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剛起時還在遠處,待到最後一個字說完,燭火忽地恍惚起來,似有清風徐徐而至。


    幽暗裏有一個女人身影飄來。


    “誰?”


    馬江林拍桌而起,滿臉駭容。


    這女人麵帶薄紗,瞧不清楚麵容,但是一身的曲線起伏,在裙擺翩躚中,實有道不盡的妖嬈。


    她自外而來,仿若踏空而至,衣袂飄飛間,所過之地仿佛還有殘影可見。


    “妾身唐突登門,望主人家莫怪。”


    這女人的聲音輕柔婉轉,語氣也甚是客氣,卻沒有半點斂衽為禮的意思。


    馬江林和殷水流對視一眼。


    麵紗女人墊著腳尖踏前兩步,美眸全落在殷水流臉上,有些許詫異道:“真真好俊的小哥兒,你便是馬若麽?”


    殷水流在看對方的眉眼。


    他的江湖探測術在天龍位麵無效,透過對方的眉眼細致處分析,這女人三十許人年紀,不止眉眼甚美,麵紗下的五官隱約可見,亦是女人當中少有的精致姿容。


    “你找我兒幹麽?”


    殷水流沒有回答,馬江林卻顫著聲音出聲。


    這個女人武道修為莫測高深,隻是方才踏步而來的身法便是他望塵莫及的所在,倘若對方是懷著歹意而來,那後果實在是凶險異常。


    麵紗女人將目光從殷水流麵上移開,柔聲問道:“你便是馬江林?”


    馬江林拱手道:“正是。”


    麵紗女人誤以為殷水流便是馬若,美眸瞥去,斯斯文文道:“妾身找令郎,是想請令郎到妾身家裏去做幾天客,幫妾身畫幾幅畫兒,還望主人家能夠應允。”


    “畫畫?”


    馬江林微微一呆,卻也知道自家劣子的名聲。


    他見麵紗女人對殷水流有所誤會,不由得有些尷尬道:“那是殷兄弟,不是小兒。”


    麵紗女人偏著螓首問道:“那令郎在何處?”


    馬江林稍稍有些猶豫。


    麵紗女人的衣袖忽地抬起,五指成掌,勁風立時大作,朝著馬江林的麵門拍去。


    “你……”


    馬江林駭然變色,殷水流亦禁不住眼角微跳,兩人均沒有料到對方會突然下此毒手。


    麵紗女人的這一記劈空掌曲直如意,眼看馬江林避無可避,就要被對方一掌傷及,她衣袖一拂,掌力繞過馬江林的麵門,向著後麵的燭火打去。


    啪地一聲。


    燭台火滅,哐當倒地。


    麵紗女人故作驚呼道:“阿呦,不好意思,打壞了主人家的東西了。”


    馬江林早料到對方一身武道修為必定驚人之極,卻仍然沒有想到會高明到這個地步。


    這等劈空掌力,這等曲直如意——


    簡直前所未聞。


    “令郎在哪?”


    麵紗女人第二次斯斯文文出聲詢問,馬江林摸著額頭上的冷汗,知道再不能不作答。


    “我這便使人喊犬子來。”


    “多謝。”


    馬若雖是畫癡,人卻半點不癡,他見過父親,又向著殷水流行禮問好,詫異的望著麵紗女人道:“便是夫人找我麽?”


    馬若的麵相和馬江林有許多相似之處,或可稱之為清秀,卻遠不及殷水流宛如大理石般雕刻而成的臉廓。


    麵紗女人微微搖著螓首,顯然略有些失望,麵紗下的紅唇輕張道:“我見過馬公子流傳在外的仕女圖,著實讓人驚豔,還望馬公子不要推脫妾身的相邀之請……”


    她衣袖輕拂,馬若立時動彈不得。馬江林在驚駭之餘,剛待出聲,也給她一並封著了穴道。


    房裏隻餘下殷水流一人沒有受製。


    麵紗女人淺笑道:“小哥兒姓殷是麽?”


    殷水流起身拱手道:“不才殷水流,不知夫人有何指教?”


    麵紗女人一派風情萬種,帶著一點嘻嘻笑聲道:“指教可不敢當,殷公子內息造詣不凡,想來是武林當中的後起之秀,隻是人家很少涉足江湖,真真對不住,卻是不知道殷公子在江湖上闖蕩出來的名號。”


    殷水流麵對著這個遠比董清來可怕得許多的麵紗女人,知道縱然再如何戒備也是沒用,露出苦笑表情道:“在夫人麵前怎敢當內息造詣不凡這六字。”


    麵紗女人並未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她妙目凝視著殷水流,淺笑嫣然道:“不驕不躁,不驚不慌,殷公子讓妾身對你也起了相邀之心,不知道殷公子有沒有興趣同行,一道到妾身家裏去做幾日客人?”


    殷水流的表情不見絲毫異樣,行禮道:“夫人相邀,在下怎敢不從命。”


    麵紗女人以袖掩唇輕笑道:“殷公子真真是知趣的妙人。”


    殷水流回道:“在夫人麵前,怎能不知趣。”


    麵紗女人飄然出外,指著馬若道:“既是如此,殷公子便把馬公子帶著出來吧。在外麵,還有許多和殷公子一樣知趣的人,在等著和你們一同作伴。”


    ……


    ……


    馬宅外麵,數騎簇擁著三輛馬車。


    這些騎士多數為少女,沒有和麵紗女人一樣裹著麵紗,姿容雖不甚美,卻也算周正。


    殷水流帶著馬若出宅,稍稍的打量幾眼,心裏略有些奇怪。相比較麵紗女人的深不可測,她的這些女仆卻是武道修為淺薄得緊。


    從她們翻身下馬便可看到一點端倪。


    眾女向麵紗女人行禮。


    “平兒……”


    麵紗女人躍至馬上,讓其中一個女仆將殷水流兩人請入第三輛大車。


    那車上已有四人,都是麵容俊美的年青人。


    那叫平兒的少女離開前道:“不可在車內聒噪得太厲害,吵吵嚷嚷的易使人不喜,夫人倘若因此惱了,隻怕你們就有得好受了。”


    那車上先前的四個男人有一人嬉皮笑臉應聲道:“多謝平姐姐告知。”


    待到平兒走開,車輪滾滾而行,這男人湊到殷水流身旁,壓低聲音道:“兩位兄台也是被她們強迫而來,要去夫人府上做客的?”


    這四人都不曾習過武,殷水流歎氣道:“正是。”


    他隱隱猜到這個麵紗女人是誰了。


    車駕一路往前走。


    殷水流閉著眼睛默算著距離和時間,待到估量得差不多時,滄瀾江的滾滾江水聲已經入耳。


    掀開車簾往外一看,善人渡鐵索橋正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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