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琉月眼中是湧不盡的恐懼,她嘴中支支吾吾的發出聲音,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心髒跳得厲害,隻得緊緊握住大夫人的左手。


    大夫人趴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切莫說話,知道麽?"


    楚琉月連連點頭。


    大夫人這才拿下手,楚琉月剛提氣準備說什麽,大夫人又一把捂住她的嘴,恨鐵不成鋼地道,"叫你別出聲!你一說話萬一引來別人的注意怎麽辦!"


    楚琉月眼中噙著淚,卻再次點頭,眼中閃著堅定的光。


    大夫人鬆口氣,放下手,楚琉月這次沒再說話,緊緊抿著嘴,生怕自己控製不住會放聲大哭。


    大夫人心中一軟,跟她耳語道,"好了,母親無事,你也莫在哭了。你現在要牢牢記住我的每一句話,這極有可能關乎到你我的生死!"


    楚琉月抹幹淚,壓低了聲音,"母親請說,琉月定當謹記!"


    大夫人眼中一閃狠戾,極為鄭重地道,"你們明天一定會入獄,但是你不要怕,這隻是暫時的,而且巫蠱之術事關重大,一定會派京兆尹前去審案,到時候審案之時,你一定一口咬定是楚琉素最先開始詛咒皇上的,記得,此次一定要把楚琉素置於死地,叫她永世翻不了身!"


    楚琉月已經從方才驚愕轉變為陰狠,她聲音很低,很沉,很詭異,"母親放心!就算我不為您報仇我也要為我這隻腳報仇!到時候我會串通二姨娘與我一同指認她!"


    大夫人心中一急,急聲道,"萬萬不可,二姨娘的性子我最了解,風往哪刮她往哪倒,到時候隻要你一指認,她自會跟著你們一同對付她!你可一定要小心,千萬別打草驚蛇!"


    楚琉月保證的點頭,"母親放心即可,我心中有數,侯府畢竟是需要一個替罪羊!"說罷,冷冷一笑,心中暢快不已。


    大夫人滿意的看著她,"這樣就好,等天兒一明,你們可就要入獄了,你現在快去收拾收拾東西,給自己添件衣裳,獄裏空氣潮濕,切莫在凍壞了身子!"


    楚琉月心中一暖,輕聲道,"知道了母親。可倒是您,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就連大夫都說您……"


    大夫人擺擺手,高深莫測地說道,"大夫是我早就買通的,可想而知如若我真的撞牆後醒過來,那你父親豈不是要接著休了我!這隻是我當時生出的計策罷了,好了,廢話不多說,快快出去,切莫讓外人看出端倪。"


    可楚琉月在這一刻有許多話想對大夫人說,卻看見大夫人麵容倦怠,眉目緊鎖,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繼而深深看了一眼大夫人,轉身就走。


    大夫人接著重新躺了回去。


    似乎是死亡降臨,整個府邸從之前悲慟天地的哭喊聲變為萬籟的寂靜。楚琉素立在窗欞前,眺望著天色逐漸從漆黑漸漸轉變為灰蒙蒙的一片,天際遠處出現了層層的段雲,一層壓著一層的感覺,籠罩在侯府上方,整個府邸,都淪為灰黑一片。


    徹夜不眠的宮燈與時時把手在外的錦衣衛,無一不在提醒著他們侯府淪為了階下囚。


    當燈火搖曳那根芯蕊燃燒到最後一刻時,天色也漸漸亮了起來,楚琉素微微動了動眼睫,斂下眉眼,卻倏然察覺一陣清風拂過。


    似清風,卻不是,是他身上獨特帶有的清幽之香,似乎是荼蘼之香,宛若這初冬之際帶來的第一抹暖意。楚琉素抬眸,宋燁站立在院子外,那棵樹下,似乎奔波了好長時間,就連身上的衣物都破碎淩亂,她眸色詫異一閃而過,問道。


    "二殿下這是怎麽了?這快要入冬了,你怎麽也不多穿點衣裳?難不成夜黑風高之日,正是你與人打架之時?"無端端地就這樣脫口而出,湊趣地說著,言語間像極了一個剛剛新婚的夫妻的打情罵俏。


    她驚訝,宋燁更為詫異,他垂眸看著自己身上破了幾個窟窿的衣裳,挑眉笑了,他衝著窗戶之後的楚琉素淡淡擺手,"過來。"


    楚琉素微一怔愣,渡步出了屋子,邊走邊笑,"怎麽?二殿下不好好的去準備啟程,怎的偏偏來這了?看你這樣子,方才勢必與人打了一架。"


    宋燁用極為柔和的目光,看著她一步步走來,隻覺得心中暖暖的,空曠已久的心,像是被一種不知名的東西,塞滿了,很輕很柔,像是那女子的輕顫如蝶的眼睫掃過心上一樣。


    他道,"我知道侯府出了事。"所以,我為了見你是否安好,與錦衣衛打了一架。"不過你亦可放心。我相信局勢你已經看的透徹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受牢獄之苦。"


    楚琉素立在他身前,淡淡揚唇,莞爾道,"二殿下不必多費心思,既然我能看清局勢,就代表著我有辦法脫身,眼下,您還是把心思放在出兵征戰一事上罷。"


    宋燁有些不讚同地道,"你個女子如若受了牢獄之苦,先不說別的,就是你的身子都受不了,萬一心疾突發,該如何應對?"


