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傍晚時分,崔浩忙完了一天事務,去找安若晨。他與安若晨道,他已經考慮好了,可以與安若晨合作。若是他知道要對付龍將軍或是安若晨的消息,會提前通知她一聲。


    “這會兒便有一個消息。梁大人希望讓夫人搬到此處。”崔浩將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條拿了出來,給安若晨看。“他們想讓夫人在府衙範圍之外,那般動手時就方便了。”


    安若晨拿起那紙仔細看,道:“這筆跡既不是梁大人的,也不是崔大人的。”她把紙折好,收懷裏去了。


    崔浩愣了愣,這安若晨居然知道他倆的筆跡嗎?他道:“重點是,那處既是梁大人指定的,周圍必是預先安排好了人手埋伏。我問過了,是個二進的院子,頗是僻靜,要說宅子本身是不錯的,但地方比不得衙府,這許多衛兵吃住值守皆不方便。夫人身邊也沒帶丫頭婆子,這個我倒是可以安排,就讓如今照顧夫人起居的丫頭婆子跟著過去。隻是衛兵的事還是頗麻煩。”


    “不麻煩。”安若晨道,“我沒打算搬。”


    崔浩再愣:“夫人,這般不合適吧。”


    “如何不合適。你有讓我搬的道理,我有不能搬的理由。而且這理由崔大人方才已經幫我分析過了。我的衛兵沒地方住,不方便值守防衛,我不搬。”


    崔浩皺起眉頭:“這般我對梁大人如何交代?我連這事都辦不好,那如何對付龍將軍,如何對付夫人的計劃,他都不會告訴我了。”


    安若晨搖頭:“大人這借口找得可不好。大人如今可是茂郡太守,全郡上下,需得聽大人差遣。梁大人藏身暗處,不便行事,要做什麽,還是得靠大人。大人借口我不搬,梁大人便不信任你了,這事我可不信。大人口口聲聲說願意照應於我,但一來要將我趕出庇護之地,二來先埋下話頭,日後與我說早說過了,梁大人不會將消息告訴你。大人,你當我是傻子嗎?你說願意照應我,不過是想騙出我那重要人證的情報。”


    崔浩有些許被揭穿的尷尬,惱火道:“我這如何是找借口。夫人自以為聰明,又誇口在平南經過許多事雲雲,難道夫人想不到,這城中梁大人也埋伏了暗樁嗎?我的一舉一動,也在他們的監視之中。這城裏,指不定還有誰是他們的人。這些我都不知道,你說,梁大人能對我有多信任?!”


    “暗樁?”安若晨揚高了音調:“居然有大人也不知道的暗樁嗎?”


    崔浩漲紅了臉,自覺很是丟了顏麵。


    “大人如何知曉有暗樁的?”安若晨壓低了聲音,一臉緊張。


    崔浩不答,隻道:“夫人要信任我,才能安穩度過這一關。我既是答應了夫人,自會盡全力保夫人平安。”


    “大人也得信任我,我們才能相互扶助。到時我的人證便是大人的人證,大人可憑此自保。”


    這話說到崔浩心裏。他格外在意安若晨所說的那個人證,且向鄭恒透露這事,正是這原因。若真有這人證,那他便是多了道護身符。


    “夫人既是能明白,那我也不怕與夫人多說些。我不知道梁大人藏身何處,但我有與他聯絡的方法。那日與夫人談過後,我便遞了信,想與梁大人麵談。可沒想到,來的卻是另一人。”崔浩將鄭恒現身的事說了。也交代了鄭恒的來曆背景,他說既是有鄭恒,那定是還會有別人。鄭恒在這城中數年,不可能隻盯上他一個,定是也發展了其他人脈勢力。


    安若晨沒言聲,仔細聽崔浩侃侃而談。她當然不必說她對這些套路有多清楚,這通城裏的細作門道,簡直與中蘭城一模一樣。


    崔浩說完了,安若晨沉默半晌,道:“大人還真是小心警惕,八麵玲瓏。既想在梁大人那處討得好,也想我這兒拿到護身法寶。兩頭報消息,兩頭要信任,最後且看哪頭有勝算再站哪邊。無論梁大人或是龍將軍哪一派贏了,大人都不吃虧呀。”


    崔浩道:“夫人此言差矣。官場爭鬥與細作陰謀的凶險,夫人不會明白。我若是不能自保,如何保夫人?梁大人心思縝密,布局謹慎,我與夫人兩次相談,若是未與他交代,他定會懷疑。你看鄭恒,他日日值守在我附近,用意就是監視。我說出有人證這事,也是為了夫人好,他們有所忌憚,自然就不敢胡亂下手。我報出重要線索,方能取信他們,他們對我信任,我們才可進行下一步。”


    安若晨道:“崔大人看重自身安危,那便是好的。既如此,大人便幫我一件事吧。”


    “夫人不想搬出,這個我確是得再想想如何應對。他們提此要求,定是有動手的計劃了。”


    “我想拜托大人的,並非此事。”


    崔浩道:“夫人改主意了,願意搬出?”


