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二十五,長安太極殿。


    李世民身穿四龍金袍端坐龍椅之上。文武百官手持朝笏分列左右。


    此時中書令房玄齡出列,行禮問道:“皇上,眼看年節將至,大石堡一戰的折子都報上來兩個多月,其它有功之臣的升遷已是毫無爭議,而關於歐陽宇的......臣下認為也該有個決斷了。”


    朝中重臣一聽又是要討論大石堡之戰的問題,頓時來了精神,支楞著耳朵要聽聽皇上怎麽說。這有關如何獎勵歐陽宇的問題爭論不休,都已經耗了快兩個月,現在年節將至,看來是要有最終結果了。


    李世民微微沉吟,看了一眼站在右側第一位的長孫無忌一眼,出聲道:“輔機,你有何看法?”


    長孫無忌聞言,心中暗歎一聲,自己的立場早已表明,為何又要拉自己初來表態?他趨步出列拱手道:“皇上,這大石堡一戰,戰情複雜,但戰功卻簡單明晰。想突厥騎兵突然出現在我大唐境內幾百裏處,一路防線卻毫無察覺,定是有人甘為走狗提供準群情報和引導。後據線索分析,乃是前隱太子之流和突厥人勾結所為。而至於戰功,縱觀戰報可知,歐陽宇雖是一介草民,卻實實在在的有些本事,頭功之獎實乃事實,某認為不妨升其為兵部郎中。”


    旁邊重臣一聽,十人有八人臉現驚訝,一陣嗡嗡議論聲響起,這是他們在表達心中不滿。


    長孫無忌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皇上,這些年來除了朝廷向頡利納貢,沿邊各州郡也不斷用錢糧向頡利贖買平安,這已是事實。而我軍久不與頡利大戰,已經沒有幾人熟悉頡利了。歐陽宇出生在雲州,雖是年齡有些不足,卻可從大石堡一戰中看出他的才華和勇武,亦可想象他在邊境之地生活多時,也是更為熟悉那裏的情況。臣下以為不妨賜他個兵部郎中,專職應對突厥之事,也好為我唐軍多備一個可造之才!”


    “什麽?!”


    “這太過了啊......”


    他旁邊的老臣封德彝走了出來,一臉嚴肅說道:“皇上,這恐怕不妥吧?老臣也看過此次戰報,他出生之地不詳,落腳在雲州一獵戶家中,如若從一介草民直接提到從五品的兵部郎中,這也太聳人聽聞了。”


    長孫無忌一聽,眉毛都快擰成了疙瘩,憤憤道:“封大人,又是“草民”之說。他既能殺敵,又有膽略,從並州都督徐世績所言來看實乃罕有英才,難道有此上上之選不用而棄之荒野?”


    封德彝冷哼一聲,撫了撫花白的胡須反問道:“長孫大人,你把一塊頑石捧的如此之高,就不怕荊山之玉都棄我主而去啊!?有道是上品無寒門,講究門第的規矩,是老祖宗手裏傳下來的,延續了好幾百年。有那麽多豪門世家的英才不用,卻非要中用一個出身卑微的歐陽宇,也顯得我朝廷太無人了吧?!陛下,這件事您要三思啊!”


    他話聲一落,朝中文武走出一大群人來,皆是附和他所說的話。


    “皇上,封大人說得對啊,我等羞與歐陽宇之流為伍。”


    “是啊!”


    長孫無忌一看,肝火頓起,心想這哪裏還是唯才是用,簡直是官必出豪門,將必出世家的歪論。將寬大的袖子一甩,指著眾人怒斥道:“你們嚷什麽嚷?人多就有理了!?”


    朝中頓時一片紛亂。


    李世民一看,一掌猛的拍在禦案上,眾人皆驚。李世民慍怒道:“長孫無忌,朕早就說過,不要提什麽門第高下!翻出這個來說什麽,唯恐天下不亂麽!”


    “皇上,我......”長孫無忌心中委屈,有口難言。卻被李世民一瞪,隻好站回位置。


    封德彝一看,心中暗笑,臉上卻是兔死狐悲的表情,輕聲說道:“皇上,長孫大人也是舉賢不避親,在為朝廷著想啊!”


    李世民用手指撓了一下額頭,溫言道:“德彝,不過話說回來,這歐陽為了引走主力竟是受到昏迷重傷,且之前又是破了突厥騎兵的包圍,要是沒有他在,怕是人亡物散的下場!而且上次雲州旱災蝗災之事,他也是出了大力氣。這樣吧,兵部郎中就免了,就給歐陽宇一個從六品上的振威校尉,讓他先在並州徐世績手下磨練一段時日,再做安排吧,爾等認為如何?”


    封德彝躬身行禮:“皇上英明,臣不是反對用歐陽宇這個人,隻是用人要用得合規矩。要是都像皇上這樣,不光臣信服,我看大家都會心悅誠服的!”


