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那個小後生,你這貨怎麽辦?”貨郎老頭好不容易將老黃騾車趕到酒樓門前,卻見一群人簇擁著正主要進酒樓,心下一急喊了出來。


    眾人齊齊回頭看去,隻見車上碼著琳琅滿目的年貨,直看得眼都發花。要知道歐陽不在,眾人無甚采買的興致,老太太隻是吩咐雲娘和楚湘采辦年節必須的東西,誰想到這歐陽一回,還帶了一車齊齊整整的年貨,吃穿用度、玩供戴耍,哪樣也不曾缺了,采買甚是方便。


    “小郎就是細心!”雲娘又去挽了老太太的胳膊,沒口子的誇讚。


    “匆匆而回,還引了一車年貨來,我看看,嗬!還有滎陽土窟春、劍南燒春!五郎七郎,快來看,居然還有宜城九醞、蝦蟆陵郎官清!這日子裏搞這些個酒,那可是難了!小郎,不錯不錯,我們一眾兄弟就不用你折罪了,這酒麽,全歸我們!”一眾漢子轟然大笑。


    萊太太眯縫著眼睛細細瞧去,驚喜道:“我還說來不及給我那兩個小孫孫買玩耍物了,你看那車上,竟然有碰絲、走馬,那是紙牌、拈圓棋吧?好,好!雲兒,湘兒快去給為娘挑幾樣來。”


    這時秦風走到了眾人麵前,恭敬一禮道:“伯母,不用挑了,這一車都被歐陽兄買下了。”


    “啥?”


    “我沒聽錯吧?居然一車都采買了?”


    “幺兒......果然與眾不同!倒是解了咱這一眾人的燃眉之急,好樣兒的!”老太太驚愕之下,轉口海誇歐陽,惹的一眾人開心大笑。


    歐陽發窘,急急上去付了銀子,招呼眾人卸車搬貨。


    待眾人都收拾利索,天色已黑。歸雲樓的門板早早放了下來,門上貼著一張大紅紙,上書“房東有喜”。


    酒樓一層中央,六張桌子拚成了整齊的流水席,今日廚子做的盡心盡力,席上擺滿了各色拿手菜肴。


    而坐在這流水席旁的眾人卻是破了例,若按老規矩,像李氏這麽一大家子,還有歐陽的外姓兄弟和賬房、廚子等一幫酒樓夥計在場,李家的女眷應是避席。誰想老太太發了話,一是大家辛苦了整年,二是歐陽平安歸來,所以免了那些祖宗的規矩,大家統統上席,不分男女貴賤,隻按長幼排序而坐。


    且不論他人作何想,單是酒樓的一幫老少爺們聽了這話打心裏感到溫暖,這是真正吧自己當人看,要是換了別家,除了到年節前掌櫃出來陪吃一桌以慰辛苦,根本不會連至親內眷都喊來同席。


    結果這麽一來,歐陽竟是以十九歲的年齡排在了所有人最後一個,他坦然而坐,四平八穩的養氣功夫直惹得一家子笑他作怪。


    老太太居中首位,賬房王世文居於左手第一位,把這個還差一歲就要知天命的小老頭感動的稀裏嘩啦,連筷子都不知該如何去拿。五郎、七郎、歌夜左了下首,潘江、趙丹陽、宋金剛又居其次。老太太右首則是玉娘、楚湘還有一眾酒樓夥計等七人。


    老太太看著滿滿當當的一席人,自是心中歡喜無限,呷了口潤喉的茶水,溫聲言道:“今晚雖不是小年和除夕,在我眼中卻勝似那年節。明日店中幾位師傅便要回家過年,此時此刻便是咱們一子男女老少的團圓夜。來,且隨我敬酒樓的大小師傅一杯!”說罷舉杯就飲,咕咚一口將酒盅喝了個底朝天。


    老太太這一句話,又是擊中了酒樓夥計的心窩,自賬房而始,幾位大廚夥計等人都有些惴惴不安,連連口稱不敢,卻被歐陽等人按了下去穩穩坐在椅上受這一禮。


    “我還有一事要講!”歐陽笑眯眯的看著落座的眾人,離開座位慢步繞行:“我這個新東家不稱職,剛接手酒樓沒幾天就沒了身影,及至今日才歸。這樣吧,既然娘親表了態,做兒的要是沒有表示那就是不孝。”


    他從懷中摸出最後三錠十兩黃金輕輕擺在賬房王世文麵前的桌上。


    “東家,你這是?......”


