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很是微妙。


    一方麵是對淮右在武道之外方麵的進境突飛猛進,無論是術法一道,還是江烽時不時冒出來的所謂科學,都在不斷的改變著淮右發展的格局。


    但是從另一方麵,梅況卻下意識的覺察到隨著這種改變的要素越來越明顯,作為一名武將,也許個人武道能力依然重要,但是要想在一場戰爭中依靠個人武力來決定或者改變戰局的可能性卻會越來越小。


    就像術法一道的勃興就是對武道有著莫大的影響,尤其是那種武道高手在戰場上縱橫馳騁一往無前的先例越來越少,其以點突破帶動全局突破的情形越來越被防守方以術法一道輔佐彌補。


    千軍萬馬中,或者城牆堡寨後,原本像小天位這種級別的高手可以來去如風,毫無顧忌,但是現在也許一具宗師級別的術法武器偷襲,或者一個密集型的術法陣陷阱就能讓你身死當場,或者身陷囹圄。


    時代在變化了,武道力量依然強橫,但術法一道力量的迅速膨脹已經有要和武道比肩的趨勢,而模糊中梅況感覺到江烽的出現似乎又在為這個時代的發展撥雲見日,雖然他的那些“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指點,更像是天才的靈感綻放,但是卻已經在不經意的改變著許多東西。


    除了這三角帆和諸多桅帆製作及操作方式外,像江烽道藏所銳金堂提出的冶鐵混煉法,將冶鐵爐中嚐試著加入其它一些奇奇怪怪的礦物,同時采用了火性術法加以熔融,就已經收到了一些奇效。


    據說近期試製出來的一些頭盔遮麵就是這種冶鐵混煉法的試驗品,不但材質堅韌度提升,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大幅度減重,其設計理念也有一些新變化,受到了騎兵將領們的極大好評。


    因為現在還屬於試製期,那種被譽為青金的材質冶煉產量還不穩定,質量也還參差不齊,所以製作出來的頭盔遮麵數量很小。


    梅況作為水軍首領之一,當然也獲得了一頂,但作為小天位高手,他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了,真正在他這個層麵被人以兵器襲擊至頭部麵部還無法躲避或者遮擋,那也就不用混了。


    這頂盔麵被他贈給了自己麾下一名搏殺最為悍勇的營指揮使一個天階靜息期的高手。


    對於一個還屬於靜息期的武者來說,這種東西有時候就真的能起到保命作用了,尤其是在衝鋒陷陣的時候。


    河風徐徐,清冷之意撲麵而來,讓想得有些癡了的梅況也清醒了不少。


    這潁水乃是淮水第一大支流,汝陰之下河麵都甚寬,尤其是潁州境內多藪澤,許多都在潁水左右兩岸,也有水道與潁水相通,哪怕是遇到天旱潁水水位下降,這等藪澤便能為潁水補水,而遇到洪澇,潁水便會倒灌入這些藪澤中,反為其補水,同時也能極大的消減潁水水位攀高的泄洪壓力。


    正因為如此,哪怕是在冬春枯水期,潁水幹流上的水量亦是不小,河麵雖然比起夏秋之際減縮不少,但是仍然能滿足船隊呈“之”字形行船,哪怕是在逆風情況下,依然保持著相當快的速度。


    這種速度哪怕梅況是一個水上老手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以前,由於冬夏兩季風向變幻不定,在河上行船,遇上順風,便行船便很快,但遇上逆風和亂風,這種大橫帆就不那麽好用了,但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


    三角帆和縱帆的結合使用,雖然使得船上操作的水手多了不少,工作量也大了不少,但是帶來的改變也是明顯的。


    船帆調整效率迅速提升,帆種帆形的轉換也極為順暢,更為重要的是在遭遇逆風和亂風時,行船不再像以往那樣艱難,而是能夠巧妙的利用風向帶來對流,借用側風來推進,極大的改變了整個船行的模式,這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現在壽州水軍的第一軍、第二軍對這種行船操縱模式都還處於摸索階段,很多時候還會處於手忙腳亂的階段,但是江烽提出的這些林林總總的建議帶來的改變仍然極為明顯。


    起碼現在就能看得出來,雖然是北風,但向西北方向行船的船速卻絲毫不慢,遠遠超出其他船隻的速度,也讓一路上的交匯和被超越的船隊目瞪口呆。


    水運的最大優勢就是運量大,運輸成本低,而限製水運的因素則是受製於水道通行範圍,以及船行的速度,處於這個時期,江淮流域的水道密集,河湖眾多,水運乃是主要運輸方式,而如果再能在船行速度上得到了根本改善,這簡直就是一大創舉。


