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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前幾日錢裴到了你家裏,他與你爹爹說了什麽?”


    所以還是懷疑他們安家?若是這般,那她的一舉一動還當真像是奸細了。︾樂︾文︾小︾說|安若晨思索著,答道:“具體的我未曾聽到,隻是在梅園裏賞花吃茶時爹爹有叫我過去。那錢老爺在我家呆了大半日便走了。聽說是商議鋪子開張的事。上回將軍賞光讓我爹爹掙足了麵子,一時間成了城裏的人物,他想趁熱打鐵將鋪子趕緊開了,賺上一大筆。他們議事時我弟弟安榮貴、我二姨娘譚氏在一旁,還有丫環仆役伺候著。錢老爺在中蘭城裏也有府宅,該是會在這城裏住上一陣子。若是將軍想問他們可有可疑之處,我是不知道的。我隻知道我爹爹重利,錢老爺重色,兩人見麵時對這些毫不掩飾。”


    “這玉石買賣當初是如何成的?”


    “玉器價格越來越高,我爹爹覺得有利可圖,一直想找路子。整個平南郡都知道,錢老爺在南秦是最有路子的。我二姨娘娘家是福安縣的,便托了關係與錢老爺攀交。我爹爹送了許多禮,還投其所好送了兩個丫頭,可錢老爺一直沒鬆口。後來錢老爺道,若是兩家關係能更緊密些,他才放心幫我爹爹安排。所以最後我爹答應將我嫁給錢老爺做填房。”


    “然後便請了徐媒婆張羅說親之事?”


    “是的。”安若晨小心看著龍大,忽然覺得其實將軍是願意相信她的,不然怎會與她廢話這許多。“將軍。”她壯著膽子道:“我若是能幫將軍打探些消息來,將軍能否助我離家?”


    “這事我已答過,不能。”


    安若晨咬咬唇,再道:“將軍想釣大魚,定然需要幫手。將軍擔心官府出麵會打草驚蛇,斷了徐媒婆這條線。那麽我便是最佳人選。我為將軍冒險,自然得求回報。”


    “安姑娘,若是要談判講籌碼,有些事你得弄明白。首先,你沒身份向我提要求,拿軍情大事要挾於我,我可治你的罪。其次,你兩手空空,隻靠嘴上功夫,根本沒有籌碼。再者說,眼下的情形,你覺得我如何能信你?我方才說了,在徐媒婆那兒我並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糧倉也未出事,你逃家被我逮到,情急之下才報出消息,我若是懷疑你故意扯謊以求逃家之事不被暴露也算有理有據。你這段日子琢磨了律法條例,卻來求我助你逃家。你想想,這像不像圈套?”


    “圈套?”


    “我堂堂武將,來此駐守邊關,卻插手民間家事,劫擄民女,搶奪他人未婚妻子。輕則丟官,重則入獄。若是答應了你,便落了把柄在你手上。”


    安若晨忙道:“我斷不會有這樣的念頭。”


    “你剛剛才要挾過我,記得嗎?”


    安若晨張大了嘴,啞口無言。


    龍大看著她,又道:“還有,你可曾想過要如何打探消息?媒婆子出入各家,看慣不同臉色,察顏觀色的本事自然不小。她辦了不少大戶人家官吏鄉紳的婚事,於城中各處遊|走,定是八麵玲瓏的。她要說親,定得打聽家底家境,扯些家常裏短,能探聽到不少事。這大概也是她能做探子,能借說親薦人的機會控製些姑娘的原因。她打探的本事定是比你要強。你居於深閨,見過多少人,經過多少事,你如何對付得了她?”


    安若晨說不出話來。她看著龍大,腦子裏有點亂。


    “你起來吧。錢銀是你的,你拿走便是。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


    安若晨一時也不知還能如何,她謝過龍大,顰著眉往外走。


    “對了。還有一事。”


    安若晨停下腳步。


    “你外逃之時,是不是總要束個胸,覺得這般方便?”


    “!!!”這般說話不太出格了嗎?將軍!


    “可這樣一來,別人就能從你身形變化中看出你的意圖。”


    “……”所以他時不時盯著不該看的地方看,是研究她的意圖嗎?安若晨臉漲得通紅,卻又發作不得。


    “想要成事,不能隻圖方便而已。”龍大說完,揮揮手:“你走吧。”


    安若晨咬著牙往外走,去找二妹去。走到一半時臉的溫度下來了,心神也冷靜許多,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咦,剛才將軍說那些,難道是在指點她?