    “三十兩黃金!”


    眾人皆露吃驚之色,不知他拿出這麽大一筆錢要做什麽。


    歐陽咧嘴一笑,指了指黃金道:“王賬房,你乃是總管酒樓內外錢財的一把手,這黃金放你那兒,待席散將這黃金均分了中眾夥計,不論月俸,不論職位,你可做得?”


    賬房老頭王世文一聽,驚得“騰”的一下站起,口中急急道:“東家,這樣使不得!真的使不得!按您走前的吩咐,沒有一人少發一天月俸,而酒樓缺是日日虧賬,我等早就拿著月俸心生不安,多是擔憂酒樓前景,這三十兩黃金還請東家收回!”


    酒樓夥計不乏看著黃金眼熱之人,卻都還知道“良心”兒子怎麽寫,齊齊起身附和著老賬房推拒。


    歐陽故意將臉一板,一股子肅殺味道湧出,這股子氣質乃是前世今生經曆大大小小近七十餘戰才磨礪出來的,等閑人哪裏受得了。


    雲娘一看,還以為他要用強。在她心中,歐陽就和親生弟弟沒什麽兩樣,他向來不會如此無禮,今日這是怎的了?正欲開口勸阻,卻被老太太在桌子下伸手扯了扯。


    酒樓夥計見東家變了臉色,心中暗自叫苦。卻又聽歐陽輕聲道:“如果還把握當酒樓的東家,如果我說的話還能作數,且把金子收了不要多言。在某心中,金子再多也換不回來眾位在此一個多月的堅守!某隨年幼,可卻懂得將心比心四字的含義,爾等昨日不曾棄我而去,我如何能薄待了大家?更別說些許金銀。”說道這裏他臉色微轉,聲音已如春風扶柳洗滌眾心。


    他兩步跨回自己座位,雙手撐著桌子道:“難道你們真得認為咱酒樓要窮途末路了?這裏我放句話,我歐陽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莫說這小小北街,便是這偌大的晉陽城和並州,或是我泱泱大唐,去做這天下第一酒樓又有何不可?且勿被眼前迷局遮了眼睛,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呢!”


    說罷向椅中一坐,兩指捏被嗞溜一口將酒咽了下去。


    大廳內鴉雀無聲,隻餘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十幾雙眼睛都是盯著歐陽,各人表情卻都不同。


    一眾酒樓夥計,都是滿臉漲得通紅。放佛眼下已是在天下第一酒樓一般,心中莫名的興奮和向往。


    雲娘眼中泛起回憶之色,仿佛他還是一年多前那個領著眾人抗旱滅蝗的樣子。一陣從腳底傳來的微顫將他從回憶中驚醒。她低頭一看,竟是婆婆的雙腳不受控製的顫起,而老太太在桌麵兒上仍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兒。


    五郎和七郎素知這個八弟多才果斷,又是眼光長遠。聽了歐陽一番話隻覺得該是如此,心裏敞亮了許多。


    歌夜展眉翹唇,微笑著暗自點頭。而秦風則是臉色柔和了許多。這歐陽兄弟視金錢如糞土,又是有情有義、野心和手段俱備。二人心中都覺得這個兄弟隻得托付,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好!我王世文自拜師入行伊始,未曾遇到過東家這樣‘將心比心’之人,這金子我會均分,這酒樓也將是我下半輩子的托付之地。某謝過東家!”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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