了女友幾句,並提醒妹妹:「小淨,下周六要空下時間,說好了幫你相親喔!」


    「掰掰~~」程淨不直接回答,往巷口走去,聽到背後哥哥和嫂子打鬧的聲音,她的嘴角一直是揚起的。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坐在車內的穀劍秋全身一震,看到程淨手上提著大包小包,顯然都是生日禮物,他也準備了一份,但不確定她是否願意收?自從上次在餐廳目送她離去,他沉寂了一段時間,但今天是特別的日子,他私心期盼,她能因為好心情而給他一個機會。


    他鼓起勇氣走下車,站到她的麵前,試著微笑招呼:「嗨!」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程淨愣了一下才認出他,巷子裏隻有幾盞路燈,沒有其他路人,他的微笑略微僵硬,整個人顯得相當迷惘,似乎不太確定自己在做什麽。


    「今天……今天是你的生日,還沒過十二點。」他抱著一大束玫瑰,不太習慣這種感覺,他從來沒送過她花,總說那是不切實際,以前最常送她的是書,嚴格說來他一點都不浪漫。


    他還記得她的生日?還特別準備禮物?真是榮幸之至,但一切都沒必要了,於是她淡淡地回應:「不關你的事。」


    「祝你生日快樂。」穀劍秋前進一步,送上鮮花和禮物。


    「你走!」她轉過頭,不想看他,他那雙眼太憂鬱,而她沒有多餘的同情心。


    「請你收下,我就走。」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可悲,人家明明不要,他卻停不住想給的心情,原來愛一個人就是如此,完全不由自主。


    「我不要,我什麽都不要!」她差點要尖叫起來,拜托他能否就此消失在她的世界中,她不想再受他影響,不能再定回頭路,算她怕了行不行?她不要再為他掉眼淚了,她欠他的應該沒那麽多吧!


    這時,關天蔚開車載女友來到巷口,剛好碰到這一幕,二話不說立刻衝下車。「穀劍秋,我警告過你,不準打擾我妹妹,你居然還敢跑到這裏來?」


    「抱歉,我隻是想祝她生日快樂。」穀劍秋苦笑一下,他真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得到的不是冷漠就是怒火。


    「你就是她最大的不快樂,你到現在還不懂嗎?看來你是聽不懂人話,必須用肢體語言讓你清醒一下!」關天蔚這次可不隻揮一拳,而是全力大放送,拳腳都派上用場,穀劍秋絲毫不回手,玫瑰和禮物都掉落在地,他自己也被打得不支倒地。


    「天啊~~」魏如萍走下車,忍不住大叫,她男友也太誇張了吧?再打下去可不妙。


    「哥,你別這樣——」程淨試著阻擋,她不想讓事情更複雜,她隻是要拒絕,並不想攻擊。


    關天蔚終於停下動作,抓起穀劍秋的肩膀,嚴厲地質問:「為什麽不還手?你以為裝可憐就有用嗎?你以為我妹還會再上你的當?你作夢!」


    關天蔚平常並不是個暴力分子,但是當初就因為他帶穀劍秋回家,讓妹妹認識了這混帳,辜負了那麽多年的青春,為此他一直深深自責,今天非吐一口氣不可。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全家……」穀劍秋隻能道歉,他就算被打成殘廢也是應該的。


    玫瑰花辦撒落一地,映襯他襯衫上的血跡,都是一樣鮮豔的紅色,程淨不知道該作何感受。她從未想過,穀劍秋會因為她做出這些傻事,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也許他現在的婚姻並不幸福,但她不可能是他的救贖,她沒有能力、也沒有意願,她隻想平靜地過自己的日子。


    「你敢再來的話,我就告你騷擾!」關天蔚再次警告他,用力放開他的衣領,讓他差點又跌倒。


    「你走吧,拜托你。」程淨不願再繼續爭吵,這一切都讓她難受極了。


    「生日快樂……」穀劍秋說完這句話,腳步不穩地走向車子。


    那背影任何人看了都會心疼,連魏如萍都大大地歎了口氣,怎麽一個多金帥哥會把自己搞成這樣?殘念啊殘念。


    發現妹妹臉上複雜的表情,關天蔚立刻警覺地說:「小淨,你開車回家要小心,有什麽事隨時打電話給我,我馬上到!」


    「哥你別緊張,我應付得來。」程淨回過神,給他們一個安心的微笑。


    看關天蔚餘怒未消,魏如萍拉住男友的手臂,耐心地勸道:「好了好了,今天是小淨的生日,火氣不要那麽大,你剛才再狠一點的話,說不定就要叫救護車了。拜托你別讓小淨為難,再怎麽說那個人也是她的客戶啊!」


    「啊……」關天蔚這時才想到這點,但已經來不及了,打都打了能怎樣?


    「你們不用擔心,我先回去了。」程淨坐進自己的車內,鎮定地開車離去。沒錯,她必須證明自己是個成熟女人,不會因此而有所動搖。


    關天蔚和魏如萍也坐上車,今天晚上真是一團亂,還是早點回家、早點休息。


    十分鍾後,程淨又開車回到巷口,看了看四周的情況,下車迅速撿起那束玫瑰和禮物,她不確定自己在做什麽,也許她瘋了,但她就是不能看這份心意變成垃圾。


    當她回到自己的住處,第一件事就是拿花瓶裝了水,把玫瑰插在其中,雖然已不太像一束花,但畢竟曾經美麗耀眼過。


    接著,她打開禮物的包裝紙,裏麵有一條銀質項鏈,搭配著心形墜飾,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卡片,上麵用鋼筆寫著——


    小燕:抱歉,你可能不喜歡別人這麽叫你,我卻很懷念過去叫你小燕的日子。現在的我,接近你隻會造成你的困擾,我隻希望你明白,我心中一直都有你。祝二十六歲生日快樂,健康平安。


    她慢慢合上卡片,在心底歎息著,都這麽久了,他還是能逼出她的淚水,不得不佩服他的本事,隻是怕再這樣下去,她的心會不受自己控製,愛一個人不容易,忘記一個人似乎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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