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脆響輕輕響起,就好像琉璃碎裂的聲音。


    花四海驀然驚醒,所有的幻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危機臨近的感覺,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立即戒備起來。


    他本就是和衣而臥,此時翻身而起,回頭見蟲蟲睡得正香,就算萬般不願,也隻好輕輕搖醒她,“噓吩咐。


    蟲蟲有一個優點,或者是唯一的優點,那就是在關鍵時刻非常清醒,不會拖泥帶水,所以她問也沒問一句,就迅速穿好衣服,握住了花四海的手。


    “別怕,可能是北山淳在耍花樣。”


    花四海感覺掌中的小手微涼,還有點抖,神色平靜的道,“我小看他了,居然手腳這麽快。”


    “他要殺我們?”蟲蟲訝然。


    就是這個北山淳,下午還和她談論身世,一副內心苦惱,尋找知音的樣子。


    雖然她不會蠢到以為北山淳是天真迷茫的人,但他變臉也太快了點吧!花四海冷然一笑,“有本王在,由不得他。”


    說著把蟲蟲攏到自己身後,一掌拍飛厚實的雕花木門,凜然霸道,絲毫沒有示弱之意,穩穩的抬步走到門邊。


    門外,一如平常般的寂靜,但四周似乎總有些不可辨的亮光,好像有什麽在暗夜中閃動。


    “原來是個陣法!”花四海輕喃,“北山淳,你就不敢麵對麵的與本王一戰嗎?”又是陣法!蟲蟲躲在花四海身後偷看,心中滿是無奈。


    以前在茱鎮已經這樣被困過一回了,現在又來?!不過也難怪別人,大魔頭的實力強大到如此地步,別人不用陣,又怎麽拿得下他?可是用了陣就可以嗎?“戰,也可智取,並非隻能力敵。”


    一個聲音從不遠處的花木叢中傳來,接著一個人影慢慢出現,身上一襲白衣,黑暗中分外刺目,初一看去,隻見衣,不見人,顯得分外詭異。


    走得近了,北山王絕美的臉上微掛著一絲笑意,宛如畫中人,舉止優雅雍容。


    “無所謂了,反正結果都是一樣。”


    花四海的身體站得筆直,冷冷的。


    “倒不知道魔王殿下會卜卦?”北山淳笑得溫暖,可眼神中殺機四伏,“那麽結果如何呢?”“你輸。”


    兩個字,說得平淡,甚至沒有語氣,可是卻那麽篤定,不容人有一絲懷疑。


    北山淳依然微笑,內心卻怒火熊熊。


    他自視甚高,一直想領導被五道看不起的人道主宰十洲三島,覺得自己是人間絕頂的人物,最受不了花四海那種驕傲冷漠、視天下於無物的樣子。


    偏偏花四海的這種驕傲不是流於表麵,而是從骨子中散發出來的,讓他總是有些自慚形穢之感。


    他討厭這種感覺,所以對花四海起了必殺之心。


    假如說開始時的殺意還是為整個十洲三島的局勢考慮,那麽現成已經摻雜了私怨在其中。


    “這是什麽陣?”蟲蟲輕輕一拉花四海的衣袖。


    “滅絕。”


    滅絕?不是滅絕師太創的陣吧?話說這陣的名子這麽煞,是否真的厲害到滅絕人性?蟲蟲仰頭看了看花四海,兩人心靈相通,花四海微一點頭表示回答。


    “不愧是魔王殿下,自己手下的功夫路數盡皆了然於胸。”


    北山淳讚揚,但臉上全是輕蔑,“近日本王收留了一名風塵異士,她本就是魔道中人,還是重要的人物呢。


    可惜魔王殿下無情,逐她出了魔道。


    你說巧不巧,你們掉進我的花園的當天下午,她就投誠到了我北山旗下。”


    說著,略一側頭。


    他的身後本來什麽都沒有,但隨著他的話音一落,眨眼間多出一條人影來,好像一直是潛伏在他體內的,此時被釋放了出來。


    適應了黑暗的蟲蟲看清了來人的模樣貌、及腰的長發披散著、飽滿的額頭以珠翠圍繞,正是久違的鳳凰。


    鳳凰被逐出魔道的事,蟲蟲並不知道,所以一時之間非常吃驚。


    花四海倒是很平靜,幾乎是麵無表情,完全無視鳳凰的存在,那種無愛也無恨的神情更是傷人。


    鳳凰本有幾分情怯,此時見到花四海的臉色,不由得又羞又憤,按捺著心虛和惱怒,死死瞪著花四海和蟲蟲,見蟲蟲的手緊緊抓住花四海的衣袖,而花四海一副細心嗬護的樣子,滿腔的愛變成了徹骨的恨。


