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直快馬迎上前去,在烏月瀾馬前勒著馬微笑道:“牛兒,我知道你不會拋下我,跟我回去。”


    一句責備的話也沒有,隻要她跟他回去,要他的命都可以。


    烏月瀾被他的笑震了一下,開口道:“我來是告訴你,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喜歡的是耶律隆,我要跟耶律隆在一起。”


    褚直盯著她,眼裏俱是笑意:“那你不要嶽父嶽母,也不要大舅小舅了?”


    烏月瀾怔住。


    褚直忽地柔笑:“我是嚇唬你的,隻要你跟我回去,咱們還好好的……”


    他話未說完,烏月瀾眸子裏射出怒火,冷冰冰道:“褚直,你以為你是誰?!殺這個殺那個,你殺的了嗎?一個靠賣身哄騙自己妻子賺取榮華富貴的人,你有什麽本事?不過是長了一張好臉,投生了一戶好人家!離了褚家,你算是什麽東西?!”


    烏月瀾指向褚直身後的王甲王乙:“就是你的侍衛也比你強太多,他們憑什麽要保護你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窩囊廢!你褚直,一輩子堂堂正正做過什麽事沒有?!”


    烏月瀾喊出了一直埋藏在心裏的話,褚直真正讓她傷心的是這也想要那也想要,要就要,卻不肯堂堂正正的,處處用些陰私手段,根本不像個男人!包括昨天晚上,他是怎麽對待她的!


    褚直怔在馬上,沒有想到她是這麽看他的。


    王甲王乙聽到烏月瀾的話,連王乙也麵色慘白,擔憂地望向褚直。


    “可當初你是願意嫁給我的?”褚直像墜入了一口看不到邊際的水塘,唯獨抓到了這根稻草。


    烏月瀾見他神情呆呆滯滯的,驅馬上前一步,緊盯著他道:“我當初嫁給你隻是為了不嫁給錢益,現在想想就算嫁給錢益也不會比嫁給你更壞了,左右錢益還能下蛋,你卻是個不會下蛋的公雞!”


    褚直看著她黑黝黝的眼珠子一翻,那仇恨的目光像萬千白亮的刀子一樣刺中他的心房,劇痛閃電一般躥向五髒六腑,她怎麽能這麽說?


    “牛兒,我心裏隻有你……為了你我願意去死……”他喃喃道,目中隻剩下她。


    “你既然願意為我去死,那就聽我的話,去死吧!”


    烏月瀾一劍刺向褚直,褚直萬萬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幸虧王甲察覺不對及時出手,隻聽“咣”一聲,烏月瀾的長劍被王甲的劍撩開,堪堪擦著褚直左肋滑開,若是王甲慢一點,這一劍已經刺中褚直心髒。


    “夫人,您……”王甲手在顫抖,“若您再對國公無禮,就不要怪小的了!”


    王甲的第一任務是保護褚直。


    王乙也拔出長劍對準烏月瀾。


    烏月瀾冷哼一聲,立即調轉馬頭跑回去了。


    褚直呆呆地坐在馬背上,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耶律隆見烏月瀾跑了回來,大喜吩咐銀鷹衛:“先不要收弓,待左賢王回來後你們斷後!”


    王甲王乙見烏月瀾跑了,耶律隆的人弓箭還對著褚直,急忙一左一右夾住褚直:“主人,咱們先走!”


    烏月瀾不可能跟褚直回去了,她甚至還想殺褚直!


    “不——”褚直忽然嘶喊了一聲,他胯/下那匹馬也跟著叫了起來,一個前衝擺脫了王甲王乙的鉗製衝了出去。


    不好!


    王甲王乙立即追去。


    烏月瀾聽見身後的動靜,立即抽了一下馬鞭。


    耶律隆舉起手臂:“左賢王一到就放箭。”


    烏月瀾的馬兒剛衝過來,銀鷹衛立即弓箭齊發。


    “主人——”


    “爺——”


    王甲王乙爭相呼喊。


    褚直卻沒停下,迎著箭雨向前衝去。


    烏月瀾勒轉馬頭,雙目睜大看著他不要命地向前衝。


    羽箭射入地麵,因為土地鬆軟飽含鹽分,而冒出一陣煙霧,從遠處看簡直像夏日的暴雨擊打在地上。


    “休得傷我大熙國公——”


    “傷國公者死——”


    王甲王乙一麵揮開飛來的箭矢,一麵大聲吼叫。


    銀鷹衛的弓箭手卻沒有遲疑,他們聽令於耶律隆,耶律隆要褚直死,褚直就得死。


    沒有人發現,耶律隆冷峻的目光在微微顫抖,那是一種“恐懼”。是的,“恐懼”,那一日在烏月瀾門前同褚直打的那一架,他就有這種感覺。他是在拿命跟他鬥!他是大熙的國公,卻全然不在乎那些。活脫脫把自己變成一個光腳的跟他鬥!


    殺不殺褚直……他內心竟然動搖起來,方才他還壓根沒有將這個大熙的國公放在眼裏。


    “顧二娘,我有話跟你說——”褚直的聲音從箭羽裏傳來,那聲音早不複他平日的溫潤柔和,就像一匹受傷的狼在冬夜裏嘶嚎。


    烏月瀾如同木偶一般望著他在箭雨裏狂奔,她不知道該不該抬起手阻止,阻止了又該如何?


