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你給別的男人了


    窗外翠竹依依, 片片竹葉在這秋日裏依然青翠可人, 布置清雅的房間內, 女子肌膚雪白清透猶如上等的羊脂玉一般, 她抿著嫣紅嬌嫩的唇,眸中散發出動人的光彩,嬌憨的神態是獻寶式的討好,掏出手裏的小鞋子讓他看。


    那小鞋子, 確實是用了心思的。


    很小很小的一個, 小得精致可人,圓鼓鼓的鞋頭上繡著個憨態可掬的老虎, 鞋幫子上都是用金絲線打著邊兒, 針腳細密, 繡工精湛,那老虎頭的胡子都看著栩栩如生。


    這麽一個小娃兒的鞋子,捧在她白淨的手心裏, 看著就惹人喜愛。


    她必定是用了許多心思做出的。


    然而蕭珩神色卻格外的寡淡, 唇線緊緊地繃著, 眉眼荒蕪得仿佛寒冬時分的雪原, 一覽無餘的冰冷。


    她開始時還是笑著的, 後來終於發現哪裏不對了, 慢慢地那笑收斂了,之後便開始小心翼翼地瞅著他。


    他雖然一貫地沒什麽神情,可是顧穗兒卻已經從那一成不變的臉色上分辨出他的喜怒哀樂。


    他如今正不高興著,而且是特別特別的不高興。


    她輕輕地咬唇, 原本捧著的小鞋子變成了攥著,慢慢地攥緊了。


    垂著腦袋,暗暗地想著,今天怎麽了,是有什麽事嗎?可是絞盡腦汁,她也想不明白今天有什麽不對,更想不出他可能因為什麽不高興。


    早上時候,他離開,她不是還幫他整理了下衣袍,她已經學會怎麽幫他穿衣裳。當時她給他把壓袍的配飾戴好,他還看了她一眼。


    她認為他看她那一眼是誇她做得好。


    但是現在,才半天功夫,回來後怎麽就變臉了……


    顧穗兒咬著唇兒,小聲試探道:“三爺,你,你不喜歡?”


    蕭珩優雅地放下手中的茶盞,淡淡地道:“沒有不喜歡,隻是你也快要生了,平日多歇息才是,沒必要為了這些不相幹的費心思。”


    不相幹的……小蝌蚪怎麽是不相幹的?


    顧穗兒懵懂地望著他,一臉茫然。


    她實在是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但是他看起來也並不想再多說的樣子。


    她什麽都不能做,隻是僵硬地把自己做好的小鞋子攥緊手裏,藏在袖子裏。


    這是小蝌蚪的鞋子,他卻一點不喜歡,連看都不想看的樣子。


    顧穗兒低下頭,還是硬撐著努力地道:“我,我隻是想著小蝌蚪出生後,穿上我親手做的鞋子,也許會更喜歡……”


    可是她說完這個後,他的臉色絲毫沒有任何好轉。


    他如一塊冷漠的玉石,立在窗前,眼光照射不進去他的眼睛。


    顧穗兒深吸口氣,柔順地低垂著頭:“三爺,那穗兒先出去了。”


    “嗯。”他負手立在窗邊,連抬頭看顧穗兒一眼都沒有,隻是淡淡地嗯了聲。


    顧穗兒一步步往後退,退到門口處,扶著門框又回頭看了一眼。


    隻能看到他一個側臉,尊貴清冷,俊美無雙,卻又有些陌生。


    她突然想起了以前,以前她還是客棧裏一個小小的丫鬟,每日操勞忙碌的直不起腰,偶爾間抬頭看時,也能看到外麵來往的客人,有粗糙的也有精貴的,而那個時候,像蕭珩這般入住的客人,是她連抬頭看一眼都不敢的。


    其實細數過去,曾經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幾個月前罷了,幾個月前,她還是那個卑微的客棧幫廚。


    如今進了侯府,當了尊貴之人的侍妾,又得侯府裏的夫人和少奶奶們都不嫌棄,抬舉了她,但是她就忘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嗎?


