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州鄄城。


    尚雲溪正在花廳內招待視察軍務的樞密院樞密使王邈。


    陪坐的是朱密和趙煜以及無聞堂負責河北攻略的負責人蘇鋏。


    朱密是樞密院派來負責協助尚雲溪整編大梁降軍的將領,而趙煜則是尚雲溪手下最得力的大將,未來將會以三人為核心,加上歸降的成德軍將領,組建起橫海鎮。


    當然這一切要看未來在河朔的攻略是否順暢。


    大梁的降軍和逃軍大部分都被集中在了濮州進行整編,這裏是接受來自吐穀渾人戰馬最方便所在,同時也距離河北不遠不近,既可以擺出一副西禦晉軍的架勢迷惑河北,又可以真正起到對天平軍的補充作用。


    “二位將軍,這邊整編進展得怎麽樣了?時不我待,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啊。”王邈習慣於直來直去,熟悉他的人都清楚,尚雲溪與王邈尚不熟悉,但是朱密卻和王邈很熟悉了。


    在泰寧軍正式歸附徐州之後,朱茂和高金忠組建了天平鎮,但是作為朱茂的堂弟朱密卻暫時沒有安排,前期被安排到軍校培訓,後期則作為實戰教員為普通學員交手騎戰方略,這一呆就是快一年,一直到這一次,江烽才將其安排到協助尚雲溪收攏大梁降軍和逃軍,進行整編,為河北攻略做準備。


    雖然江烽認為尚雲溪這一次歸附,不太可能再有異心,但是從製衡角度來說,樞密院也不允許偌大一支軍隊掌握在一個人手中。


    天平鎮的情況略微特殊,因為需要直接麵對沙陀人的壓力,所以特許了朱茂和高進忠搭檔組建了天平鎮,但朱茂和高金忠都清楚,一旦局勢緩和之後,他們兩人也不能在一起,這是這個時代君主製衡武將的最基本原則。


    朱密當然不是赤手空拳而來,從天平軍中抽調出一軍來濮州,然後在尚雲溪的三軍和朱茂這一軍的基礎之上,對數萬陸陸續續到來的大梁降軍逃軍進行梳理整編,按照樞密院的要求,要迅速整編為十二個軍,最終目標是十六個軍,其中起碼要包括四個騎軍。


    河北平原尤其適合騎軍大規模野戰,騎兵在野戰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要麵對同樣以騎兵稱雄的契丹人,不但要有一支強大的步軍,同樣也需要不弱於對方的騎兵。


    不過初期目標是控製住棣滄德三州,在河北建立起穩固的前沿陣地,對抗契丹人的南下,這一點上,步軍仍然要發揮更大的作用,而到後期要想在與契丹人的對抗中占據上風,騎兵就不可少。


    “樞密,還算順利。”尚雲溪不敢怠慢這位樞密院中的二號人物,樞密院幾位樞密中,崔尚統管戰略,楊堪和梅況都經常被派往督導一方,這位王邈王樞密則是主要負責戰術軍務,深得郡王信任。


    “步軍已經完成了九個軍的整編,騎軍完成了兩個軍整編,預計到下月末,可以完成第一期目標,但在戰鬥力上,我和朱將軍都一致認為,可能還需要三個月的集訓方才能達到預期。”


    尚雲溪的話還是留了幾分,這是要打仗,他不敢隨意誇口。


    “不行,我們沒有三個月時間!”王邈斷然拒絕,“下月末,必須要做好戰事準備,一邊整編,一邊集訓,可以分為兩部分,你們認為已經整編完成,達到效果的,可以先集訓,後一部分緩行即可,河北局麵瞬息萬變,契丹人氣勢洶洶,劉守光首鼠兩端,我擔心他扛不住了。”


    尚雲溪和朱密交換了一下眼色,才又道:“那恐怕能推上前線的隻能有八個軍,三個月後可達到十二個軍。”


    “這你們自行斟酌,我隻是把郡王的意圖交待給你們,下月中旬啟程前往齊州,在臨濟和鄒平一線做好渡河準備,北麵我們已經做了不少工作,總體來說情況不錯,但是這也隻是表象,須得要真正到了那邊才知道。”王邈態度很堅決。


    “遵令。”尚雲溪和朱密同時應道。


    “希望二位將軍理解,沙陀人近期可能在醞釀大動作,估計會對南陽開戰,這一戰時間長短我們無法預料,但這是我們的機會,目前利用沙陀人對我們徐州還有忌憚,還需要時間來鞏固中原局麵,所以我們必須要在較短時間內在河朔站穩腳跟,我們不確定契丹人和沙陀人會不會聯手,但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也就是說,也許某一天我們會同時在河北與契丹人對峙,在中原與沙陀人交鋒,要有同時打兩場戰爭的心理準備。”


    王邈的這番話語中隱隱也有著幾分自豪,而尚雲溪和朱密心中卻是震動不小,同時打兩場戰爭?!而且是和沙陀人與契丹人交手!