    其實北山王和魔王所說的話並非是全部事實,當時她偷襲姚蟲蟲未果,居無定所,北山王的人找到她,意圖招安。


    她一直猶豫,不願意背叛魔王到底,但前幾天北山王派人來說王宮中有她熟識的貴客。


    她好奇之下前來,正看到魔王和姚蟲蟲的恩愛場景。


    之前,她已經注意到了北山王暗中調動部屬集結在王宮附近的行為,如此一來,她終於明白北山王是要對付魔王,也明白北山王是要借她之力。


    她掙紮過,但心中的執念最終占了上風得到!她寧願殺了魔己陪他赴死,也絕不讓姚蟲蟲那死女人風流快活!“我說大魔頭。”


    幾秒危險的靜默後,蟲蟲終於開口說話,“你不理會那個女人是對的,她的愛太自私,相愛不成就是仇敵,真是不成熟的感情。


    不過你現在還有機會,你一掌拍死我,她一定立即反了北山殿下,到時候你就可以‘力敵’了。”


    她吐了吐舌頭。


    “有本王在,誰動得了你。”


    花四海仍然麵無表情,“全天下的人都死了,本王也不會動你一指。”


    賓果!答對了!她要的就是這句足可以打擊到鳳凰的話,無論她在布陣方麵多麽強,隻要攪得她心緒變了,他們就有機會。


    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陣法。


    這話,是誰和她說的?而且,大魔頭這話說得真甜哪!抬頭一看,果然見鳳凰的臉色比北山淳的袍子還要白,本來美麗的臉卻變得猙獰。


    “蟲姑娘好聰明,會用攻心之計。”


    北山淳暖煦煦的聲音響起,“本王最喜歡聰明的姑娘,不如我改日找人去天門派提親,娶你做了北山王妃如何?反正本王還沒有正式的王妃呢,並不委屈你做側妃,蟲姑娘這樣的人怎麽能給人做側室呢?”話音未落,蟲蟲隻感覺花四海的身子一僵,似乎有怒氣要發作,連忙握住他手,“謝謝北山殿下抬愛了,可惜我的心讓魔王大人拿走了,他隻要不還我,我就隻愛他一個,就算是活龍轉世,我看都不看一眼。”


    切,北山淳會反攻心計?可惜比不上她情比金堅,肢體語言勝於一切。


    想到這兒,她忽然從花四海身後走出來,攀著他的脖子,在他堅毅的唇角用力一吻,發出好大“吧噠”的聲音。


    “工作需要,革命需要,可不是我在這生死關頭還色你。”


    她肚子裏道著歉,眼神瞄了一下敵方二人。


    鳳凰自不必說,看起來像是被打擊得要死去了,北山王滿臉通紅,眼神都不知道往哪裏飄。


    呀?這是什麽路數?難道這個城府很深的、讓人不寒而栗的笑麵虎怕看人家親熱?這是心理障礙還是精神發育不健全,話說他也是有很多女侍的人,為什麽怕這個?不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以前她看過一個電影,其中有個人叫永遠不死,怎麽也死不了,結果卻被男女間肉麻的話惡心死了,也許北山淳也是如此。


    想到這兒,她因為工作和革命的雙重需要,又親了花四海一下,再一下,再再一下……眼角餘光掃向北山淳,見他根本轉過了身,連忙放棄這甜蜜的工作,“大魔頭,快上!”哪知道花四海沒動,也沒有低頭看她,隻輕輕地道:“笨丫頭,他們在陣外,我們已經被困了。”


    啊?!原來這樣。


    怪不得周圍閃閃發光,是結界壁發出的光芒啊!鳳凰大笑道:“果然是我的王啊,連我這小小的伎倆也瞞不過你。


    我隻當您不會注意到我的修練,卻原來什麽逃不過您的眼睛。”


    “什麽你的王,明明是我的魔頭。”


    蟲蟲回嘴道,“你們兩個小人,就會躲在結界外麵逞威風,有本事進來見個真章。


    北山殿下,本來我瞧你長得那麽好看,以為你至少會保持一點王者風度。


    雖然我的魔頭是你的對手,可此時兩道還未交惡,你又以好客的姿態收留了我們,怎麽可以半夜偷襲,不宣而戰?這簡直就是陰險、兩麵三刀、不配你王者的地位。”