    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而自己本來就是地上的塵埃。


    這麽一想後,顧穗兒倒是好受了許多。


    她沒再說什麽,低頭離開書房,回去了自己房間後。


    回去後,坐在榻上,把那小鞋子放在手心裏地揣摩把玩,越看越是喜歡,越喜歡卻覺得越難過。


    他往日回來,都是要摸摸她的肚子,感覺下裏麵小蝌蚪動作的。


    如今卻是連理都沒不理了。


    偏偏她是完全不懂這是怎麽了,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


    顧穗兒將那小鞋子拿起來,貼在自己的肚子上,輕輕地撫摸著肚皮,低聲喃喃道:“你爹爹不喜歡這個鞋子呢,你喜歡嗎,小蝌蚪,你是不是也不喜歡?不喜歡,娘再給你做好的,一定能做更好的……”


    也不知道傻傻地坐在這裏自言自語了多久,安嬤嬤進來了。


    她看著顧穗兒這樣不太對勁,便試探著問道:“小夫人,你可覺得餓了,要不要用些點心?”


    顧穗兒茫茫然地抬起頭,怔怔看了安嬤嬤好一會兒,才道:“不用,我不餓。”


    安嬤嬤終究不放心:“先喝點血米粥吧,那個補血益氣,熬了好久的。”


    顧穗兒卻仿佛根本沒聽到她的話,低著頭,摸著肚皮,摩挲著那小鞋子。


    安嬤嬤越發覺得不對勁,想了想,便還是出去命丫鬟準備那血米粥去了。


    顧穗兒癡癡地坐在榻上,一門心思想著自己肚子裏的小蝌蚪,想著小蝌蚪便想起了蕭珩,想起蕭珩便想起了那一夜。


    她後來累了,便側躺在榻上,睜大眼睛,迷惘地望著麵前的錦帳,看著那層層疊疊的錦帳隨著窗欞外的些許微風輕輕晃動,晃啊晃的,她便沉沉睡過去了。


    夢裏,她站在客棧旁邊黃沙漫天的官道旁,仰臉望著前方,那裏有一個男子,紫袍黑馬,好生尊貴,好生俊美,簡直猶如神祗下凡一般。


    是蕭珩。


    她忙伸出手,想去拽住他的衣袍。


    誰知他垂下清冷的眸子,用陌生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低聲斥了一句什麽,便策馬離開了。


    她連忙去追,努力邁開腿去追,可是官道上塵土飛揚,她邁步好生艱難,怎麽跑也追不上。


    追不上,可怎麽辦,她頹然地撲倒在官道上,卻見自己穿著滿身補丁的衣裳,臉上都是汙泥,卑微至極。


    “小夫人,你可醒醒吧,用些血米粥吧?”


    安嬤嬤的聲音把她從夢中喚醒,她睜開眼,望著眼前安嬤嬤充滿擔憂的眼神,一時有點不明白這是誰。


    愣了好久後,才回憶起來。


    低頭摸了摸肚皮,她點頭,撐著起來,用血米粥。


    往日這滋味她是喜歡的,紅色的血米用了不知道多少時辰熬成粥,軟糯香甜,聽說最是補血,她盼著能多吃一些好讓她的小蝌蚪長得更好。


    她努力地往下吃,想多吃一些,多吃一些,可是誰知道,好不容易出了半碗後,卻一個惡心,之後再也止不住,便盡數吐出了。


    吐完了後,天旋地轉,整個人都不知自己安嬤嬤嚇了一跳,連忙招呼丫鬟又是擦拭又是換衣裳又是收拾的,折騰了半晌,顧穗兒躺下。


    長歎了口氣,她擔憂地望向顧穗兒,卻是唬了一跳。


    隻見顧穗兒那一張小臉兒蒼白得仿佛透明一般,兩隻眼直直地望著上頭,全然沒了往常的靈動勁兒,幹巴巴的,風一吹就能飄走的樣子。


    這可真是嚇得不輕,當下不敢言語小心翼翼出去,先去蕭珩書房,誰知道蕭珩並不在,已經出去了。


    她跺跺腳:“可了不得,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可如何是好,還是得趕緊去回稟大夫人和老夫人!”


