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都督怎的了,非要找到他們特種旅。又不是叛變又不吃違犯軍法,人家之是要跑到山中訓練,咱幾千號人跟在屁股後麵找個啥勁?年節剛過沒幾天,本以為能歇一陣子,可誰想......咳,不說了,空生悶氣!”一名士兵將手中硬如石頭的餅子用力掰了一小塊,扔在嘴中嚼牙處使勁磨起來,口中卻嘟嘟囔囔的不停抱怨。


    那領頭之人聞聲回看了他一眼卻並沒說什麽,將餅子在口中使勁咬著,仿佛也要發泄自己的不滿。


    “誰說不是呢!不過話說回來,到現在咱可沒一人能真正尋到他們蹤跡,連尾巴都摸不到,咱可是軍中數一數二的斥候,說出去真丟臉。”另一個士兵歎了一聲,無奈搖頭。


    眾人頓時如開了鍋一般絮叨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將話當糧食吃。


    “閉嘴!”領頭之人雷喝一聲,心中雖是同意他們的觀點,可畢竟吃的就是這口飯,抱怨根本不是解決之道,再這樣討論下去,他們這支久經曆練的精銳斥候隊情緒將繼續低落下去,那可不是他這個火長想看到的。


    眾人聞聲頓時不吭氣,吭哧吭哧的啃起餅來。


    “老大,好像有聲音......”


    “吃你的!少來逗我,嫌兩天沒日沒夜不夠累麽?”


    “不,不是啊,你聽,好像真的有聲音!”


    另一名士兵站起身子,急急向山上不遠處望去,而眼中隻有一片皚皚白雪,哪裏有人影。


    那火長豎起耳朵仔細聽了幾息,霍然起身,將餅子塞入懷中喝道:“真有人,隨我來!”


    十人顧不得勞累,在這個時段他們絕對是第一個搜尋特種旅痕跡的隊伍,要是剛發出聲音的是特種旅,他們臉上將光彩的不得了!


    手腳並用,十人不顧勞累向聲源衝去,待到了聲源處,隻見一堆躺在地上的雪人,整整齊齊的排列好。


    “這是啥東西,咋雪人也會說話?奇了!”那最先聽到聲音的士兵上前一腳踢去,卻發現所踢處軟軟和和的,哪裏像雪,根本就是人肉!


    他驚訝的扭頭望向帶隊的火長,手中障刀卻是“嘡啷”一聲出鞘!


    這十人常年配合,默契深厚。眾人隻看他表情和動作便知道有異,紛紛抽刀將麵前一排“雪人”圍起。


    那火長眉頭一皺,出聲道:“何事驚慌?”


    “這不是雪人,是人!”


    火長聞言一驚。將手中障刀翻轉,使了四分力道朝雪中埋著的人拍去。拍了幾下仍不見動靜,卻聽到隱隱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像是被捂了嘴一般。


    “快看!”不知那個士兵喊了一聲。


    眾人仔細看去,隻見“雪人”動了起來,整個身子微微晃動,沒幾下眼睛從雪中露出一角。


    “動手!”火長厲聲一喝。十人中四人立身警戒,防止雪中之人暴起。其餘五人分開快速的除掉覆蓋在那些躺在地下的人身上的厚雪。


    不一會兒,十幾個埋在雪中的人都是被清理出來,有死有活,有傷有健,但一樣的是都被手腳捆綁,連帶嘴巴也堵的嚴嚴實實。而且捆綁手腳的布帶還被另一根布帶連起,根本無法動彈半分。


    隻是這十幾人身著唐服,卻是突厥人的麵容,身上有著暗紅殷殷的血跡,甚至是深可及骨的傷口。他們大部分已經凍的臉色慘白,嘴唇紫黑,渾身如同僵硬了一般輕輕顫抖。


    那首先聽到聲音的士兵走上兩步,想要取出堵在口中的布片好詢問一二。


    “住手!先搜身!”火長出聲製止,敏銳的想到此事非同小可。近幾日自己大營有三千兵士漫山遍野的搜尋,隻在近夜回轉,但像他們這樣精銳的斥候小隊依然有十幾隻整日留宿山中。這些人如此模樣,想必之前經曆了慘烈的戰鬥,可為何那麽多人竟無一人發現?他們是如何進入大營附近的?他們又是誰?竟然穿著唐服卻清一色的突厥人,僅從手掌上的老繭和身形來看,都非普通異族民眾,極像突厥士兵!


    一念及此,他便要更加謹慎。若是先去了這些人的堵口物,聽他們一番言辭,說不定會有先見為主的情況發生。既然他們被人綁了整整齊齊的排在這搜尋的必經之路,那綁他們的人應該不是大唐的對立者。


    他反應之快,倒也沒辱沒了“精銳”二字。九人全部開始細密的全身搜索,連褲襠、頭發和鞋底這些地方都沒放過。


    “火長你看!”一名士兵展開放在突厥人胸口的布條,略看一眼,心中大驚。急忙將布條遞給火長。在他之後又有數名士兵搜出同樣的布條,相互傳遞著觀看起來。


    那火長接過一看,心中已是翻起驚濤駭浪。略掃了一遍,將布條向胸中一揣,向一個士兵喊道:“你帶兩人用最快的速度將布條帶給都督,將這裏發生的一切速速稟明!快滾!楞著作甚?”