    “不,我不搬。大人說得對,他們定是有計劃了,我不搬,才好拖延他們計劃,大人也才有時間繼續往下查。除了鄭恒之外,還有誰是暗樁?梁大人藏身何處?他們打算如何謀害龍將軍?南秦皇帝活著,他們的對策是什麽,對朝廷、對輝王是否聯絡了,有何手段?”


    崔浩聽愣了,好半天他反應過來了,跳起來道:“你不是說,隻需在他們要對付你時,來提前與你報個信便好嗎。追查梁大人?我瘋了嗎?!”


    “那時候大人知道的不多,自然隻能報信。可如今不一樣了,大人不是找出了暗樁嗎?”


    找出暗樁?崔浩張了張嘴:“我……”實在是噎得不知能說什麽好。他沒有找!人家自己出來的!“我不可能做這些事!我不答應!你想都不用想!”他可不願找死。


    “大人若是不好好與我合作,那我隻好派人去將那鄭恒拿下,對他嚴查酷審,逼問梁大人的下落以及其他暗樁名單,就說是崔大人揭發他是東淩細作。”


    崔浩瞪著安若晨那張從容的臉,喝道:“你當你是誰,能在我這茂郡拿人審訊?!”


    “不能嗎?”安若晨鎮定道,“那我到時將他還給大人好了。隻是就算還給大人,所有的人也都會知道,大人出賣了梁大人。”


    崔浩目瞪口呆。


    “不但出賣了梁大人,還有可能是與東淩細作一夥。不是東淩細作,那就是南秦細作。反正跟奸細沾些邊。梁大人借著台階下,將罪責全數推到大人身上,所有的事又回到我們說的那些推測上了。大人當好替死鬼,莫憂心我與梁大人後頭如何相鬥吧。”


    崔浩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指著安若晨罵:“你這個妖婦!”


    安若晨繼續道:“大人也不必費心去與鄭恒通風報信讓他躲藏,我抓不到他,便抓別人。反正鄭恒是衙門的人,衙門的人都認識他,我隨便抓一個,隨便問問鄭恒有沒有可疑之處?你們太守大人可是說了,他是細作。”安若晨攤攤手,道:“大人你瞧,消息是攔不住的。”


    崔浩氣得七竅生煙,踏上前兩步,逼近安若晨,狠道:“我現在就將你處置了。便說你牽掛將軍,非要上前線,我勸阻於你,你……”


    崔浩事先並無準備,一時竟卡了殼,編不下去。


    “我如何?我太想念將軍所以瘋了?自盡了?”安若晨笑了。


    崔浩氣道:“夫人一時心亂,出了意外,誰又能說什麽!”


    “大人編謊都不會,大人聽聽我編的。我隻要放聲尖叫,扯亂衣襟弄亂頭發,大喊住手你這禽|獸,然後將頭撞到牆上,弄出傷痕,連滾帶爬往門口逃,都不必逃到門外,我的衛兵就會衝進來將你拿下。我什麽都不用說,隻管放聲大哭便好。當天你就會被綁入囚車,身背重罪,押往京城。”安若晨臉一沉,接著道:“大人深知梁大人的陰謀底細,手上怎可能沒有證據。大人在我手裏,在往京城路上,你說梁大人會不會有所忌憚?大人問我能指證梁大人的重要人證是誰?就是大人你啊。”


    崔浩忽然反應過來,他中圈套了,他完全被這個妖婦耍得團團轉。她連自己的名節聲譽都可拿來陷害鉗製他,又哪裏有什麽想上京城享榮華富貴的渴望。


    崔浩咬牙,再踏前一步,惡狠狠地道:“你有身孕也是假的對不對,你故意說那些,讓我以為你為了給將軍留後所以示弱求生存……”他話未說完,站住了。他看到安若晨手裏握著一把匕首,匕首尖露在袖外,正對著他。


    “大人莫要離我太近,我容易緊張。我一緊張,可是會以命相拚的。大人不防著我發瘋,我卻是防著大人與我同歸於盡呢。”


    崔浩嚇白了臉,下意識地退了兩步。


    安若晨道:“無論大人是對我心存憐憫,還是有意看輕,孕婦這個身份還是管用的,做人質,分量能重上幾分,做罪責,趁將軍為國抗敵時,謀害將軍夫人致其沒了孩子,人神共憤,誰來斷案都得重判吧?”


    崔浩說不出話來,他再退兩步,慘白著臉僵立著。


    安若晨柔聲細氣地道:“大人,我手上的籌碼,遠比大人聽到的、看到的、想像到的多出許多。龍將軍這頭,也有比南秦皇帝更有用,更有權勢的盟友靠山。梁大人罪責難逃,大人莫要追隨他共取滅亡。大人若是想明白了,便坐下吧。我們好好商議商議對策,共同應對梁大人的詭計。”


    崔浩站了許久,坐下了。


    安若晨微微一笑,道:“這一回,我與大人說的話,大人就莫要再往外透露半句吧。”


    崔浩白著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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