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大地,浩瀚天空,誰主沉浮。


    三千丈的上空,兩片巨大的芭蕉扇宛如飛船一般,承載著兩千多妖蛇肩並肩飛速前行。左側二長老鬼度、飛雲、飛蕩坐鎮,右側三長老鬼謀、四長老鬼姬坐鎮。


    所有妖嬰期以上的,全都磕著丹藥,努力將自身妖元注入到芭蕉扇中。巨大的能量湧入,芭蕉扇速度更快幾分。


    天已然漸漸放晴,鍾聲又是連續不斷,很多妖族已經從宮殿洞穴裏出來,等待著聖塔的開啟。數千丈上空一個黑點咻然劃過,立刻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低階妖族不解,但那些合體期、渡劫期的大能豈能不知?數日前蛇族金雕族大戰的消息傳遍全國,所有妖族都深深震驚。


    能夠進入碧眼金雕一族大本營搶東西的,千百年來唯有眼睛王蛇一族。妖族敬強者,蛇族的舉動值得他們尊敬。


    看著那和時間賽跑的巨扇,他們心裏同樣在祈禱,在祝福。


    很快,鍾聲已經響過一半,但他們並沒有行至一半的路程。照此下去,顯然是趕不上了。飛雲和飛蕩心中著急如焚,手中動作也慢了幾許。


    “別走神!”二長老飛度立刻出聲提醒。


    二人一愣這才意識過來,趕忙加快自己的速度。飛雲明眸皓齒、細眉如柳,此刻卻是柳眉急彎如月、明眸閃爍含淚、皓齒輕咬朱唇。


    掙紮了好一會,她抬頭看向二長老飛度,傳音道:“二叔,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我們必須得想個奇招。”


    飛鶴麵露苦澀,這道理他豈能不知?但目前就是這麽個狀態了。若是再加快速度,隻怕身後這些族人損耗極大,虛弱之身如何迎接神光洗禮?略一沉吟,他快速朝另一邊的三長老看了去。


    “三弟,事態緊急,我們隻怕等不及了。如今之計,唯有我耗盡妖元一試了。”


    話語一出,鬼謀立刻投來反對的目光,沉聲回道:“二哥不可,你是我蛇族的支柱,要做也是我來。”


    “三弟,切莫再爭執,時間不允許了,你看好族人。”鬼度卻是立刻打斷,言辭之中滿是堅持。


    看樣子他是下了決心了。


    鬼謀不再堅持,將頭轉向一邊不願親眼看到那一幕。蒼老如他,深陷的眼窩忽然一片通紅,熱淚盈眶。


    “二哥,二哥……”他輕聲呢喃著,這個二哥為人陰險,疑心極重,很多時候他是不願與他同行的。


    但如今,關於族群未來的大事麵前,他卻可以奉獻出自己兩千多年辛苦修煉來的精華。這樣的舉動,堪稱壯烈、大公無私。


    回想起幼年時他們還是一條小蛇,懵懂不知依偎玩耍的情景,鬼謀似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而此時,鬼度徑直站了起來,負手而立於芭蕉扇最前方,狂風凜冽,發絲衣角擺動,宛如一尊天神。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同樣想起了幼年時的一幕幕,但他並不後悔。相比較列祖列宗為族群的付出,他這點付出又何足掛齒?


    很快,他長呼一口氣,眼神變的無比堅毅,一身渡劫中期的氣勢揮灑而出,將迎麵而來的狂風直直劈開,朝兩邊分流而去。


    背後,眾多妖蛇不明所以,怔怔的看著他。但鬼姬、飛雲和飛蕩卻猛然一愣,意識過來他要做何事。


    “二哥(二叔)!”他們齊聲尖叫,想要製止。


    鬼度並未說話也未轉身,隻是擺了擺右手,示意眾人無需再議。下一刻,他驀然張開了嘴,本相蛇芯吐了出來。嘶嘶~~猩紅的叉舌發出嘶吼,極力朝上方彎折。


    “妖元精血出!”他輕喝一聲,叉舌兩尖立刻便各自滲出一滴深紅色粘稠的精血。


    一股強大浩瀚的氣息轟然從那精血上散出,似要睥睨一切。鬼度卻是麵色瞬間蒼白無比,眼神便有的模糊渾濁,臉上皺紋也平添了許多。


    他更老了。


    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他強撐著身體這才鎮定了下來,但他的身上,卻已經開始散出死氣,越來越濃。


    到了這一步,兩千多妖蛇都已明白他的舉動,齊齊發出嘶吼之身。它們沒有吐露人言,而是用本族的語言向飛度表示出最崇高的敬意。


    “爾等,切莫辜負老夫,切莫讓族群蒙羞。”鬼度一字一字努力說出這句話,隨即右手抓住精血,朝身後甩了回去。


    一左一右,精血各自深入芭蕉扇中。


    磅礴之力襲來,芭蕉扇速度猛然加快數倍,照此速度定然可以趕上。鬼度見狀一聲長笑,非常滿意。緊接著,他身體一軟,朝後麵背摔而去。


    “二哥!”鬼謀暴喝一聲,一下出現在了鬼度身後,一把將他抱在了懷裏,鬼姬等人也同樣趕來。


    “二哥,你撐住,撐到神光撒來,說不定可以度過此劫。”鬼謀強忍著淚水,顫抖的安慰著鬼度。


    鬼度慘淡一笑,搖了搖頭,無禮的回道:“我,我不後悔……玄劫,玄劫之威……我還是知道的。回去,回去告訴大哥,告訴列宗列祖,將我放入宗祠殿……”