    這意味著徐州現在已經有足夠的底氣應對中土任何一家藩閥的挑戰並且還能戰而勝之!


    也就是說,現在的徐州並不懼怕與沙陀人一戰,在曹州,麵對沙陀人石敬瑭部的襲擾,強硬應對,就是基於此。


    徐州並不怕和沙陀人一戰,隻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最合適的時候而已,真正要打,也不怕!


    “二位將軍也可能知道了,武寧軍和淮右軍正在聯合水軍攻占楚揚二州,目前楚州已經收複,守軍已經投降,揚州也即將拿下,屆時整個淮南道中東部諸州都基本上掌握在我們手中了。”王邈也知道需要給這兩人打打氣,“楚揚二州的分量二位知道,納入大總管府治下之後,我們徐州大總管府的實力還將上升一大截,可以說日後無論我們是製霸中原,還是爭雄河朔,我們都有了最雄厚的糧食和財力基礎。”


    尚雲溪和朱密都是一陣興奮莫名,下首的趙煜和蘇鋏也是欣喜不已。


    楚揚二州,尤其是揚州乃是淮南道首屈一指之地,尋常三五州也抵不過一個揚州,更何況還有一個比揚州、壽州稍差,與廬州不相上下的楚州,同樣也是一個魚米之州,而且楚州還有海鹽之利,雖然不及海州,但是亦是不可小覷。


    奪下楚揚二州,整個淮南道大半精華盡入徐州大總管府囊中,這對於支撐起徐州軍爭雄中原和河朔,其意義巨大。


    “而且還有一個好消息,南陽已經遣使前往徐州請求與郡王聯姻,而嫁妝就是光州。”王邈也是收到飛鴿傳書,才知道劉玄竟然願意將自己嫡女嫁給郡王為平妻,以求結盟,這對於一向狂傲自負的劉玄可謂是罕見。


    “哦?可是那劉玄的嫡三女劉玬?”尚雲溪和朱密都笑了起來,“聽說那女子聰慧過人,智謀超群,劉玄愛若拱璧,一切都聽從這個女兒自便,沒想到竟然會和郡王聯姻,光州收回,整個河南道就隻剩下申州、安州和沔州以及蘄黃二州了。”


    淮南道原本十四州,但澮州從光州和壽州中分二縣而設,現在是十五州,加上楚揚二州,徐州大總管府已經獨得十州之地,可以說占盡淮南道精華。


    “光是光州怕不行吧?那本來就是郡王的起家之地,如何能拿來當嫁妝?”趙煜也笑著插上話,“把申安二州交給我們還差不多。”


    “嗬嗬,趙將軍你這胃口太大了,申安二州交給我們,那劉玄何處存身?他不能因為嫁了一個女兒,就把自個兒的安身之地都不要了吧?”王邈也大笑了起來。


    “申安二州本來也不是劉氏祖地,還不是巧取豪奪而來?”趙煜卻不客氣,“世上本無主,有德者據之,郡王乃天命之主,何處不能據之?”


    “這話也是有道理,但是劉玄可不會這麽想。”王邈點點頭,“不過現在還不是我們和南陽撕破臉的時候,他們願意把光州交回來,我們也會手下,嫁女給郡王為平妻,這也沒問題,但是其他,恐怕南陽要想多指望什麽,恐怕就要失望了。”


    “沙陀人要對南陽動手了?”尚雲溪很敏感,立時就想到了這個問題,否則南陽何須這般迫不及待的要交還光州?


    “差不多吧,二劉不蠢,肯定看得到局勢變化,沙陀人意欲把汴洛變成他們的根基所在,所以李存厚嚴令封刀,不允許各軍搶掠,但如何來安撫下邊人?肯定要選目標了,算來算去就這麽三家,我們,蔡州,南陽,曹州和宋州之戰都是一個試探,我們也就罷了,蔡州呢,哪裏比得上南陽百年積累?而且攻下南陽,還可虎視襄陽,沙陀人這是想要一網打盡,所以估摸著南陽難逃這個劫難了。”


    王邈的解釋合情合理,尚雲溪和朱密都認可,他們隨即馬上想到了自己這邊,“郡王意欲在沙陀人和南陽相鬥時,一舉拿下棣、滄、德三州?”


    “正是此意。”王邈也不隱瞞,“樞密院判斷沙陀人與南陽之間的戰事可能不會那麽輕易結束,而在此期間,沙陀人恐怕無力在發起另一場戰事,所以這是我們插足河朔的最佳時機,我們必須要在這段時間內拿下棣、滄、德三州,進而穩固我們在河朔的地盤,做好與契丹人在河北交鋒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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