    安若晨與二妹回了家。安若希仍處在興奮當中,一路拉著安若晨的手說個不停。從踏入紫雲樓的那一刻起直到離開紫雲樓,看到了什麽遇到了誰說了什麽話,在安若希看來,都是友善美好透著光明前景的。


    安若晨一邊分神附合,一邊悄悄看轎簾外頭。將軍派人監視了徐媒婆,那也一定派人監視了她。路上看不到有何異常之處,臨近家時卻有了發現。街口多了個賣糖人的,側門外頭多了個茶攤。


    會是他們嗎?安若晨不敢肯定。她多看了幾眼,暗暗留心。


    之後數日安若晨苦苦揣摩龍大的心思,他質疑她卻不抓她,擺著冷臉卻又話多,究竟是何意思?若她於他有用處,他會幫助她嗎?


    安若晨試著進進出出府宅,有時故意朝著徐媒婆的住處方向去,或是朝著平胡東巷方向走,然後她終於發現了,茶攤上的一位客人跟蹤了她。她出門時未曾見他,但昨日確是見到他在茶攤上坐著喝茶來著。而在快到平胡東巷時,她看到了這個人在她附近不遠處看一家店的招牌,她拉著丫環說話,假意進了一家店,看到那人走過店麵,又停在了前麵不遠的地方。


    於是安若晨確定,她確實被盯梢了,應該不止這一人。不過是將軍派的人,她倒也不慌。他們盯著她的行蹤舉動挺好,這般便能告訴將軍,她是無辜的。連徐媒婆都未有異常,她當然更沒有。


    安若晨又找了機會趁陸大娘來送菜時與她聊了幾句,想確認平胡東巷屋子的屋主是否已經交代好了。


    “姑娘放心,我昨兒個還遇到他,又嘮叨了兩句。他說你且放心,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壓根沒人住進去過,誰又會知道這屋子曾有人付過租錢。不過前兩日還真有人來問過屋子,說是想租,但這屋子荒太久,怕不吉利。問了問先前誰人租屋。陳老頭兒機警了一回,答沒人租過,但不時有人打掃,也是有人氣的,不荒。那人便走了,說再考慮考慮。對了,陳老頭兒還抱怨,也不知是何人搗亂,竟將好好的鎖給撬了,累得他還得重打一付。”


    安若晨暗想定是那日她走了之後有人來查看了屋子。這讓她有些後怕起來,當日若是晚走了半步,豈不是被逮個正著。


    陸大娘欲告辭,忽又想起:“對了,大小姐,也是我先前考慮不周,未打聽隔壁空屋狀況。昨日才聽陳老頭兒說,有另一人來問過隔壁屋的屋主是誰,也是說想租屋,陳老頭兒知道,那原是徐媒婆子從前的舊屋,後來她有了錢銀,搬到大房子去了。這偏僻的破舊屋子,她一直未曾打理,也沒打算租出去。你若是因為擔心徐媒婆在那兒出入不租房了,莫怪我啊,是我疏忽了。”


    安若晨忙客氣謝過,道隻是朋友改了主意,與房子沒關係。陸大娘聽罷斂眉點點頭,告辭了。


    安若晨這下子是確定,其實陸大娘一直知曉她在撒謊,但未揭穿她,還願意幫她。安若晨心裏歎氣,她猜打聽屋子的兩撥人,該是有徐媒婆一夥的,另一撥也許是官府的人。也許她與將軍說了租屋地址後他也派人查證去了。但屋子是徐媒婆的舊屋,就沒什麽可疑的了。若是她有好房子還偷偷租個小舊屋子還能說抓到了把柄,現在房子原本就是人家的,壓根說不得人家有何錯處。


    安若晨發愁,覺得竟想不到有何辦法能不讓徐媒婆起疑又能從她那打聽出情報來。


    可這日,徐媒婆竟然到他們安府來了。


    陸大娘剛走沒多久徐媒婆便到訪,這讓安若晨有些緊張。安之甫特意讓下人來找她過去,說是徐媒婆是代錢老爺來送禮的,順便商討一下婚宴細節。安之甫還要求安若晨親自與徐媒婆說,讓徐媒婆代為向錢老爺轉達歉意,說她對數日前把手抽走的失禮感到抱歉,讓錢老爺莫怪。


