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被一個巨大餡餅砸到頭上,方旭整個人都是飄的。


    樂青的演技他見識過,光是看著,就好像打開新世界大門,模模糊糊學到了東西,如果能有機會和她對戲,麵對麵碰撞交流,會有怎樣收獲?


    之前從那麵窗前離開,他就不由自主幻想哪天會有這樣的機會,沒想到機會這麽快來了!


    他忍不住回握住郭安的手,眼睛晶亮:“真的可以?”


    郭安這時才察覺到自己過於急切了,不過他看看房間裏負責審核的工作人員,再看看這個房間的位置大小,地理位置……立刻又放鬆了:“你不是成績a組的嗎?來試試戲正好!”


    方旭不明白a組是什麽意思,但他麵前的工作人員沒有阻攔,想也知道拉住他的人肯定是劇組人員,且身份不低。機會來之不易,方旭哪會拒絕,一路跟著郭安走到了試鏡房間。


    走著熟悉的路,看到熟悉的房間,方旭突然想起來,拉住自己的這位,不就是之前看到他瞪人的副導演!


    他心中忐忑,悄悄看了郭安一眼。


    郭安一點沒注意,一邊打開門讓他進去,一邊哈哈大笑著招呼著樂青:“樂青,快來看,我找到一個好苗子!”


    看樣子並沒有介意,或者根本忘了……方旭長出口氣。


    誰知這口氣還沒出完,郭安指著他向樂青介紹:“群演裏挑出來的,a組,有演技,細節也不錯,還是你的粉!那會兒你幫男演員試鏡,他看的可吃醋,還狠狠瞪人家來著!”


    正擺出乖巧表情等著與樂青打招呼務必留下好印象的方旭:……


    “長的真帥!”不知道樂青是看出他窘迫故意緩和氣氛,還是本身性格就這麽爽朗,過來就圍著方旭轉了一圈,“這眼,這下巴,這脖子,這屁股……嘖,還這麽白,天生的?太讓人討厭啦!”


    方旭不是不懂場麵不會說話的人,這種時候最應該逮著樂青的優點好好誇一頓,拉近關係,可心裏想著要試戲有點緊張,之前樂青留給他的印象又太震撼,現在還被她這麽親昵的誇……一時臉微紅,反應慢半拍,沒跟上。一秒跟不上,處處跟不上,頓一頓再誇人就有些刻意了,他原地呆站,覺得自己蠢透了。


    豈知他這‘呆萌’模樣正好符合他現在新麵孔,小鮮肉的形象。年輕新人,長的好,氣質清新,害羞會比圓滑更討前輩們喜歡。


    “害臊了害臊了!”郭安火眼金睛,立刻點出‘事實’。


    樂青也矜持又得意的拂了拂發:“唉,沒辦法,我就是太優秀,男孩子都喜歡。”


    方旭:……沒想到樂青是這樣的性格!明明之前溫柔大方,還會安慰演員情緒!


    氣氛很好,郭安哈哈笑了兩聲,開始說正事:“好了,大家也認識了,樂青,你來幫忙搭個戲,分手那一場,你演女主,看這孩子能不能演齊白。哦,齊白是本劇女主角青梅竹馬的初戀,小——嗯,你叫什麽來著?”


    “……方旭。”


    “小方啊,咱們這戲裏,有個很重要的配角,和女主角一起長大……”郭安一邊說戲,一邊從桌邊翻了一張紙出來,遞給方旭,“你準備準備,三分鍾後,和樂青試試戲。”


    方旭麵色肅然:“是!”


    “不要緊張,就像你剛剛在a組房間的狀態就好。”


    “是!”


    ……


    方旭拿著短短背景介紹和台詞緊張準備時,窗外也開始聚了些人,等著看樂青表演。


    前麵說過,劇組很大方,樂青也不在意,用這樣的方法讓小演員們學習觀摩。今天劇組大規模試鏡,安排了十多個房間同時進行,唯有這個房間,是著名演員樂青幫忙對戲,副導演親自作陪。輪到自己試鏡前後,演員們不得不緊張準備,可沒到自己,或者剛剛試完的,就齊齊聚到這裏,多多觀摩,多多學習。


    這裏麵,也有方旭之前偶遇的‘宿敵’,鍾小飛。


    鍾小飛今天要試的也是齊白這個角色。他對方旭說的輕鬆,其實事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這機會是他千方百計,用盡手段得來的,十分珍惜。他早早打聽好了,這次試鏡,最大的競爭對手是韓陽,韓陽出道比他早,粉絲比他多,演技也比他……反正,幹過韓陽不容易。但他還是準備好了,想著實在不行就耍個什麽手段,反正盡量阻止韓陽上。


    誰知運氣那麽好,韓陽自己沒來!


    鍾小飛知道自己樣樣都比韓陽差點,但比今天過來試鏡的人強啊!他還會說話會辦事,也有些人脈,覺得隻要自己不演砸,今天這角色一定能拿下來!


    誰知豪情萬分的時候,方旭這個程咬金出現了,郭副導演看樣子還對他很滿意!


    他憑什麽!


    鍾小飛隱在人群裏,憤憤咬指甲。無論如何,他的路不能在這裏斷,就算斷,也不能是被他方旭斷!


