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盡歡。


    五郎婚房外,隻見兩人貓身輕步,似小賊一般蹲在了五郎窗下。兩人相視一笑,趕緊捂嘴,幸虧都沒出聲。


    夜寂,無聲。片刻後紅燭盡滅。房內有了動靜,兩人支楞起耳朵,生怕漏掉一點兒聲音。


    “湘兒...”聲音緊張生硬。


    “夫君。”聲音顫抖羞澀。


    “那我來了!”似是下定了決心。


    “恩。”幾乎微不可聞。


    片刻後,毫無動靜,窗下二人納悶不已。哪裏有洞房如此安靜的,真真兒是奇怪了。


    “夫君,你怎麽了?”顯是鼓起勇氣相問。


    “我,我口渴!”聲音沮喪。


    “哈哈哈哈!”窗外二人忍得辛苦,實在憋不住,放聲大笑。


    隻聽得房內悉悉索索,然後大門“哐”的一聲被猛力打開,五郎拿著盤龍弓邁出道:“敢聽我五郎牆根兒,且問這手中盤龍弓答應不!”說著作勢欲射。


    隻見二人捧著肚子溜掉,顯然就是七郎和歐陽宇。


    翌日清晨,一家人端坐在正屋中,等著五郎和楚湘出來獻茶。見閑得無聊,歐陽宇和七郎對視一眼,偷偷笑了起來。


    歐陽宇清了清嗓子,學到:“湘兒...”。


    七郎則捏著嗓子道:“夫君。”


    “那我來了!”歐陽宇學著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


    “恩!”七郎輕哼一聲。


    學到這裏,眾人哪裏不知道他二昨夜做了什麽,又學得何人,都是捂著嘴笑。


    “夫君,你怎麽了?”七郎學道。


    “我,我口渴!”歐陽宇把最後一句學的惟妙惟肖。


    聽到這裏,眾人放懷大笑,眼淚都流了出來。老太太“嗤”的一聲,把嘴裏剛入口的茶楞是噴了出來,指著歐陽宇笑罵道:“壞小子,學什麽不好,讓你五哥聽到了,還有你的好?”


    正說道這裏,隻聽到五郎從庭院中過來,嘴裏還說著:“娘,俺來了,這三月的天熱的和什麽似的,房中茶水用完了,我口渴!”


    眾人聽到他最後三字,笑得東倒西歪,眼淚齊出。


    “你們怎麽了,啥事兒那麽好笑,也說與我聽聽啊?”五郎拉著楚湘進來,看到正堂中笑成一團,莫名所以。


    “五哥,沒事兒,就是我也口渴!”歐陽宇朝五郎擠眉弄眼道,五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一張臉瞬間轉紅,憋的甚是辛苦“臭小子,你皮癢癢!”說罷追打了過去。


    一家人笑笑鬧鬧,氣氛融洽。待得楚湘給老太太李王氏奉了茶,便正式成了新婦。


    楚湘轉身走到歐陽宇身邊,雙手奉茶,認真道:“叔叔,大婚之事承你相助,湘兒銘感五內!”


    “嫂嫂,萬萬不可!這是我應該的,家中眾人都知道,我最看不得別人謝我,謝了便生分了。”歐陽宇收起嬉笑,也是認真答道。


    “湘兒,你八弟說的是實話,自從他來了咱們這個家,出力無數,但一分一毫的回報都沒要過。你就不用謝他了!”老太太發話,招招手把楚湘叫到身邊站定。


    正待說話,聽到門口一人問道:“此處可是李家?劉遠山來訪!多有叨擾。”


    “劉遠山,不是縣丞麽,他來做什麽?”二郎奇怪道。


    “不要失禮,先迎他再說。”老太太整整衣服,率先走出。


    隻見門口站著兩人,一人是縣丞劉遠山,一人是其子劉子鳴。劉遠山臉帶八分笑,拱拱手不語。


    “劉縣丞,快請入內!”老太太心中疑惑,但臉上卻是笑容滿麵。


    劉遠山坐在椅上,看了眾人一眼說道:“老夫,上次來是公事在身;這次卻是某的私事,卻要打擾老夫人。”說罷坐著拱拱手。


    “縣丞客氣甚,有事盡管說來,老身和家人如若能幫,自不推脫。”老太太心中打了個轉,心想怎麽還有縣丞求到我們家的地方。


    “老夫人,今日來兩件事。其一,乃是因前些日子擂台而起,某教子無方,小兒平日有些驕橫了,又受了他人挑撥,若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請老夫人還有五郎海涵,某這裏謝過!回去一定嚴加管教。”說罷,竟然看了眼劉子鳴,兩人一起起身向老太太和五郎行禮道歉。


    “劉縣丞,使不得,使不得!你這可是折煞老身了,快請安坐!”老太太不得已也起身虛扶,“老話說的好,人不風流枉少年。年輕人嘛,有時候難免衝動些,當不得什麽大事。此事五郎也有衝動處,縣丞不可往心裏去。”


    “老夫人真是明理之人,某心中感動。不過,小兒劉子鳴在那日擂後確實有心改過,經曆了那一場比試,他感悟頗多,這讓他今後獲益不少,回去後細細稟明於我,他甚是推崇你家八郎歐陽宇啊!”劉遠山把話題帶到了歐陽宇身上。


