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有些順理成章了,


    隨著廬州城中守軍士氣的迅速崩潰,三方見麵洽談也開始緊鑼密鼓的進行。


    雖說江烽和李昪這兩個主導者已經見麵就大方向進行了定調,但是對於楊溥一方來說,肯定也是要“誓死”捍衛自身利益一番的,爭吵、謾罵、詛咒、恫嚇、威脅,各種手段都少不了,隻不過這都不是江烽所需要去操心的事情了。


    既然已經無力決定此事,那麽廬州城迅速就成為一座撤防城市,淮右的騎軍、牙軍、第一軍、第六軍、第八軍都浩浩蕩蕩的開進了廬州城。


    按照和廬州守軍達成的協議,東海軍和淮右軍各率領兩個軍入城,分別駐守東城和西城。


    這也是經過一番爭執之後達成的妥協。


    原本東海軍希望能夠五個軍入城,但這遭到了江烽和楊溥一方的堅決拒絕,最後經過激烈爭吵之後,江烽和楊溥一方才同意了東海軍和淮右軍各派兩軍入城。


    之前來廬州江烽把自己手底下能調集起來的兵力全數調動了起來,麵對李昪的東海軍、鎮海軍,如果你不能展示出一點兒肌肉,那麽你很難贏得對方的尊重。


    麵對著黑壓壓走來的士卒,站在城頭的李昪、許文稹、馬仁裕、韓熙載等人也是神色複雜。


    東海左軍的第一軍和第二軍已經入了城,就駐紮在東城,他們也是假借要一晤江烽,所以才會在親衛的護衛下來到西城城門上,一觀淮右軍軍容。


    淮右的崛起始終讓人感覺有些霧裏看花,哪怕李昪和江烽親自接觸,除了感覺到此人武道水準已經步入小天位外,給李昪更多的還是此人膽大心黑,而且極為厚顏,倒是有些梟雄之色,隻是其他方麵要說此人有多麽傲人的風姿,也說不上。


    但有一點李昪和麾下眾將還是承認的,那就是淮右軍能抗住蟻賊和蔡州軍的進攻,尤其是敢和大梁軍一拚的蔡州軍過招,沒點底氣不行,他們今日就是想要看看這淮右軍如何能在群雄薈萃的中原立足。


    廬州乃是淮南大城,也是楊行密發家之地,作為州治的合肥,從三國時候就一直是江淮要地,作為州城,其城牆建設自然不會拉下,城高牆厚,巍峨雄峻,這也是為何東海鎮海兩軍數萬人圍攻始終未下的一大原因。


    寬敞的城門洞與南陽這些大都邑的格局相似,都是三門洞,其中主城門洞平素不開,隻供軍隊調動使用和國君進出。


    而今日自然是城門洞大開,迎接淮右軍入城。


    事實上在之前丁滿已經率領了牙軍一個營提前進了城,這種情況下,起碼的安全防護還是要的,尤其是在目前廬州本身局麵就還混沌不堪,楊溥雖然已經服軟,但是卻還不願意答應某些條件,同樣李昪也還是三心二意,江烽這邊也開出了條件,三方始終未能達成一致。


    三方各軍入城這也是一種姿態,表明是有這個意願來和平解決此事,但是在條件上卻要各自退讓一步方能成事。


    淮右方麵也知道李昪一方來觀軍,這本來也是一種很正常的行為,作為談判方,要看一看淮右的真實底蘊,這不為過。


    江烽當然也不吝於這一表現,實際上哪怕李昪他們不提出此要求,他也會製造機會讓其一觀,當然他們主動提出來就更好了。


    整齊的部隊邁著齊刷刷的步伐走了過來。


    在這個年代,還談不上什麽真正像樣的閱兵,除開真正的戰爭外,大家對軍隊的直觀感覺都更多的是從軍隊行進間流露出來的氣勢來進行判斷。


    第一軍五個營,每個營五個都,也就是二十五個都的士卒,滿編滿員,就這黑壓壓的踏著腳步從西門外的直道行進而來。


    城牆內外早已經擠滿了士紳百姓,無論是誰都知道,淮右可能會在今日之後正式接管廬州,哪怕廬州城裏已經入住了東海軍的兩軍,但大家都知道那不過是為了增加談判的籌碼,無論如何,最終廬州城的歸屬是淮右。


    楊堪有些緊張。


    說實話,這種緊張,對於他自己來說還真是一件新鮮事兒,哪怕是袁無為的龍焰天王刀刀鋒臨頭,也沒有讓他這麽緊張過。


    無他,江烽給他的命令就是要在這入城這短短的兩裏地間,製造出一個“閱兵式”的氣勢出來。


    什麽叫“閱兵式”?實際上也就是觀軍。


    但江烽提出的要求顯然不是尋常的閱兵那麽簡單,按照江烽的勾畫,那就是要在這短短兩裏地裏走出淮右軍的風采,要讓廬州士紳百姓和東海軍、鎮海軍一幫將士們看看淮右軍是怎麽做到在中原立足生根的,憑的就是這份氣勢!


