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太太給女兒的話嚇得半死,不料情況似乎有變?她忽然一扯丈夫的衣角,給他使了個眼色,滑老頭壯著膽子說道:“那個,呂老哥,你等我一等。”


    老夫妻進到房中,滑太太焦急的說道:“老頭子,你看,這可怎麽辦啊?”


    “眼下沒有別的辦法了,拿50個大洋出來,買他個閉口不言!”


    “…………”


    “哎呦,這會兒你還心疼錢啊?要是不把這個小人打點好了,咱們一家子就全完了!錢回頭還可以賺,命沒了就什麽都沒了!”


    滑太太連連點頭,邁著小腳上炕,從褲腰帶上解下鑰匙,打開櫃子,取出一封銀元。這可是壓箱底的積蓄了,想不到就為了女兒頑皮,就要白白送給呂繼清那個小人?


    滑老頭拿著銀元出來,二話不說,抓起對方的手,將一封銀元拍在他手心:“呂老哥,兄弟我沒別的孝敬您,這點……不成敬意的小玩意,您拿著買包茶葉喝。”


    呂繼清的臉上變顏變色的,好半天的時間一言不發,滑家夫妻都不敢落座,弓著腰站在他麵前,簡直像最忠心的仆人,等候主人的吩咐一般。“老滑,你說,他是給鬼子打傷的?真的?”


    “是是是是,滑某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你,他的軍裝,還在屋裏藏著呢。”


    “去,把軍裝拿來!”呂繼清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看過了再說。”


    滑老頭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眼下是半點不敢忤逆,進去從箱子裏取出已經洗淨、晾幹的軍裝,雙手捧著,拿到他麵前。“您看,後背上還有兩個槍孔呢。”


    呂繼清把軍裝翻來覆去的看看,滑老頭倒沒有和自己撒謊,是正規軍的軍裝,他沉吟半晌,起身就走!


    滑氏夫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滑太太更是跪倒下來:“呂老弟?求求您啊,做做好事……”


    呂繼清向外走了幾步,回身一扔,把那封銀元扔到夫妻兩個腳前,頭也不回的衝到院子中,忽然聽咯吱一聲響,男子麵色蒼白的從地窖裏爬了出來!


    滑老頭心中叫苦:我的爺啊!這會兒你怎麽出來了?


    呂繼清也沒想到會和這個家夥麵對麵,很顯然,這就是那個滑老頭冒死救治的傷員了。看他虛弱的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樣子,自己隻要快步衝出去,用不到5分鍾,就能帶日軍殺回來,給他們來一個人贓俱獲!到時候……但要是那樣一來的話,自己就鐵定坐實了漢奸的罵名了!


    呂繼清叫著自己的名字,腦子裏千回百折的轉著各種念頭,一邊是榮華富貴,卻挨盡鄉黨、百姓的臭罵;另外一邊,就是裝作沒看見,不但得裝沒看見,日後可能還會引火燒身呢!


    他琢磨了良久,忽然撞開滑老頭,衝進房中,撿起地上散落開來的銀元,隨手數出三五個放進懷裏,嘿嘿嘿的冷笑幾聲,出門而去。


    滑氏夫妻嚇得嚎啕有聲,小姑娘也跟著大哭起來,場麵一時大亂,忽然聽門口傳來呂繼清的呼喚:“滑老哥、滑老哥?”


    滑老頭一驚:他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而且,怎麽叫自己老哥?他擦擦眼淚,走到門口;呂繼清站在院子中,對麵前的一家人和戴小點視若無睹似的,“滑老哥,家裏沒有人,怎麽連大門都不鎖呢?這個滑老頭,我看也是老糊塗了!”說著,他緩步退出,又把院門輕手輕腳的帶上了。


    滑老頭終究不是傻瓜,從他的這番‘表演’悟出了一點什麽,抹抹臉上的淚痕,幾步到了男子麵前:“那個……戴總爺,您看?”


    “沒事了,他拿了你的錢,又當眾說了這樣一番話,就是已經不打算把我的事說出去了。”戴小點有氣無力的說道:“不過即便如此,也不可不防——滑老哥,我得和您告辭了。”


    “不行,你的傷根本就沒好,這會兒出去,不是找死嗎?”


    “我的身體我知道,隻是有些虛弱,要說死,倒是不至於的。”戴小點勾動嘴角,勉強笑道:“老哥,還有幾件事想麻煩您。”


    “啊,您說、您說。”


    “請您借我一身衣服,我穿著好走;再給我準備幾天的幹糧,我帶著;另外,我留下來的那身軍裝,趕緊燒了它,剛才這個人,隻能說良心發現,誰知道日後會不會反悔?留著這身軍裝,簡直就是留著災禍!”


    “我知道,我馬上就燒,等一會兒讓我老伴生火,把它填爐膛裏,你看行不行?”


    “衣服是沒問題,不過在燒之前,把上麵的肩章摘下來,那是鐵的,燒不化,扔到河裏去吧。”


    “哦、哦、知道、知道、扔河裏、扔河裏。”滑老頭像一台壞了的複讀機,訥訥的說道。


    戴小點艱難的轉動腰肢,後背和屁股上傷患帶來錐心刺骨的疼痛,但眼下,也隻有忍著!“我今天晚上就走。老伯,您對我的救命之恩,戴某有朝一日一定報答!”