    當下不敢耽擱,先去了大夫人那裏,遇到了王開順家的,把這事兒一說,王開順也不敢耽擱。


    很快這事兒就到了大夫人那裏,又到了老夫人那裏。


    老夫人一聽便趕過來,先看了看,看了顧穗兒那直了的眼神,頓時也嚇得不輕,趕緊請了禦醫過來。


    這一請就是兩位,一個是之前的諸葛大夫,一個是太醫院院首大夫,兩個人對著顧穗兒診脈了一盞茶功夫,又是針灸又是把脈,簡直是連看家本領都施展出來了,總算讓顧穗兒氣息平穩。


    最後出來,兩個人商量了一番,都認為,這是急火攻心哀傷過度導致的,慢慢養著就行,至於對胎兒,應該是沒大礙。


    老夫人這才勉強放心,請兩位大夫給下了方子,趕緊熬藥灌藥的。


    忙完了這些,老夫人終於有功夫把安嬤嬤叫來:“說,這都到底是怎麽了,好好的,誰給她氣受了?怎麽給氣成這樣?”


    安嬤嬤哪知道怎麽回事啊,她根本說不出來個所以然,想了半晌,最後隻好道:“今日小夫人知道三爺回來,便去了三爺書房,出來後好像就這樣了。”


    老夫人一聽,恨聲道:“阿珩啊阿珩,他人呢!”


    安嬤嬤自是不知的,自打小夫人出來後,三爺就沒見人影了。


    老夫人沒法,隻能命人去尋,尋了半日,總算是找到了。


    “你說說你,都眼看二十歲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冒失?你到底是說了什麽,竟把她氣成這樣,你知不知道她如今懷著身子,下個月就要生了?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可怎麽辦?”


    老夫人越說越氣,最後拿起手邊的一個花瓶,直接對著蕭珩砸過去。


    金貴的花瓶落在蕭珩肩膀上,應聲而碎,碎片渣滓滑過蕭珩的臉頰,那俊美如玉的臉龐便留下了一道血痕。


    蕭珩抬起幽暗的眼神,唇邊抿得仿佛一把薄劍。


    “她,怎麽了?”他嘶啞低沉的聲音緩慢而艱難。


    “能怎麽,這都要被你氣壞了!這肚子裏可是懷著你的孩子,你到底是在鬧什麽?這都多大人了,能不能有點當爹的樣子?!”老夫人沒好氣地罵了一聲。


    蕭珩在那一片碎瓷片中撩袍子起身,轉首就要往外走。


    老夫人叫住他,命道:“你可好好哄哄吧,懷著身子的女人,不能受這氣!”


    蕭珩身子頓了頓,之後便徑自出了屋,快步跑向顧穗兒的房間走去。


    進去的時候,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在,相視了一眼,便要出去,臨走前囑咐說:“說話輕聲點,我看她這病來得蹊蹺,你可不要惹她難受。”


    待到大少奶奶二少奶奶都走了,蕭珩走到了榻前,卻見一層薄紗帳子裏麵,纖細柔弱的顧穗兒躺在那裏,曾經如白瓷一般的肌膚此時仿佛失去了光彩,白得沒有任何血色,仿佛夾在了書頁裏幹透的花瓣。


    她安靜地躺在那裏,就連凸起來的肚子也沒有任何動靜。一切都太過寂靜無聲,如果不是她纖細脖子上隱約可見淺藍色的血脈,他會以為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蕭珩抬起手來,掀開了朦朧薄紗。


    當揭開那層薄紗的時候,失去的恐懼緊緊地扼住他的心,他的氣息幾乎是停滯的。


    真得很怕,她就這麽睡去,叫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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