    這個要求實在太高,連楊堪都覺得太過棘手,難以實現,但是江烽以一個都為例,在短短的兩天時間裏就讓楊堪見識到了這位主君的天生奇才天縱不凡,讓他再一次佩服得五體投地。


    其實楊堪太過於拔高了江烽的本事,隊列訓練事實上早就在淮右各軍中推行了,隻不過在這個時代中,隊列行進更多的是作為一種紀律培養的方式來進行,甚至連江烽也沒有覺得這個隊列訓練,尤其是對標準的嚴格要求有多麽重要,他隻是將自己所了解掌握的這些東西一股腦兒的交代給了兵頭們,讓他們按照這個規則去進行訓練罷了。


    真正在這個時代的隊伍野外行軍中,既不可能保持完全一致的節奏,也不可能在步伐上完全要求一致,而所謂的正步行進更是意義不大,所以在淮右軍中,這種隊列行進更多的是作為軍隊初建時用於新兵的操練規範,尤其是對軍紀的強化訓練規範,到了後期的訓練中,則隻作為尋常訓練科目中的一項來訓練了,甚至還比不上這個時代的陣型操練來得重要。


    對於一軍已經有著隊列訓練基礎的士卒,讓其在從未見識過現代隊列行進帶來的視覺衝擊的一幫人麵前展示一番,江烽還是有這個信心底氣的。


    他以一都為例,通過強化訓練,這個時候第一軍良好的紀律性和服從性就顯現了出來。


    短短一天時間裏,一都兩隊一百人行進停止便頗有氣象,然後推而廣之到一個營,氣勢頓時為之一變,五百人,五個陣型走動起來,行進動作整齊劃一,尤其是在長矛兵和刀盾兵的陣型變化是展示出來的虎虎威勢,那種衝擊力和壓迫感撲麵而來。


    楊堪雖然也對自己這幫部下知之甚深,但是卻從未見識過自己這一軍二千五百餘人在行進間竟然能走出如此氣勢,連他這個軍指揮使都被從自己麵前走過這幫部下給深深的震撼了,以至於全軍走過之後,他腦海中竟然全是一幅幅手腳邁進,長矛高舉,刀盾壓身的剛烈之姿,半晌都難以回過神來。


    現在就該輪到李昪以及他的東海軍、鎮海軍一幫人感受這種氣勢了。


    楊堪獨自一人騎馬走在了第一名。


    斜跨在馬鞍後的兩隻戟袋上的冰王戟哪怕是藏匿於戟袋中,仍然能讓城樓上的眾人感受到這種氣勢。


    連江烽都意識到楊堪這家夥的武道又有了進境,雖然還未踏入小天位,但是也隻有一步之遙了,也許就是某個機緣,就能讓他一步登天,這大概也是楊堪急於尋求一戰的緣故吧。


    楊堪之後,便是緊隨而來的五營步卒。


    每營之前兩名軍官,營指揮使和副使,兩人並肩而行,盔甲和腰間的邯刀顯示出他們不一樣的身份,一手扶刀,一手揮動,昂然向前。


    而緊隨著他們的一營士兵被很巧妙的劃分為五個格陣,每一個格陣就是一都一百人,由兩個隊組成,每隊五十人,但之間幾乎沒有間隙,隻有在每一都之間才有兩步距離,而都頭和副都頭則與士卒並行,走在對陣的左側。


    “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


    整齊劃一的步伐演變成為聲音,就是那種步調一致的響聲,初一聽起來不覺得什麽,但當二千五百多人的步伐走出同一個步調時,那種味道意境就完全不一樣了。


    西門外看熱鬧的尋常士紳百姓,城門樓上的好位置自然輪不到他們,他們就隻能站在吊橋外周圍的野地裏,由於人太多,人群慢慢向前簇擁,一直要延伸出兩百步開外,但這也一樣阻擋不了老百姓的熱情。


    畢竟大家都希望這場戰事早一日結束,先前十多天的攻防戰,已經讓廬州城裏的老百姓驚恐欲絕了,現在他們終於可以盼得雲開見日出了。


    當跑在最前麵喜歡樂嗬看熱鬧的閑人們終於看到迎麵而來的淮右軍時,先前的嬉笑打鬧,新鮮熱鬧感,準備著回去在家人麵前炫耀賣弄的心思,都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了。


    這是一隻怎樣的軍隊啊?!


    這幫最先看到第一軍走過來的閑人們,幾乎是用一種震懾、驚恐、畏懼在混合著太多不敢置信的心境看著這一堆堆士卒目不斜視的走過自己麵前,留給他們的隻是無盡的震撼和悸動,以及日後許多年的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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