    “住手——”眼見數支冷箭要射入褚直的身軀,王甲猛然從馬背上躍起撲向褚直,那一聲怒吼竟將方圓兩丈內的箭矢都震偏了方向。


    一股氣浪刮向銀鷹衛的弓箭手,雖然沒將他們如何,卻讓他們大驚失色。獅吼功!手上放箭的動作不由一緩。


    王乙一個燕子斜穿立在馬背上,用內力將聲音遙遙送到烏月瀾耳中:“那毒/藥——我家國公隻是想說幾句話,莫非你羞於人知你的過往,擔心被耶律狗賊拋棄?”


    耶律隆掃了一眼麵色蒼白的烏月瀾,舉手大喊:“停——”


    褚直被王甲從馬上帶下來後身形飄搖,被兩人夾在中央停在距離烏月瀾三丈遠處。


    王甲瞧出褚直是真的有話說,這個距離是他們能靠近最近,又能拚死護住褚直的最近距離。


    褚直一直望著烏月瀾,烏月瀾也木然地望著他。


    見褚直遲遲不開口,耶律隆怒道:“有什麽話快說,否則勿怪本王放箭!”


    耶律隆有些惱怒自己竟然會撤回命令。


    烏月瀾眼珠動了動,等著褚直說話。


    褚直淒然一笑:“耶律隆你不要急,我說了這幾句話就走,再也不會攔著……”他連她的名字都說不出來,那就像在撕開的傷口上撒上一層熱鹽。


    索性不說了,隻是望著烏月瀾,唇角浮現一縷譏笑:“我是錯了。我既無能,便不該妄想撐起褚家,為天下人做一點點事情;我不該貪圖鳳陽王那八萬兵馬,我也不該落入明柔郡主的陷阱。我無能,才會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才會讓你遭受那麽多痛苦,以至於遠離故土,流落在外。但我最無能的是,不該妄想做你可以倚靠的臂膀,讓你以我為榮……我誠然錯了,這才是我最大的錯,我以為你是在意我的,眷戀著我,需要我的,你是有心的。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你……根本就沒有心!”


    你若有心,便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丈夫,便不會將給予他的東西悉數收走,便不會不顧他的死活,不聽他的辯解,也不遵守與他的諾言,他做的任何事都打動不了你,都彌補不了你。你對待他,還不如一個陌生人……褚直在心裏道,他已經沒有力氣說出來。他淚眼模糊,知道她這麽絕情的對待他完全隻是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根本沒愛過他。


    為什麽呢?他忽然想起她的話,她說“你一輩子堂堂正正做過什麽沒有?”是的,她瞧不起他,她那麽厲害,哪需要什麽男人?他再努力也是她的累贅,他一旦犯一個小小的錯誤就會被她無情地舍棄,她心裏隻有自己的尺度,沒有愛的包容與憐惜……


    烏月瀾石像一般站著,渾然不覺兩隻手交叉在一起把手背掐的血肉模糊。


    耶律隆自詡什麽情形沒有見過,見褚直神情恍惚,卻說出這樣一番泣血之言,心中唯有恐懼,他餘光一掃,見烏月瀾癡癡呆呆的站在一旁,把手背摳的血肉模糊情知不妙,正待擋住烏月瀾。褚直卻忽然仰天長笑:“好,你說我從未堂堂正正做一件事,我今日便去做一件事給你瞧瞧!別人雖然負我,我卻不願負我心!”


    他那笑聲中透露著瘋狂。


    烏月瀾身子往前一傾,耶律隆早有防備,閃電般出手將她抓住攬在懷裏:“瀾兒,我們走!”


    恰此時,褚直說完便向後倒去,王甲王乙連忙扶住他,見他牙關緊閉,依然昏死過去,怒道:“左賢王,你可滿意了吧?”


    雖極悲憤,王甲王乙卻知不能留在此地,趁烏月瀾同那耶律隆還處在震驚之中,一左一右夾住褚直狂奔後退。


    等耶律隆反應過來時,三人已出了射程,上馬逃遠了。


    “瀾兒,我們走!”耶律隆恨聲道,卻覺懷中一沉,低頭一看,烏月瀾雙目緊閉,已然昏了過去。


    因有大月王的人前來接應,耶律隆自然不好將烏月瀾帶回自己住處,隻好交與跟隨烏月深一同前來的蒙日,護送烏月瀾回了海珠城。


    那廂,西夏王元烈已經派人給大月王送來羊皮信,上書若想換回小公主,需一萬頭牛羊。


    烏月瀾被蒙日送回住處,大月王關心烏月瀾身體,派大巫前來探視烏月瀾,並為烏月瀾療傷。


    大月族有自己的圖騰、祭祀活動,如果說大月王是大月族權利的實際控製者,大巫則是精神領袖,大巫通常精通醫術,不過有些方法在烏月瀾看來純粹是“神叨”了,比如跳舞治病這樣的。不過大巫來的時候,烏月瀾對其仍是極其敬重,一是大巫是個年齡很老的老太太了,二畢竟是好意。大巫見她已經醒來了,也很欣慰,繞著烏月瀾的臥房口中念念有詞地轉了一圈,像是驅邪一樣還灑了些水。灑完囑咐了幾句就告辭離去了。


    大巫走後,烏月瀾叫人抬水進來沐浴。


    坐進浴桶沒多久,她就抱著身子哭了起來。


    她沐浴的時候向來不喜人服侍,妮娜和丹丹都在外頭,她哭的又極壓抑,是以沒人聽到。


    半個時辰後,烏月瀾洗完澡,除了眼睛有些腫,別的地方都瞧不出來什麽,還和以前一樣。


    她收拾妥當,就去了大月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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