    他緊緊盯著方旭,目光陰狠。


    ……


    三分鍾後,郭安示意開始,房間正中央強光照下,同時四周變暗。


    樂青的眼神立刻變了。堅定,勇敢,隱忍,痛苦……她的眼睛那麽亮那麽亮,幾乎亮過頭頂燈光。


    光線太熾烈,樂青的眼睛太耀眼,一切都那麽那麽亮,亮的方旭頭暈。


    四周又太安靜,靜的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方旭腦子裏一片空白,下一瞬又起無盡恐慌,他要怎麽表演,才能頂住樂青壓力,攫住觀眾視線?怎麽表演,才能讓副導演滿意,讓大家記住?


    樂青聲音微低,眼簾微垂,開始說對白:“我已心慕他人,你別再來了。”


    “啊?你說什麽?”方旭好像沒有聽清。


    “我說我喜歡別人了,你別來礙眼!”樂青頭撇向一邊,語氣凶惡。


    方旭訥訥驚慌的跟著念台詞:“你喜歡誰?難道是那個小侯爺?”


    話一出口,他立刻覺砸了。聲音艱澀,竟然還發抖!怎麽辦,怎麽樣才能消除緊張!


    “對,我心悅他,”樂青閉了閉眼睛,轉身欲走,“你……別再來找我了。”


    她緊咬下唇,簡單一個退步,旋身,仿佛有無限濃烈悲傷鋪開,一層又一層,壓的人喘不過氣。


    樂青是有演技的,早在從窗外看時,方旭就知道,可他不知道,正麵麵對時是這樣感覺,情緒漫天遍野鋪開,絲絲入扣,讓人躲不開,藏不住,必須跟著她的情緒起伏……


    可是——為什麽她不看他呢?兩個人是戀人不是嗎?就算分手,就算決裂,為什麽不看著他的眼睛,說出殘酷的話?


    方旭微微側頭,修長眉峰揚起,墨色瞳眸掠過去,深深看著樂青。


    她很悲傷,很難過。她做了決定,卻不敢看他。她很壓抑,好像……這並不是她真心想做的事。


    分手的確是件遺憾的事,為什麽會有如此濃烈的難過?抑或是——不舍?


    難道是故意的?她有苦衷!


    方旭嘴唇緊緊抿起,不由自主抓住樂青手腕:“不,這不是真的!”


    “你放手!”樂青仿佛用盡全身力氣甩開他,背對他調整情緒。她的肩膀緊繃,起伏,好像很生氣,半晌才緩緩轉身,眼梢微垂,神色平靜,“故人心已變,阿白,放手罷,別讓自己太難看。”


    可她雖然這樣說,還是沒有看著他的眼睛。


    方旭微微眯眼,心內翻騰,仿佛有一股力量從心裏升起,瞬間散開,飛往四肢百骸。這一刻,他忘記了燈光,忘記了恐慌,跟著心裏感覺,再次握住樂青手腕:“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他指尖泛白,顯然握下去的力量很大,他將樂青拉到身前,以男性個頭體型為壓製,氣場瞬間提升,他修眉高揚,目光犀利,可舉止間還是守著禮,沒有與樂青肌膚相親。


    樂青瞳孔一縮,正正對上他的眼睛。她眼角微微泛紅,眸底似有無限委屈,不舍,可轉瞬,這些情緒被她狠狠壓下,神情再次變的堅硬:“我說,我不再喜歡你了。”


    話語簡單,聲音清淡,卻比任何激烈舉動更加傷人。


    方旭心頭一震,嘴唇微抖,不信,不甘,不接受,不願意……種種情緒齊現,整個人看起來矛盾又脆弱。


    ……


    熾白燈光照耀出一片小天地,方旭和樂青在這片小天地中碰撞,對峙,每樣情緒都那麽鮮明,讓人不由自主跟著他們緊張,為他們命運著急,心髒仿佛被緊緊攫住,呼吸不過來!


    入戲了!椅子上坐著的郭安心頭大石終於落地,若不是戲未試完,他都要忍不住要拍桌子!這麽久了,他從來沒看到一個新演員在樂青演技麵前能入戲,還能把樂青帶的入戲!


    這孩子果然有天份!


    窗外眾人也齊齊震驚,看懂的下意識記住方旭的臉,記住這是個很有潛力的新人;看不懂的也多看了方旭好幾眼,這是第一個與樂青對戲沒被他們忽略的新人!


    與此同時,一個身體高大,穿著黑色公務西裝,戴著金邊眼鏡的男人從窗前經過。仿佛察覺到窗前人們的震驚情緒,他隨意往房間裏看了一眼。看到方旭,他眉心微微一跳,好像非常意外……


    方旭與樂青對戲很快高|潮,方旭解讀出了樂青扮演女主的所有情緒,這個姑娘有苦衷,他們兩個不會有結果,與其讓他念著她,不如讓他恨她,忘記她。她善良又堅忍,勇敢又固執,果斷又決絕……


    她教會他人生路上應該會有的勇敢堅定,他以後才能在自己路上大踏步前進,不管什麽時候,不忘初心。他是她生命裏一道暖光,最單純最熱情,所以她在權力中掙紮,不得不改變時,心中那抹對人性的溫情永遠都在。


    不管現在的生離,還是將來的死別,他們的感情,其實一直都不會變……


    西裝眼鏡男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來:“裴總……是,事情問好了……沒問題……剛剛看到一個人,您也認識,方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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