    鬼謀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滴在了鬼度的臉頰上,濺起朵朵淚花。他瘋狂點頭,同時將自身妖元注入鬼度體內。


    四長老鬼姬更是哭的一塌糊塗,這二哥雖然性格古怪,但從小都護著他們,不允許別的妖族欺負他們,那是無私的兄長情誼。如今他的作為更是最真摯最高貴的奉獻……


    “二哥,你撐住,撐住啊。”她同樣將自己的妖元注入鬼度體內,意圖保他性命。


    但無論他們怎樣努力,鬼度卻是死氣越來越濃,雙眼也漸漸閉合。朝弟弟妹妹們搖了搖頭,他徹底閉上了雙眼,頭顱一歪。


    死氣繚繞,他的身軀也漸漸發生變化,從雙腳開始,一點點開始蛻化成本相蛇體。


    鬼謀緊緊閉上了雙眼,臉色猙獰痛苦至極,仰天長嘯。玄劫以來,縱有回天之術亦是無用。


    下一刻,他輕輕放下鬼度的屍體,重新帶著族人開始全力趕路 。


    渡劫中期妖修的一身精華能量浩瀚磅礴,若是自爆足以將數千裏的地方盡數毀滅。但此時它卻隻是變為了芭蕉扇的動能,大刀小用很是可惜。


    終於,第九十聲鍾聲響起之時,兩片芭蕉扇終於出現在了草原的上空,即將回到蛇族群山。遼遠,鬼謀便看到山巔等候的鬼眼、飛鶴等人,心中五味陳雜。


    倘若他們能親自前往,速度定然可以加快不少。但當下形勢,若他們去了也無法按時間趕回,那蛇族將沒有一個頂尖強者受神光洗禮,損失更為嚴重。


    這道理,鬼謀深知。他們的舉動無法判斷對錯,或許歸根結底都隻為了蛇族罷了。


    無奈一聲長歎,芭蕉扇終於回到了山巔,眾妖蛇立刻有條不紊快速的離開芭蕉扇,繼而又整齊的排列在巨大空地之上。


    “族長,大哥。”鬼謀神情苦澀,正要訴說,卻被鬼眼伸手打斷。


    “不用再說了,我都知道了。”


    他的聲音同樣蒼老了許多,顫顫巍巍的走到鬼度身邊,將身子俯了下去。鬼度身軀已然全部變成了蛇體,隻剩下一顆頭顱尚還是人形,非常平靜,嘴角微揚帶著笑意,似乎知道族人成功了。


    看得出來,他無怨無悔!


    “二弟……”鬼眼輕聲呢喃,一把將鬼度抱在了懷裏,眼中淚花點點。


    另一邊,父親身亡,作為女兒,飛羅已經哭到不省人事,幸好有飛鶴的懷抱這才沒有倒下去。她的眼神中滿是回憶,似看到了幼年時父親傳授自己一身本事的時光。


    從出生到現在,父親一直深愛著她,深愛著這個族群。


    上萬蛇族齊聚山頭空地,擺好了隊伍接受神光洗禮。但在此之前,他們先要跪拜二長老,跪拜這無私的長輩。


    “全族立,拜!”飛鶴臉色漲紅,身體顫抖,全力發出一聲嘶吼。氣勢之強,直衝雲霄,震開漫天白雲。


    上萬蛇族齊齊匍匐在地,蛇頭點地如叩拜一般,口中發出陰沉的嘶鳴聲。


    “再拜!”


    “三拜!”


    一連三次,嘶鳴聲震耳欲聾,回蕩整個草原,驚起無數飛鳥走獸。


    當~~~當~~~,鍾聲仍在持續。


    第九十八聲鍾聲響起之時,主峰低地下百裏之處,靈樹旁邊,蘇溶猛然睜開了雙眼,雙目渾濁很快消失,他一閃消失在原地。


    第九十九聲鍾聲響起之時,他出現在了山巔,看到了那驚人的一幕。無需多想他已明白發生了何事,走到鬼度身邊,他深深的拜了下去。


    此時,鍾聲終於散去。所有妖族興奮,蛇族卻是苦澀。漫天金光猛然朝高塔收縮而回,緊接著便有一道渾厚平靜的聲音傳來:“聖塔開啟,萬族朝拜,接受神光洗禮。”


    那聲音高貴無比,似天道佳音一般,回蕩心頭讓人生出敬畏和臣服。


    於是乎,整個萬獸大陸,無論是妖族也好、普通獸類飛鳥也罷,全都在這一刻匍匐到了地方,以最誠懇的姿態接受神光的到來。


    不僅如此,所有外來人修也被天音折服,跪拜在地。


    但惟有一人例外,他正傲然而立,仰頭看向遠方的高塔,神色平靜。


    這便是蘇溶。


    天音想起的刹那,他手中的聖塔令光芒一閃,一道金光射出,徑直鑽入他的頭顱之內。神光即來,他的這一道神光自然無需跪拜,同出一源,似迎接母親一般。


    很快,收縮回去的金光再次噴泄而出,比之前要更加濃鬱,徹底將太陽光芒比了下去。一息不到,金光已經籠罩整個大陸。


    霎那間,所有妖族心神平靜空靈,內丹身軀開始了強製的提升。


    這便是聖塔神光的洗禮:讓妖族實力大增,讓百獸誕生靈智……


    當然了,十五個持有聖塔令的族群才是這次洗禮的最大受益者。


    但此時此刻,蘇溶看著身旁的眾妖蛇,卻突然發現一個驚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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