    “大人,按照現在的速度,預計明日午時就能抵達汝陰,今晚是否可以駐泊?”副手有些興奮的從後麵甲板上過來,沉聲問道。


    梅況沒有回頭。


    他能領會到副手的興奮和感慨。


    的確,這種行船速度的確讓人感到震撼。


    比起原來的船行速度,同樣的距離,起碼節省了三分之一的時間,距離越長,就越是節約,越是逆風亂風,就也是能顯現出現在這種三角帆結合縱帆的操作方式帶來的優勢。


    梅況也一樣感到震動,節省了如此多的時間能夠為水軍騰出更多的精力來準備,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這種船行速度改變了敵人的預期,更是可以讓敵人無從判定自己的行進軌跡。


    “不,繼續連夜行船,明日辰時就要到汝陰,略作休整,繼續上溯,命令小艇加快速度,保持與我們的距離,隨時掌握情況。”略作思考,梅況否定了副手的建議。


    “大人?”副手有些不解。


    就算是水軍船隊要上溯到潁水更上遊去接應河朔軍,但是也不至於這般緊迫才對。


    這一段時間裏,船隊都是晝夜兼程,水手們都相當疲憊,尤其是改用了新式桅帆操作術之後,不但所需水手數量增加不少,而且勞動強度也增大了不少。


    好在原來壽州水軍在這方麵的儲備不少,還能滿足,但是這樣下來也相當勞累了。


    下邊兄弟都盼著在汝陰休整一日,尤其是得到消息說汝陰方麵已經和己方達成了一致,兄弟們可以放心大膽的進城,這就更好了。


    梅況搖搖頭,轉過身來。


    “潁州的局麵有些複雜,蔡州軍已經兵進沈丘幾日了,雖然還沒有得到情報顯示其有什麽後續動作,但是不能不防萬一,河朔軍不遠千裏而來,人生地不熟,加上疲頓不堪,極易為人所乘,不接到他們,我心裏不踏實。我回來的時候主公也曾交代與我,要我務必加快速度早日接住河朔軍,你和各營的兄弟們交待一下,再辛苦兩日,待到接上河朔軍返回汝陰,再做休整。本月兄弟們辛苦了,主公有令,無論有無戰事,皆發雙俸!”


    副手精神一振。


    發雙俸?這可隻有在打仗期間才有的好事,現在主公有令,無論是否打仗都要發雙俸,無疑是一鼓舞人心的大好事。


    本來水軍薪俸就不低,再發雙俸,那自然士氣大振,辛苦幾日也值了。


    “好的,大人放心,兄弟們現在士氣正足,辛苦一些值當。”副手搓了搓手,“那屬下就去安排去了。”


    看見副手下去打旗語和信號,梅況心中也有些感慨。


    壽州水軍整體並入了淮右,江烽對水軍的看重也是不言而喻,不但未減待遇,未動人員,而且在艦船裝備上還加大了投入。


    尤其是一些道藏所設計研究出來的器械和武器都優先往船隊上配備,雖說也還帶有實驗性質,但是一些的威力巨大和新穎的設計也給水軍帶來了一股清風。


    不減待遇,不動人員,並不意味著江烽對水軍就放縱了,相反,給了你們這麽高的禮遇,那麽自然也就有更高的要求,那就是戰鬥力的提升。


    江烽與梅況和田春來就多次探討水軍的使用問題。


    原來的水軍主要作用就是控製水道,確保航道的暢通,保護本土航運利益,但是壽州歸入淮右之後,江烽提出了水軍的任務作用還要拓展。


    在江烽看來,水軍的作用決不能僅限於水上,而且要輻射到水道兩岸,也就是說水軍力量一個不同於騎步軍的重要區別就在於它可以沿著水道任意遊動,而不虞擔心被敵人的騎步軍伏擊、襲擊和攔截,相反,它卻可以利用其特殊的移動方式,不但可以遮斷攔截,可以再任何它認為合適的地點登陸發起進攻,這種突擊能力是其他軍隊不具備的。


    像一個軍的水軍,除開船上水手外,可以隨時投入登陸作戰的水軍士卒超過一千五百人,緊急情況下甚至可以達到兩千人以上,這種機動能力和突擊能力在江淮這種水道密集縱橫的地區尤為重要。


    再加上現在配備了新式帆種和操縱方式以及威力巨大的新式術法器械、武器,水軍力量的性質都發生了嬗變,適用範圍擴大了,攻擊力量增強了,這大概也是當初江烽之所以如此重視水軍的原因。


    在那時候江烽就已經有這種考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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