    說罷又指向另一名士兵到:“起號!三長三短!”


    “火長,這......這可是發現敵軍大規模入境才起的號聲,若是誤報,按軍律當斬!”那司職起號的士兵不敢相信眼前躺著的十幾人竟然重要到如此地步,更不想拿自己小隊十人的腦袋開玩笑。


    火長聞言臉色一沉,將刀尖兒指向那名士兵,怒道:“再猶豫一分,我便先斬了你!”......


    “嗚——嗚——嗚——嗚、嗚、嗚!”


    晨陽被烏黑的雲層遮沒,卻不想在這寧靜的清晨,三長三短的號聲竟穿透了山巒,穿透了林層,甚至穿透了一小股迷霧,不斷向遠處蕩去。


    號聲有節奏的一遍遍響起,漸至不遠處的並州大營。


    “這是啥聲?咋像咱軍中號聲?”正要換崗下塔樓的劉二抹了抹帶著眼屎卻通紅的雙眼,疑惑的問向麵前來接崗的兄長劉大。


    劉大一拳擂在弟弟的鐵甲上,心疼道:“老二,冬夜難熬,趕緊回去睡覺,別泛癔症。”


    劉二止住了大哥的拳頭,繼續細聽道:“大哥,是真的,你仔細聽!就是咱軍中號聲,一,二,三,四......六聲!!三......三長三短?!”劉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什麽號?恐怕營中將士就是將所有號都不記得,也不可能忘了的唯一一個號聲,大軍來襲的號聲!


    “六聲?是,是六聲!是三長......三短!!二弟你速去稟告,我來吹號,快!”劉大一腳踹在劉二屁股的側麵,從塔樓柱上抄下掛著的號角鼓足力氣猛吹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敵襲!!敵襲!!”巡邏的士兵急速奔跑在營地中,撕扯著喉嚨發出警告,將這一消息盡快傳遍。


    “放,放你娘的屁,敵你娘的襲!”袁卿正在穿戴盔甲準備點卯,不想聽到不遠處有人亂喊,臉色一沉罵了幾句。


    “嗯?!敵襲?”他正穿戴盔甲的雙手瞬間凝固,雙眼暴睜,“噌”的一聲抽出佩劍,也顧不得身上盔甲,抬步向帳外衝去!


    整個並州大營瞬間陷入沸騰,不是熱烈,不是歡鬧,是緊張,是不可思議!


    所有人心中都是同一個想法:晉陽城離邊境還有好一段距離,突厥人竟然打到這裏來了?!


    徐世績終於有了一個好夢,連續幾日的愁結在接到房玄齡的一封信後解了大半,加之疲累已極,終於在昨晚按時入睡,一覺至辰時初也未醒。


    常年侍奉左右的親衛早早起身,看到自己的都督竟然破天荒的酣然大睡,都是不忍心將他喊醒,心想等會兒點卯時將實情稟報,眾將都能理解。


    不想他剛剛撩起帳簾要轉身出去,一陣淒厲的號角聲和“敵襲”的呼喊聲刹那傳至耳邊,心中大驚,僵立當場。


    “速速給我穿甲!發什麽楞!”一聲厲喝傳來,那侍衛扭頭去看,徐世績已是一骨碌爬起,奔向放在一旁的金甲。


    “來人!速速查探,何處來敵,敵人幾何?傳令全軍整軍,眾將速到帳中!”徐世績飛快的抓起盔甲,想門外守著的其他護衛喊去......


    中軍大帳,所有將領在半刻內聚齊,望向端坐矮幾後的都督都是一聲不發。


    此時所有人臉色或多或少的透著一分緊張,這敵襲號聲,在並州腹地這倘是頭一遭,換誰不緊張?


    徐世績坐在矮幾後,兩眼眯著盯向大帳門口,心中卻是將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一一梳理。


    “報!——”一聲長長的唱喏在營帳門外響起,隻見一名士兵飛奔而入,顧不得許多禮節,直接抱拳喊道:“都督!我於辰時中左右換崗聽聞大營西南向山中有號角聲響起,三長三短!此乃大軍來襲號,故特來稟明!”說罷長長喘了一口氣,才顧得上單膝跪地。


    “辰時中?山中?西南向?”徐世績聞言起身,扭頭看向背後掛著寬大的輿圖,手指在那山巒疊起的部分劃了一圈,用手重重一拍。


    他轉回身來,盯著手下大小數十員將校,沉聲道:“來人,速派偵騎前往西南,正西,西北三向五十裏!探馬流星回報!其餘將領速速整備各軍,集結待命!全軍備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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