    一眾人都是點頭稱是,李世民看上去略顯疲憊,身旁太監眼尖,一聲悠長的“退朝”聲響起。


    太極殿旁的禦書房,李世民靜坐在矮幾之後手批禦折。而吏部尚書長孫無忌卻是坐於一旁,將頭扭向一邊,滿臉的不忿,嘟囔道:“就這樣一頂從六品烏沙帽就將功臣打發了,眼下正是突厥猖狂之時,正值用人之際。我這麽說可不僅僅是為他爭一個兵部郎中,而是為天下的寒門爭一口氣啊!你平日裏總是說唯才是用,唯才是用,可你怎麽就變得葉公好龍了呢!?”


    李世民停下手中朱筆,斜睨了他一眼,怒斥道:“放肆!你曾經立過大功,又是朕的布衣之交,情同手足。但是你現在不是秦王府的長史,而是大唐的吏部尚書!做事還這麽率性,口無遮攔......”


    長孫無忌一聽,竟是激動起來,騰的站起身,氣呼呼的說道:“好,好,我不幹了,不就是一個尚書麽!我還回到長安市上當我的快活神仙去!比這舒坦多了!”說罷將袖子一甩,急急向外衝去。


    旁邊的隨侍太監一看,心想這還了得?這是給皇上尥蹶子那。趕忙跑上去半拉半扯將長孫無忌停了下了。


    “讓他去!他這是和朕鬧委屈呢!輔機!你的委屈朕心裏有數。你們的委屈朕來解,可朕的委屈誰來解呢?隋朝的滅亡一般是楊帝的殘暴,一半卻是豪門官吏們的腐朽沒落。這一點朕看得一清二楚,在繼承大統的前一夜,朕就寫下過一道詔書,打算把他們統統趕出朝廷去!”說道這裏,李世民竟然也激動起來,起身將單臂一甩,作了個掃走的動作。


    然後邊朝長孫無忌走來,繼續說道:“唉,但是打開吏部送上來的官員名冊一看,朕害怕了,為什麽呢?丞相是豪門大族,六部尚書是豪門大族,就連州官縣令也大多是豪門大族!把人都趕走了,朝廷怎麽辦?誰來征收稅賦管理百姓?天下豈不要大亂了嗎?”


    他長歎一聲,一手搭在長孫無忌的肩膀上:“更為重要的是,世家大族已立足百年、盤根錯節,祖孫父子相沿襲享盡了尊榮,老百姓雖然是口上罵他們荒淫無度,但心裏卻是好生羨慕!就連跟隨朕南征北戰多年的庶族大將,也是以攀附豪門為榮,麵對這樣的現實,朕不往後退行嗎?”


    聽到這裏,長孫無忌早已沒了先前的怒氣,他哪裏曉得做個九五之尊的皇上居然還有這麽多的委屈,“唉”的長歎一聲轉過身來。


    李世民搖了搖頭繼續道:“這退和忍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可不好受又能怎麽樣?我不是還得裝模作樣的訓斥你?誰讓朕是天子,誰讓你長孫無忌是朕的自己人來著?”


    長孫無忌聽到最後心中又是刺痛又是感動,“撲通”一聲跪在地下,兩眼含淚,顫顫巍巍請罪道:“皇上,皇上!你就治臣不敬之罪吧!”說罷俯首叩頭不再起來。


    李世民俯身輕輕將他拖起,兩手抓這他的臂膀,一字一句說道:“朕擔著這個狼煙未平的國家,還要承受所有的委屈,多麽盼著有一隻手伸過來,替朕補上一塊天啊。就拿歐陽宇這件事情來說,校尉雖小,可到底給了他一個立功的機會不是?再有了正式的戰功,朕就可以論功行賞,到時候戳升他為兵部郎中甚侍郎,不就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了麽?”


    長孫無忌顧不得抹去臉上的老淚,心情跌宕。隻是默默的點頭。


    而此時,正是歐陽和秦風滅了狼群狼王在向晉陽的歸途上......


    長安吏部和兵部的認命才在幾天後剛剛發出,卻迎來了並州都督徐世績的急報。


    其中內容並未公布,隻有六部尚書和李世民等有數的幾個重臣才知曉。其中關於在伊盛蘭酒樓將突厥和隱太子所遺之流的兩名關鍵人物抓獲的情報引起了大唐高層的震動,從刑訊逼出來的情報中將可預測,貞觀三年的大唐將迎來突厥這外族的傾巢出動和大唐內部反叛勢力的不斷破壞,這一消息讓剛緩了一口氣的李世民又絞盡腦汁去想法應對。


    而附帶的另一個消息——“特種部隊”,卻在戰爭即將爆發的大背景下順利通過,不過李世民卻下了一道暗折,此“特種部隊”直屬都督負責,再上一級直屬兵部尚書和李世民本人負責,不得不說李世民有別與常人的軍事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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