    安若晨聽了要求後一陣惡心,到底是誰失禮。居然讓她為了這種事道歉,簡直連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安若晨去了。一來她不想惹安之甫不痛快,她必須讓爹爹覺得她老實聽話懂事,這樣她才可能有機會出逃。二來她正好可以見見徐媒婆,試探試探。


    徐媒婆如往常一般,滿嘴抹蜜,天花亂墜一通說。


    “哎呦喂,我就說大姑娘好福氣,你看錢老爺可是真心的疼你。這套金鑲玉首飾可是千金難求,你看看,多美。還有這布料子,可是京城裏才有的。別說中蘭城了,就是全平南郡都找不出一模一樣的來。錢老爺說了,那時似乎是惹了大姑娘不高興,便讓我來替他送送禮,大姑娘可莫怪他才好。”


    安若晨端莊微笑著,眼角看到爹爹正狠狠瞪她,忙道:“辛苦徐嬤嬤跑這一趟,我哪有不高興,那會兒喝多了,頭有些暈罷了。”


    徐媒婆掩嘴笑:“喝多了會有些小性子,我曉得,我曉得。錢老爺心裏也定是明白了,這不,備了些禮教姑娘歡喜歡喜。”


    安若晨繼續微笑著,歡喜個豬狗牛羊雞鴨鵝的。這時候安之甫重重咳了一聲,安若晨忙道:“還煩請嬤嬤回去與錢老爺說一聲,當日我醉酒失禮,還望錢老爺莫怪罪於我。”


    徐媒婆笑得那個花枝亂顫,拉著安若晨的手道:“好的好的,大姑娘放心,我會跟錢老爺說的。大姑娘也莫往心裏去。這不,錢老爺急巴巴地讓我來與安老爺定下喜宴事,可見心裏極喜愛姑娘。瞧瞧,這些首飾衣料也是精挑細選,看看這簪子,這耳環……”她將耳環拿了起來,在安若晨耳邊比劃著:“姑娘戴上……”


    徐媒婆話未說完,猛地一頓,笑容僵在了臉上。


    耳環!


    耳環!!!


    看著安若晨,她突然想起那隻玉兔兒耳墜子是誰的了。


    徐媒婆很快反應過來,重又堆起笑接著說:“姑娘戴上定是極美的。”


    安若晨保持著微笑,心卻沉入穀底。徐媒婆知道了。耳環果然是被他們撿到了,也許先前她並沒有想到那耳環是誰的,但安若晨肯定,就在剛才,徐媒婆笑容僵掉的那一刻,她想到了。


    安若晨並不知道能怎麽辦,她繼續溫婉笑著,看著徐媒婆。


    徐媒婆保持微笑,退了兩步,將耳環放回錦盒裏,然後轉身對安之甫道:“安老爺,那事情就這般定了,我會與錢老爺說的。今日我還有別的事,就先走了。安老爺後頭若還有別的吩咐,隨時差人找我來。”


    安之甫點頭謝過。徐媒婆行了個禮,告辭離去。


    安若晨瞧著她腳步飛快,顯得有些慌亂,便更肯定自己的推測。她認出她了,隻怕她出了他們安府的門,便會直奔那謝先生的所在。他們當日談話時可是說過滅口的,就如同談論天氣一般隨意。他們這夥人可是連糧倉、馬場都敢燒,對付她這樣一個弱女子,自然不會手軟。


    安若晨忙向安之甫行個禮,退下了。緊跟著徐媒婆而去。


    她不能讓她這樣離開,她必須將她攔下,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徐嬤嬤,徐嬤嬤請留步。”


    她還未想好攔下後能怎樣。


    “徐嬤嬤,我有些要緊的事與你說。”


    徐媒婆停下了,轉過身來,麵色如常地對她笑:“大姑娘,你有何事?”


    她該如何辦?安若晨心跳得極快。


    “嬤嬤難得來一趟,怎麽這麽急著走呢?”


    徐媒婆目光閃爍,笑道:“陳家那頭還等著我去催著李家給個準話呢。大姑娘有何事?”


