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個人感受不到疼痛,周昊可以做到,但這樣做對穆愛國沒有任何意義。


    舉個類似的例子,穆愛國沒有痛覺就相當於登山運動員在高寒地區不慎失溫。運動員在雪山上一旦失溫嚴重,人的體感無論有多寒冷,肌膚上的神經係統都有可能給大腦中樞發出身體發熱的錯誤信號,運動員有很大的幾率會脫掉自己身上禦寒的衣服但自己不覺得冷。從而導致人體受到更加嚴重的寒冷侵襲而最終凍死在雪峰。


    在周昊的傳承中,人的一切都是有三魂七魄主宰的。沒有了痛感,穆愛國的七魄中吞賊、除穢、非毒、伏矢就會對病痛失去感應而停止反應。


    吞賊,主消除身體有害物質;


    除穢,主清除身體代謝物;


    非毒,主散邪氣淤積;


    伏矢,主分散身體毒素。


    這四魄直接影響著人體的免疫係統。如果它們認為穆愛國體內一切正常,就會自動調整自己進入日常狀態,甚至有可能會將癌細胞當做人體正常的組織提供更多的養分。這就等於穆愛國本已經瀕臨崩潰的免疫係統徹底自動投降,反而導致癌細胞以更快的速度吞噬掉他最後的生機。


    穆愛國聽到周昊的話後,兩眼中出現一絲的失望,甚至他眉心的一點清明也開始明暗不定。


    周昊見狀急忙說:“你都能堅持到九次化療,應該是個硬漢子,現在為何又要切除痛覺神經?”


    “因為……多堅持幾次化療才死,能讓家人稍稍心安一些,至少我是在接受了最高等級治療無效後才死的,而不是放棄……我就是在這個領域工作的,對輻射的副作用太清楚了,知道自己已經到極限了,所以想輕鬆一點,真的好疼啊!”


    穆愛國輕輕一笑,雖然麵部已經變形,但周昊覺得他健康的時候一定是位美男子。


    “周昊,你有沒有辦法?是我發現他身體不好的,隻是發現的太晚了……”蔡老在一邊插了一句。


    見蔡老出麵,穆愛國衝著他笑了笑,輕聲說了句:“蔡老,謝謝啊!不過我堅持的時間比您預計的要久一些!”


    “慚愧啊!慚愧啊!……”蔡老連呼幾聲慚愧便轉身出去了,周昊分明看到他轉身的刹那兩行濁淚已潸然而下。


    周昊此時卻眼前一亮,因為他發現穆愛國最後說超出了蔡老預計時,眉心的亮點突然變亮了一些。


    “或許可以試一試”周昊突然覺得自己或許低估了人類求生時爆發的意誌力。


    這個時候,穆愛國的妻子紅腫著眼睛從門外衝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周昊麵前。哭著說:“周先生,救救我家老穆,他怎麽說還活著啊!求您了,嗚嗚……”


    “阿姨,您別這樣,先起來,快起來!”周昊手忙腳亂的一邊讓開身體一邊伸手去扶同時兩眼不由的向穆愛國看去。


    穆愛國此時兩眼緊閉,淚水從眼角滑落,眉心中的光點正慢慢的變得黯淡無光。


    周昊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好,急忙掙脫穆愛國的妻子一步跨到穆愛國身側。左手一揮將穆愛國身上的病衣撕開,刺芒一閃,一道金光出現然後化為漫天金色流星,一閃而逝,沒入百會、印堂、人中、合穀、勞宮、至陽等穴道一直消失在兩腳的湧泉穴。


    隨著周昊莫名其妙的一指伸出點在穆愛國眉心處,那金針卻同時出現在檀中穴,僅僅露出三分之一,同時還在以極高的頻率振動著並發出低低的嗡嗡聲。


    站在旁邊華老在周昊指向穆愛國眉心時都想到了那日周昊擊向了吳子墨眉心的那一掌。


    “為什麽?”這個念頭剛剛興起,卻看到了周昊金針振動。


    “響針”華老三人幾乎同時發出一聲低呼。


    而後便的學生們也被剛才的情形驚呆了,且不說那一閃而逝的金星雨的迷幻,就眼前因高頻率振動而呈現一片金色虛影、猶如蜜蜂飛行時發出的嗡嗡聲就讓他們徹底明白,為何老師再三強調這才是華醫最高的精髓。太奇妙了!