    滑老頭緊張情緒逐漸消散,看著麵前這個滿臉稚氣的年輕人,眼圈一紅,這個孩子比自己的兒子還小三歲呢,“你……哎,說這些幹什麽?你們把命豁出去打鬼子,我給你治傷,也就是舉手之勞……隻可惜,不能讓你的傷快一點好!”


    男子一笑,沒有說話。


    “那,戴總爺,您這會兒出去,是要去哪兒啊?”


    “……保定,找我的部隊去。”


    “老天爺啊,保定離這有好幾百裏地呢!哎呦,你帶著傷,能走多遠?要是出去找不到人家,或者給小鬼子看見了你,你……不就完了嗎?”


    滑太太急的兩眼冒火,一個勁的埋怨丈夫:這麽一個禍害,他自己主動要走,你勸幾句也就是了,怎麽還真替他著想起來?萬一說得他動了心,再住下來,可怎麽得了啊?!


    滑老頭完全不知道妻子的心裏活動,眼睛嘰裏咕嚕的轉了一通,忽然說道:“這樣吧,你再等一天,明天一早,我讓我兒子帶你走,還有我那兒媳婦、還有我閨女,你們一塊走!”


    滑太太可真急了,邁著小腳衝到他身邊,“老頭子,你胡說什麽呢?這兵荒馬亂的,你想讓孩子……去哪兒啊?”


    “你忘了,他們的二伯在sh就讓他們一起去sh找他二伯。”


    “好端端的,自己家不呆,去sh幹什麽?”


    滑老頭呸的啐了一口,罵道:“你懂什麽?呂繼清那個小人,你知道他幾時改主意,把這個事告訴了rb人,到時候,咱們這一家子,就讓小鬼子一鍋燴了!與其坐在家中等死,不如讓孩子們先走!”


    戴小點不知道怎麽回事,老夫妻解釋幾句才知道。原來,滑老頭的中藥鋪是祖傳生意,到他父親的時候,有四個徒弟,一個就是自家兒子,另外三個,一個後來去了北平,一個在tj市裏,還有一個則到了sh在市裏開了一家中藥行,生意做的很不錯。


    他們四個人是結拜兄弟(在當年,結拜是很流行的社會活動;其實,便是在當下,也不例外),sh的二伯姓馬,當初師傅還活著的時候,每年的三節兩壽,都要千裏迢迢的趕回來,給師傅、師母拜壽、拜年。等到二老下世,幾個徒弟披麻戴孝,大大的辦了一場白事——在當時的年代,這場白事的總花銷,就超過了1,500大洋。據說,其盛況空前,就是連jh縣的縣大老爺都驚動了。


    師傅、師母過世之後,幾個人依舊如親兄弟一樣,隻不過馬二和他們距離太遠,有些不方便,但魚雁往來,從不間斷。


    戴小點偏頭想了想,“這樣倒也不失為一條出路,不過滑老伯,您一家人南下當然可以,但不要去sh我猜,用不到多久,鬼子就得打到南邊去了。您如果相信我,就盡快收拾細軟,往sc去。未來幾年,哪裏是唯一的桃花源了。”


    老人又皺眉又嘬牙:“sh也不安全?可,sc千裏迢迢的,我們無親無故,到那去……可能連人家的話都不會說,怎麽活啊?”


    “相信我,日後像您這樣,攜家帶口逃難去sc的人會很多,嗯,語言是不會成為問題的。”


    “那行,就聽你的!”滑老頭頻頻點頭,說道:“我們收拾收拾,回頭一起上路。”


    滑太太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直愣愣的盯著丈夫:他說什麽了你就聽?這個死老頭子,耳根子怎麽這麽軟呢?給人家胡亂白呼幾句,就要撇家舍業的,一路奔波去什麽sc那個地方在哪兒啊?


    幾個人說著話,滑景龍回來了,大熱的天,他滿頭是汗,進門就叫渴,母親心疼兒子,急忙讓下人從院中的井裏取出西瓜,切開來遞過去。滑老頭心中暗罵:沒出息的娘們!家裏有西瓜怎麽就舍不得早拿出來?怕人家吃是怎麽的?


    滑景龍吃了幾口西瓜,說道:“爹,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見呂大叔了,他和我說話來著。”


    “他說什麽了?”


    “倒是沒說什麽,可我總覺得不對勁,您也知道,他平時看見我,從來不會主動打招呼的,今天不知道中了什麽邪,離得老遠就叫我——要不是他喊我,我都沒看見他!”


    滑氏夫妻對視一眼,都有些害怕了,呂繼清這是什麽意思?“那,他和你說什麽了?”


    “那倒沒有,本來他想說的,不過後來rb人來了,說鎮子裏要戒嚴,嗯,據說是什麽大官要來……,叫什麽來著,那個名字挺怪的,好像姓板……”


    戴小點心中一動,問道:“是不是姓板垣?”


    “對對對!”滑景龍沒口子大叫起來:“就是一個什麽姓板垣的,您怎麽知道的?”


    滑老頭也覺得奇怪:“戴老總,你認識他?”


    “不,我不認識,隻是聽說過他的名字。”戴小點心不在焉的說,他真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板垣征四郎怎麽會到tj來的?他和他的第五師團現在應該已經開始南口作戰了,還有心思到這裏來嗎?


    ps:剛才接到編輯的短信,提示我下月初上架,本書的成績實在不好,收藏隻有500出頭,能夠有多少訂閱,更是絲毫不敢樂觀。隻希望讀者朋友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多多支持正版。筆者在這裏拜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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