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月底,七郎已是將那虎皮硝製完畢,期間又和雲娘、歐陽宇打了不少野兔狐狸,做了不少皮子。


    這日下午,天氣略略有些回暖,雲娘扶著老太太在院中曬起了太陽。七郎將虎皮小心的裝進一個袋子裏,又將其它皮毛分類放開,喊了歐陽宇一起去張家送皮毛。


    二人行走在村路上,歐陽宇突然問道:“七哥,這村子條件一般,還時不時被突厥寇邊,那張家一大家子人和不少的財產,難道就不怕被搶被殺?”


    歐陽宇本是扛著著虎皮袋子小心慢趕,聽到歐陽宇一問楞了一下,腳下一列跌差點將袋子扔了出去,將袋子抱入懷中,假意飛起一腳要踢歐陽宇的屁股,卻被躲閃開來。


    七郎笑道:“差點壞了大事,若是這袋子掉進泥雪裏,那張府收的時候又不知道要克扣多少去。至於張家為什麽不怕?我也不甚清楚,隻是聽村裏人說他們張家好像和不知道哪個大官有些瓜葛,你問這個作甚?”說罷,又將袋子扛回肩頭,一隻手提了提腰帶,邊向前行邊等這歐陽宇回答。


    歐陽宇搖搖頭,輕聲道:“不為什麽,隻是心裏覺得奇怪。”說罷,也夾了夾腋下的皮毛袋子,幾步趕上七郎向張府走去。


    張府說是府,其實就是一個大戶人家,比起七郎他們這樣的小戶村民,生活強了很多倍。家主張鳴風,已經六十有餘,膝下兩子一女,已都成家。平時不見張家做什麽買賣,隻知道他們每年都做一次皮毛采辦,卻從來不缺錢花。所以村中有那麽一部分人去了張家做下人,倒覺得比一年守著貧田強,自覺還高村民一頭。


    七郎和歐陽宇已經走到張府門前,隻門口角落立了一個小廝,青衣小帽,歪斜斜的靠在府門角落裏小睡,拿那府丁的帽子遮了半邊臉,睡的怪香甜。


    二人走到門前,那家丁尚自不知,七郎仔細看去,發現是同村人家的兒子,叫王正,於是走上前去準備逗弄一下他。


    “王正!”七郎在他耳邊大喊一聲,嚇的那王正從夢中直接醒來,趕緊將帽子戴好,也不管麵前是誰,拱手彎腰到:“老爺好~!”


    七郎憋著笑“恩”了一聲,轉頭向歐陽宇擠眉弄眼。那王正隻看到麵前人也不離去,抬眼一看是七郎,一臉奴才樣兒立馬變成大爺樣,那速度之快直叫哦歐陽宇咂舌。


    “七哥!你這是啥意思,戲弄我麽?我是那麽好戲弄的?”王正拽了拽小帽,一臉怒相。


    “行,行,打住,王正,別人怕你,俺可不怕,趕緊的去叫管家來,俺把虎皮帶來了,收完了事兒。”七郎似對他極為熟悉,根本不理會他。


    那王正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般顏色,狠狠的說道:“告訴你,老爺正在會客,管家離不開,你就在這兒等把,估計兩三個時辰就差不多了,到時候我自會去給你叫管家。”


    “王正,你給我擺譜是不是?”歐陽宇一聽這話,心裏微怒。


    王正摸了摸鼻子,雙手環胸,又靠在那牆角兒,反而笑道:“愛信不信,有本事自己進去找。”說罷把帽子一拉,不理他二人。


    七郎有些氣壞了,憑他方圓百裏的首獵,還沒一個下人給他這樣的臉色看。“草,你以為我不敢?”七郎哼了一句抬腳就進。


    歐陽宇上前拉了一把都沒拉住,隻好跟在他屁股後麵,且看情形再說。


    這張府共有三進,第一進是正廳,第二進是書房廂房,第三進就是私密之地。正廳的前麵停著一輛不顯眼的馬車,裝飾極為普通,那駕車之人身上皮衣左衽,戴著一頂大帽子,把整個眼睛遮了去。坐在車轅上一動不動。


    歐陽宇覺得怪怪的,多看了兩眼,也不多問,隨著七郎繼續向裏走。


    “嘿!”正待二人要進正廳,那駕車之人卻是立在車旁對它們吼了一聲,然後再不言語。


    歐陽宇和七郎同時轉回身來,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對方這“嘿”一聲要做什麽。


    正待繼續走,那車夫又是一聲“嘿”,聲音比原來大了好幾分!


    七郎和歐陽宇聳聳肩,對視一笑,都覺得這人奇怪,正準備繼續前行。


    “唉,唉,你們兩個怎麽進來的!快出去!”一聲尖吼在耳旁響起,卻是那張瘤子趕了出來。他走到那車夫麵前點頭哈腰的小聲嘀咕了幾句,那車夫又靜靜坐回車上。直接把七郎和歐陽宇看的迷迷瞪瞪,不知所以。


    張瘤子拽著兩人袖子死命向正廳一邊拉去,三拐兩拐來到了庫房,待三人都進來,急急關了門,怒到:“你二人怎私闖張府,不怕吃罪?你們亂跑不要緊,還拉著爺爺挨掛落,你們......”似乎想到了什麽,沒有繼續說下去。


    待看到二人肩上袋子,猜著應是送虎皮來了,急忙的打開袋子瞅了眼,直接拿出六貫錢連虎皮帶其它皮毛一起收了,也不和七郎細算,親自將他二人送了出來。


    在歐陽宇將要出門的瞬間,扭頭向那車夫看去,隻見那人都很正常,隻是長長的頭發編成了結,隱在脖子處的衣服裏。


    歐陽宇眼神驟然一縮,在腦子裏回憶起來這唐朝那個民族是如此打扮,還搞的這麽神秘。正思考間,卻被張瘤子狠狠的推了一把,趕出門外。


    張府正廳,張鳴山恭敬的將手中虎皮遞上,他旁邊的一位中年人笑笑揮手,讓身後的侍衛接了去,隨口應道:“你有心了,我會代為稟告。”


    張鳴山聽後內心狂喜,甚至臉色都泛紅起來,隻是不好表現,一隻手不動聲色的猛掐大腿,強烈的壓抑自己的興奮之情。他這一切都在那中年人眼中無所遁形,那人嘴角一翹,似是滿不在意,在他看來,這等人物的喜怒哀樂遠遠不值得他關心,甚至和腳下的一隻螞蟻也沒有分別。


    歐陽宇並不在意那張瘤子的勢利,他跟在七郎身後,腦中隻是反複的回想著那神秘的車夫和藏在脖子處外衣裏的小辮子。這隻是他一種本能的反應,在五年的軍旅任務中,他有過數次這樣的感應,雖不多,卻很準。所以這次他依然不會忘掉自己第一瞬間對那車夫的感覺:冰冷、敵視、自信,就仿佛一條守在身邊的眼鏡蛇一般,你的生死就在他的掌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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