    周昊這一指實際上是將空間裏幾個鬼奴煉化成冥泉靈液後,用巫力包裹住強行打入病人顱內的泥丸宮,來滋養病人的靈魂。之後,周昊一邊低頭看著穆愛國的身體,刺芒依然拿在他的手上準備著隨時施救,同時急促的對穆愛國的妻子說:“要想救你丈夫,就閉嘴!現在到洗手間整理下自己。你這樣子穆愛國還不如死了好呢!”


    病人家屬在病人重病後,往往愁眉苦臉終日以淚洗麵甚至有時會當著病人的麵苦苦的跪求醫生,卻不知這樣做是對躺在病床上的患者最大的折磨。他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親人日漸憔悴,看著往日驕傲矜持的親人放下自尊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心裏隻會產生“我還不如死了好呢!”的念頭,以給自己、給家人一個解脫。


    所以周昊才讓穆愛國的妻子快點整理一下自己,因為剛剛周昊“看”到,在穆愛國的心目中,他妻子永遠都是端莊素雅的學者專家……


    “周昊,現在情況怎麽樣?”華老和古老此時也反應過來,一左一右的來到周昊身邊。


    “不知道,全看他了,想生,就活!”周昊一心二用,一邊同華老他們說話,一邊用神識小心的護住穆愛國的靈魂。


    在他的神識裏麵,穆愛國已經近乎透明且指令破碎的靈魂艱難的、小心翼翼的靠近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一滴水滴。他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也不知道這水滴是如何突然出現在他前方?那水滴相對於他的靈魂而言仿佛就是一座大山,他本能的恐懼但那水滴散發出的誘惑卻又讓他忍不住靠過去。


    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那水滴上,一絲清涼從水滴中傳遞過來,讓久經病痛的他為之一振,隱隱中他的身體似乎恢複了一點。雖然隻有微不足道的一點,但依然讓穆愛國趕到無比的舒暢。


    他還沒有好好享受這種久違的舒暢時,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出現想將他拉進水滴內部……這時一根針突然從天而降,從他的頭頂刺入然後牢牢的釘入自己所處的地麵。針帶來的痛苦加上此時仍未消失的吸力,兩種不同方向力量的加持下,穆愛國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在變長、變短。


    與以往全身如同針刺、刀剮的疼痛不一樣,這種靈魂被拉扯、刺穿的痛苦已經遠遠超出了穆愛國所能承受的極限。就在他絕望的閉上眼睛等待全身被撕成粉碎時,剛剛那周先生的聲音突然出現。“想生,就活!”。如同洪鍾大呂在穆愛國的耳邊不停的、一遍遍的響著,雖然激發了穆愛國的求生欲,但那聲波的震動卻又帶給他另一種痛苦。


    工地上經常看到有工人拿著小型的振蕩器在混凝土裏不停的劃動著,那是利用震蕩的原理使混凝土之間變得更緊密。而周先生的聲音帶起的震動一遍遍的衝刷著穆愛國,本已經虛弱無比且千瘡百孔的穆愛國靈魂張口發出一道無聲的痛嚎,一道道環形波動從他的頭部開始迅速的衝向腳底,將他的每一個靈魂粒子全部跟著那波動狠狠的激蕩、摩擦、碰撞……周而複始,永無止息!


    穆愛國兩眼空洞的看望天空張著大嘴不停的嘶吼著,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塊破布,被一張大手狠狠的向兩邊拉扯,又有另外兩隻手還在不停的搓揉著自己同時又有兩隻手抓住自己的頭和腳,狠狠的將自己絞成一條麻繩。


    痛,很痛!


    穆愛國此時已經忘記了一切,他隻是本能的一遍遍的在心中跟著周先生的聲音複述著:“想生,就活!”就這樣,他居然能夠在劇痛中始終保持著最後的一點清明。


    周昊長長出了一口氣,對滿臉驚恐的穆愛國夫人點了點頭,“去泉城吧,這病人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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