    楚琉素倏然覺得這人像極了一個媽婆,可心中卻是無端就一暖,以楚琉素的智慧,她不是沒猜到宋燁是如何進來的。那些錦衣衛一看就是訓練有素,陣勢非凡的軍隊,再看宋燁衣袍上被刺穿的窟窿與殘缺不一的衣物,不難猜到,宋燁為了進來與那些人動武了。


    "二殿下現在需要的是明哲保身,切莫讓安王殿下抓到把柄。"她略微一頓,驀地一笑,"到時候安王殿下上奏彈劾你,可就有你受的了。"雖是用說笑的語氣,可字裏行間卻都不是開玩笑,畢竟侯府現在就是個準備下鍋的肉,誰要是摻和進來,也一同連你一起煮了。


    宋燁卻是無謂的笑笑,他眸中掠過一抹幽光,驀然正色起來,"我此次出去打仗,遙遙無望,不知何時才能踏上回京之路,這期間,還望你一切安好。"


    "承殿下吉言,各自安好。"楚琉素斂下眉眼。


    宋燁笑了又笑,似乎極為開心。他輕輕地道從破碎的袖口的暗兜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藥瓶,道,"好好養著身子,這是我從宮中拿來的護心丹,也早已打聽了這東西護心髒好使,你如果要是心疾突發,也好及時護好心脈。"


    楚琉素眼睫微微一顫,她的心髒確實是時不時的疼,雖然絞心,但不是不能忍受,故而搖頭道,"謝殿下好意,但上次大夫開的藥,足以救治我的心疾,不勞煩殿下了。"


    她是下意識的拒絕,不想在欠下人情。


    宋燁微微撇嘴,卻直接塞到楚琉素手中,楚琉素無意識的接住,卻一怔,他體內的溫度殘存在瓶子上,叫她一瞬紅了臉,隻覺得手中似乎拿了個滾燙的手爐。


    就聽宋燁道,"即是盟友,就為一體。你的身子要是調養不好,整日裏還費心費神,豈不是要操勞過度猝死?這樣一來,莫不是得不償失?"


    楚琉素知曉他是在找借口讓自己收下,這理由還不好叫她拂了麵子,淡聲道,"謝過二殿下。"


    言罷,她舉目望向天空之上,接著斂回視線,淡淡勾起唇說道,"破曉之際,也是二殿下離去之時,琉素在此祝願二殿下一路平安,凱旋而歸。"話落,楚琉素忽然轉身進了閣子,擎起案幾上的紫砂茶壺,沏上兩杯茶,舉杯款步走出。


    宋燁瞧見倏然舒眉大笑,星眸閃爍,似乎一瞬極盡**之感,萬裏江山都被他斂在眉宇。


    "何必搞得這般隆重?說的這樣淒涼?既然你我有著共同的目標,我定是大破南宋城池,順利歸來。"


    楚琉素微微一笑,單手高舉雕花紫砂杯,白皙青蔥玉指襯在紫砂茶盅上越發的白如初雪般,煞是好看。此刻的他們,像極了丈夫征戰在外,妻子為他餞行的場麵,似乎心存的百轉柔情都藏在了這杯清茶中。


    宋燁接手,茶盅上傳來熾熱之感,似乎是因為滾燙的茶水在內,也似乎是方才女子的體息,還猶存在上麵。刹那間,宋燁隻覺得這股灼熱之感傳遍體內,滿滿的,熱熱的,叫人欲罷不能,就這樣心甘情願的就此**。


    四目相對,輕輕抬手,茶盅碰茶盅發出了啞沉的響聲,可回響在倆人的耳畔,卻如同冰塊碰冰塊般清脆,心中也似乎有什麽在砰砰響著。在宋燁蠱惑人心的眸色中,楚琉素抬起袖子,擋住麵容,一飲而盡。


    宋燁爽朗的飲完茶水,灼熱之感猛然傳進體內,在這冬季之中滿滿的添了十分暖意。


    "既不能設宴為殿下餞行,便隻能選擇這草草的方式。"楚琉素掏出手帕微微擦了擦嘴角,說道。


    宋燁眉頭一展,似若天邊雲卷雲舒般,瀟灑**,他含笑道,"可這心意卻比那些鍾鳴鼎食的場麵要貼心的多,你知道的,我向來喜歡這無聲勝有聲的場麵。更何況,佳人親自送行,乃屬我三生有幸。"


    "殿下謬讚。"楚琉素卻不以為然,她直視宋燁,聲音很慢地道,"一路平安。"


    宋燁把茶盅放入她手心,輕輕握起她的手來,沙啞低沉地聲音,一字一句地道,"等我。"


    言罷,隻留給楚琉素一個邪魅輕笑與一個衣袂飄飄灑落至極的背影。


    楚琉素從他身上移了視線,望去天邊,破曉之際,也是整個侯府入獄之時,亦是宋燁領兵啟程之日……


    在她發愣冥思的半晌間,院子外那些監視著眾人的皇家錦衣衛,也是動了。


    陣陣雜遝的步伐聲,不斷地傳來,楚琉素握緊手中的茶盅,攏好了身上的貂皮大氅,繼而淡聲一笑,道,"你們三個,別再後麵看了,還不做好準備,這未來幾日裏,可是要受個牢獄之災了。"


    張媽媽等人收斂了笑意,看著梨花樹下那名女子,一步步走出院子。她身上似乎承受了千萬重,可那姿容傲骨卻依舊可見。


    張媽媽愣神想著,這樣的女子,卻也難怪二殿下會喜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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