    北山淳回轉過身,略怒道:“魔道生事,危害天下蒼生,倘若魔頭伏誅,天下大定,我使用什麽手段又有何幹?”他說得慷慨激昂,似乎是說為了百姓,任世人唾罵也沒關係。


    可蟲蟲卻聽出了他話中之意,原來他是要殺花四海而後快,她怎麽能允許?!“那現在怎麽辦?打又不打,殺又不殺,難道想困死咱們?”她是問花四海,眼睛卻望著北山淳,想看他還有什麽破綻,不過隻見他豐神如玉,堪稱完美,哪有機會讓她可乘。


    花四海長眉一軒,“此處風景不錯,有結界在外守衛,就安心呆在這兒吧。


    我道是什麽凶險的陣式,今天看來也不過如此。”


    “可是你把門都打壞了。”


    蟲蟲歎了口氣,“不過算啦,我是能和男人同甘共苦的女人,不像某些女人,把自己的占有欲當成愛情。


    沒有門,就當是喜歡吹風好了。


    要不,大魔頭,你把屋頂也打個洞,咱們睡覺時可以看星星。”


    她不過是說說,哪料到花四海立即一抬手,須變閣最好的一間客房的屋頂瞬間消失,灰石泥沙俱落在北山王和鳳凰所站之地。


    但並沒有打到他們,隻是碰到了結界壁,落在地上,掀起一陣塵土。


    北山淳對這突然襲擊根本不反應,安之若素,那份定力真是上佳,著實令人佩服。


    一邊的鳳凰卻是嚇了一跳,明知道碎石打不到她,卻驚叫一聲,跳到一邊去,非常狼狽。


    “我的王,您隻知道這個陣法,可知道它為什麽叫滅絕嗎?”她凶,但眼睛卻不敢直視花四海,隻是瞪著偎在花四海懷,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蟲蟲早死了一百次了。


    “說起來,此陣也沒什麽特殊,隻是外圍由我尋覓多年而得的八隻天角木犀鎮住,如封似閉,沒有半點縫隙,隨著日出日落,還能把陰陽二氣聚攏其中,漸漸形成天下絕殺之氣,之後陣中所有的東西都會被融為飛灰,百年之內寸草不生。”


    鳳凰繼續說,“魔王殿下雖然修為高超,天下第一,可是卻無法抵禦這自然之力,不出三日,你們會“我們會融合在一起,他中有我,我中有他,再也不分開。”


    蟲蟲接口道,表現得毫不在乎。


    剛才她以為是要開打,所以故意激怒鳳凰,現在雖然知道兩人是被困,這是一場消耗戰,但仍然忍不住想氣死這個得不到魔王之愛就變節的女人。


    回想一下在無窮山,花四海就是力抗自然之力,當日受了重傷,絕不能讓他再來一次了。


    如今鳳凰已經瘋了心智,說出的話恐怕不是嚇唬他們,所以一定要盡快想個好辦法離開才行。


    “果然情比金堅,隻是不知道金子化成金粉會如何?”北山淳冷笑,轉身施施然離開,頭也不回,修長的白色身影漸漸融於黑暗。


    這幾天他表麵上按兵不動,實際上早就把精銳部隊調到了王宮附近,然後布下了鳳凰這招棋。


    鳳凰這個女人精研陣法,隻可惜花四海手下強手太多,她又駐守修羅微芒,很少能夠施展。


    他打算著讓鳳凰先困住花四海,萬一花四海破陣而出,也必定耗費了不少精力,他再與之對戰,再加上他精銳部隊的幫助,定可勝利。


    他並不怕花四海,但還能清醒地認識到兩人之間的差距,不會輕敵。


    “此陣能困魔王多久?”他問跟過來的鳳凰,見她眉目間全是落寞和痛楚,還有幾分不甘,不禁有點可憐她。


    “如果沒人拔掉天角木犀的話,陣不會從內而破,就算王天滅地的能力也是一樣。”


    “放心,置放天角木犀的沒人能看得到。”


    北山淳胸有成竹。


    鳳凰點了點頭,心事重重的,“那就好,除非北山淳停下腳步,眼神中露出置疑之色。


    但鳳凰搖了搖頭,把心中人的名子重又埋在心底。


    北山淳見她不願意說,也不繼續追問。


    還能有誰會來呢?魔王和蟲蟲是從死海海底冒出來的,他們失陷在此處的消息根本不可能傳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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