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我抬頭,瞪大眼睛凝視著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知是我的心思變化太快,還是我的語氣有些出乎意料,他有一瞬間的失神,“我……?”


    還沒等到他的回答,他的隨從已經跟過來了,這是一個魁梧高大的彪形大漢,皮膚黝黑、臉型飽滿,隻是一雙小小的眼睛和他的身形不頂配,過分注意而又機警的盯著我,冰冷無波、沒有一絲表情,卻讓人無端地想到一直覓食的蒼鷹。“公子,路途遙遠不易久留,請速速上馬!”說完這句話又有意無意地看我一眼,顯然他在防備著我。


    “歐陽天!我是淩莫雨!你的莫雨!真的一點沒有印象、一點沒有記憶嗎?”我用力搖著他的手臂,話一問出口,眼淚也隨之滾落。


    “是誰說過的——我歐陽天要娶淩莫雨,前世、今生、來世,不離不棄!歐陽天,你不要裝作不認識我,好嗎?——”我覺得全身無力、頹然地蹲下了。


    “姑娘,我真的不是什麽歐陽天,而且——”他也慢慢地蹲了下來,眼眸那樣近,有著一抹幽幽的痛惜:“而且,我的腦海裏也沒有關於歐陽天的記憶!對不起!”這樣說著,終是帶著一絲不忍,手指輕輕地伸了過來,仿佛想要幫我拭幹臉上的淚痕。


    “公子!”身後的彪形大漢陰沉沉地來了一句,他的手終於無奈地落下了。


    “姑娘,可是瓦崗寨的人麽?為什麽一個人出來騎馬?”他的眼睛裏充滿了疑惑。


    我帶著一絲絕望愣愣地看著他,不置可否。


    “新月,新月!”羅成興奮地叫喊著連人帶馬就衝到了我的麵前,飛身子從馬上跳了下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太好了,幸虧沒事,要不然叫我可怎麽跟程大哥交代?”他神色之間有著過分的親昵,讓我總疑心他是故意做給歐陽天看的。


    不提倒好,聽了他這幾句避重就輕的托詞,我立刻氣不打一處來,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交代,交代你個頭!你還好意思大言不慚地立在我麵前,你這是教我騎馬呢?你是要我命還差不多!要不是這位公子,我早就掉到黃河裏喂魚了!……”


    我的怒火和委屈伴著口不擇言像機關槍一樣射向他,他卻麵不改色,嘴唇一勾一邊伸出雙手“啪啪啪”地鼓起掌來:“好!罵得精彩,這就證明人沒事……沒事就好……哎,新月,總要介紹一下你這位恩公給我認識吧?”


    看到羅成一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認罪”態度,我倒不好意思再生氣了,一撇嘴道:“介紹?我連他是誰還不知道呢?”


    羅成疑惑地往我臉上看了看,我知道他大約看到了剛才那“仿若親密”的一幕,以為一定是我認識的人呢!然後,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去,麵色冷清而鄭重地施禮道:“恩公留步,在下瓦崗羅成,這位姑娘是我好友的義妹,請恩公留下尊姓大名,也好我等日後報答!”


    那人的臉上已經恢複了淡然而疏離的高貴,淡淡地笑著:“壯士不必客氣,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姑娘,你叫新月?那淩莫雨是——?”


    “新月,是現在的名字!淩莫雨嘛?那是歐陽天要娶的——妻子!”他神色一愣,看過來的眼神裏有著一抹意味深長。


    猜測著他是決意不肯表露自己的身份了,我卻還不甘心,大聲追問:“喂,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他看著我,嘴角浮現出絲絲玩味的神情:“初見姑娘覺得楚楚可憐,不想竟有這等巾幗不讓須眉的魄力,佩服!——在下,不過匆匆過客,他日有緣自會相見!”


    說完,接過彪形大漢手中的馬鞭,從容地翻身上馬,朝我微微點頭、暖暖一笑,一身白衣絕塵而去,四個隨從也立即跟上,五匹輕騎伴著清脆的馬蹄聲瞬間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


    我悵然歎了口氣,心裏如同忽然被撕裂了一條縫,隔著縫看見電光石火般的一點希望,可是又忽然不見了,隻餘下白茫茫的惆悵,潮水似的一次又一次吞噬著我的內心。


    “別看了,人早走了!”一旁的羅成氣呼呼地來了一句,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什麽,小毛孩!有恩不報非君子!我當然要把恩人牢牢地記在心上了。”


    “哼,我可不知道你是君子,我隻知道你是女子!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他對我的解釋嗤之以鼻,要在平時,我絕對饒不過他,可是今時今日,我滿腹心事,再也無心鬥嘴了。


    “他——真不是你們瓦崗寨的人嗎?”我看著遠處,忽覺身心俱累。


    “他——可是你要找的人?”羅成又恢複了原來的冰冷,看向我的眼神裏有著一抹難以掩蓋的失落和傷痛。


    我默然地點點頭。


    “啪!”一記清亮的馬鞭聲,他的紅馬在夜色裏狂奔起來,仿佛天邊那最後一抹的殘陽如血。


    跟著的幾個下人早已備好了幾匹脾氣溫吞、腳力緩慢的小馬,我選了一匹青灰色的坐了上去,夜幕如蓋子一樣壓了下來。天,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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