    “嬤嬤除了保媒說親,也給一些人家送賣丫頭,對吧?”


    徐媒婆忙道:“大姑娘缺使喚丫頭?缺個什麽樣的人呢?我是不做粗使仆役買賣的,那是人牙子幹的事。若是缺些伶俐聰慧的,我倒是能替姑娘物色物色。我這會子趕著辦事,回頭大姑娘讓安管事把缺的人告訴我,我即刻去辦。”徐媒婆說完,行了個禮,轉身又要走。


    “嬤嬤急著去報信嗎?”


    徐媒婆腳下一頓。


    “莫著急,先與我說說話再做決定不遲。”安若晨施施然地道。


    徐媒婆轉過身來陪笑:“大姑娘說話越發深奧了,我竟不明白。”


    “嬤嬤聰明人,怎會不明白?”安若晨笑著,心裏仍在琢磨該怎麽辦。“若嬤嬤不嫌棄,到我院裏坐坐如何?”她環顧四周,微笑著輕聲道:“我是沒什麽,但擔心說的話會讓嬤嬤不自在。”


    徐媒婆驚疑不定,笑道:“要不改日吧,今天真有急事。”


    安若晨看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忽道:“那好吧,我是好心幫嬤嬤,畢竟性命攸關,但嬤嬤既是有急事顧不上,那我也不好再留嬤嬤了。嬤嬤好走,希望還有機會再見。”


    最後一句話輕聲細語,卻把徐媒婆說得有些慌。她努力不露聲色,做了個困惑的表情,想了想道:“姑娘這話說得,我更是雲裏霧裏,這倒是教人好奇了。這般吧,我先聽聽姑娘說些什麽,若是我能幫上忙的,自當為姑娘效勞。”


    安若晨笑了笑,轉身領頭走在前麵。她走得很慢,龍大將軍的話又在她心裏過了一遍,有些糟糕,她竟然覺得自己當真可能不是徐媒婆的對手。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必須賭一賭了。徐媒婆想到耳環時那一瞬變了臉色,證明她是害怕的。雖後頭她裝得沉穩冷靜,但那一瞬已然暴露了心思。安若晨覺得自己能賭的,也就這一點了。


    安若晨領著徐媒婆走了好一段,越走越僻靜,徐媒婆道:“大姑娘,這可不是往大姑娘院子的方向吧。”


    安若晨停下腳步,笑問:“徐嬤嬤每回來我家,都隻是在廳堂裏坐坐,如何知曉我院子是哪個方向?”


    徐媒婆一愣。


    安若晨又道:“又或是嬤嬤消息靈通,無論上哪家說親薦人辦事都順便將那府裏的動靜事無巨細皆打聽清楚。宅內各院方位,各人底細喜好,待用得上時,嬤嬤便有了準備。”


    徐媒婆笑道:“我哪有這般神通,不過為各家辦的是姻緣大事,我自然得盡心盡力。大姑娘的院子具體何處我是不知,隻是這兒有些僻靜,不像是主人家當住的。”


    安若晨不理她的話,自顧自地道:“若是用得上得時,姑娘不聽話,嬤嬤滅口之事是如何辦的?”


    徐媒婆笑不出來了。


    安若晨也不笑了,她盯著徐媒婆,不說話。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後徐媒婆沉不住氣了:“姑娘那日在窗外?”


    安若晨不答,仍在看著徐媒婆。當日將軍就是這般盯著她,她心虛,所以百般猜測。如今徐媒婆被她這般盯著,心裏定也是在百般揣摩她的意圖。


    果然徐媒婆被盯得咽咽唾沫,再問:“姑娘待如何?”


    這個問題得答,不然好不容易建立的氣勢會崩掉。安若晨揚了揚下巴,道:“嬤嬤惜命,我也是一樣的。嬤嬤從前辦過些事,有姑娘因而喪命,誰人我就不明說了,你我心裏皆是知曉。”其實她不知曉,但看徐媒婆的表情,安若晨知道自己蒙對了。“我聽得此事,便怕自己也會有此結果,這才細心打聽嬤嬤,這麽巧看到嬤嬤與人見麵。”這句把自己逃家企圖抹掉,不論後麵的事如何,她都不能讓爹爹知道她要逃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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