    聞得此言,歐陽宇抬眼看著劉子鳴,隻見其端坐不動,雙眉低垂,一臉認真恭敬樣兒,似乎真的是改變不少,身上沒了那股子紈絝味兒。起身回道:“歐陽宇當不得縣丞謬讚,小子隻是機緣巧合而已。”


    “嗬嗬,如何當不得,八郎你的事跡我也曾聽人細細說了,你是個機智果勇之人。其二麽,有些也要落到你身上,某這裏先行謝過,望歐陽小郎出手相幫。”說著,又是起身對歐陽宇一禮。


    “還請縣丞明示,若歐陽宇力所能及,必不推脫;可若超出能力,小子怕耽誤了縣丞大事,不敢相就。望您體諒。”歐陽宇起身回禮道。心想,事情都沒說就要我答應,讓我殺人放火、魚肉鄉裏,我能做嗎?


    “嗬嗬,小兄弟倒是嘴緊啊!某不會讓你做超出能力的事,亦不會讓你做違德違法的事,某是求你幫我出個主意。且聽我細說。”劉遠山聽到歐陽宇的回答,心中哪裏不知道要是不先把話挑明了,人家根本不會先答應。何況自己是得了那人指點,受了縣令之托,才做足了禮賢下士的樣子。


    “某也不相瞞,去年縣中小考,得了個中中,本縣也算是吏治清明、民生安定。奈何更難上一步,縣令亦為此憂心。我國法吏律中,凡列於中等以上者,皆可升官、加祿。隻不過,衙中上下皆想更進一步。當然,不會去以擾民為代價。那樣便失了四德。隻是苦不得法,今年有考功員外郎下訪,實乃一機會。因見歐陽小郎殺虎做弓、擂比出彩,又聽聞五郎大婚你出了不少點子,故而望歐陽小郎思量一策,以解我憂。不論成語不成,必有厚謝!”縣丞劉遠山卻是那高人指點之事隱去不提,他想先看看歐陽宇的真本事。再說與他聽,也能取個好。


    歐陽宇聽到這裏,他是知道唐代吏治考核的。中央尚書省吏部是負責考課的機關,吏部屬下有考功司,這個司就是專門負責考課官吏的機構。在考功司中設有郎中、員外郎各一人,考功郎中品秩從五品上,負責京官考課;考功員外郎從六品上,負責外官考課。唐朝所有官員不論職位高低,每年都需經過一定的考課,稱為小考。每四年又舉行一次大考。小考評定被考者的等第;大考則綜合四年的等第以決定升降賞罰。


    “事關縣治,小子一介草民如何假手?縣丞太抬舉小子了。不是小子不幫,而是小子今年才十六有餘,久居山中不曾出世,今年乃是第一年出山遊曆。故不熟悉風土人情,不懂得農田水利。有句話說的好‘不調查沒有發言權,不做正確的調查也沒有發言權’,小子即使想幫,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何況小子才薄誌小,恐耽誤縣令、縣丞大事。”歐陽宇不是心裏沒底,而是縣丞突然來此求助不知道他是不是心誠,即使心誠,讓他出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啊!


    “不調查沒有發言權?小郎這話端的深入我心,直白中透著大道至理。由此可見小郎並不才薄啊!這樣吧,我便明說,每年考功員外郎來此,除了常考,還要走訪幾個縣下村治,這乃是小郎口中的‘調查’,成績占很大比重。縣令和我欲想將盤山村定為考村之一,小郎出些力,幫著看看如何才好,我自會和村正裏正打招呼,隻要小郎說的他們就需照聽照做,可好?”縣丞這是放權給歐陽宇了,也說了實話。


    “這...”歐陽宇看向老太太,這樣子的話他倒是可以一試。但也需要老成一點,聽聽義母的意思。


    劉遠山天天在官場打轉,早是人精。一看歐陽宇已經鬆動,又看向老太太。便已經明白隻要老太太點頭,便萬事大吉了。


    “還請老夫人成全!”劉遠山趕緊說道,雙手作揖。


    “我兒,你就應了吧。縣丞屈尊而來,又是意誠,咱們治下之民,當出力相助的。”老太太定了調子。


    “謹遵母親之命。”歐陽宇恭敬行禮。轉身麵向劉遠山道:“劉縣丞,如此小子便行使這盤山村出策、出力之權了,不過有幾件事情要先問清楚,一是距員外郎來此考核還有多久?二是可否告之我這出策行力之權的範圍?三是既有策,所需錢財耗物朝誰要?”一口氣連著三個問題,個個都是關鍵。


    “此事不急,待我回去後和縣令相商,明日必差人來相告,但請放心就是。”說罷起身又道:“老夫人,今日多有叨擾,不論事成與否,某都承此厚情、必有重謝,以後需多多親近。某還有事在身,這就告辭了!”


    “縣丞說的是,如此便不多留縣丞了。”老太太率領眾人起身相送。


    注1:“不調查沒有發言權,不做正確的調查也沒有發言權。”是**在1931年,《關於調查人口和土地狀況的通知》中的發言。


    注2: 唐代對官吏的考核,詳細附錄《唐代官吏考核製度述評及啟示》,其中因為文章需要,稍有小改。還請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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