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青木的一個小隊,事情卻不能就此結束,師參謀部中除了趙參謀這樣的間諜,是唯有他一個,還是有更多的人隱藏其中?若是後者的話,又有多少人?又有多少情報被日本人得到了?張克俠想想都覺得頭大!當即下令,在審問小鬆之餘,參謀部中進行篩查,有一個算一個,從頭到尾的過篩子!


    戴小點對這樣的工作不在行,也不願意過問,他忙了整整一宿,看看沒有太多需要自己的地方,和趙登禹、張克俠打了個招呼,管自回到新二旅旅部,拉了床被子,倒頭大睡。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覺有人推他的肩膀,立刻睜開了眼睛:“有事?”


    “是,旅長,”是金振中的聲音,他知道,除非是有特殊情況,金振中不會吵醒自己,看看手表,快到10點鍾了,才睡了兩個多小時。一個骨碌身爬起來,坐在炕沿兒,低垂著頭。


    金振中知道這是他的習慣,等了片刻,說道:“軍長和參座讓我找你過去。”


    戴小點穿好鞋子,走出外屋,拿起桌上一個碩大的茶缸子,也不管是誰放這的,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氣,抹一把嘴角:“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趕奔前指指揮部,進門馬上就發覺氣氛的異常,門口加了雙崗,都是荷槍實彈,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即便是戴小點,也要驗看過證件之後,才得以進入;至於金振中,根本沒有進入指揮部的資格。


    戴小點走進指揮部,目光所及,最低也是旅一級的指揮員,而且可能是因為參謀部中出了小鬆這樣的間諜,因此這一次的會議再無一個文職人員,那個聞人犀靈,也是完全不見了蹤影。“枝雲,過來。”


    看見他進來,趙登禹向他招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邊,說道:“劉經扶的第2集團軍已經和鬼子接觸上了。”


    戴小點眉梢一揚:“進展怎麽樣?”


    “戰區長官部轉來的電文稱,戰鬥是今天早上6:55分正式打響的,到現在為止,還在僵持中,首先和鬼子接觸的是風臣的31師和同野的47師的一部。”張克俠說道:“長官部對我集團軍的命令是,盡量牽製右翼的敵軍,使其不能對劉司令的第2集團軍的側翼造成威脅。另外,捷三將軍發來的電文中要求,集團軍完全按照你製定的計劃行動,他會坐鎮長官部,為集團軍的行動提供最有力支持。”


    戴小點閉上眼睛思考了片刻,說道:“正麵的鬼子的進攻是騙人的,在兩翼沒有打開局麵之前,他們絕對不敢太過深入,因此,第6、第14、第20三個師團的攻擊力度不會特別大,最起碼,第2集團軍完全能頂得住。我估計,日本人一定不會越過高碑店、固安、永清一線!”


    “你肯定?”


    “是的,我肯定!”戴小點擲地有聲的說道:“參座,請您把我的意見匯報給鈞座,並且請他告訴第2集團軍的劉司令,就說有需要的情況下,咱們第一集團軍會隨時出動,攻擊日軍側翼。”


    張克俠一愣;“枝雲,咱們要出擊?”


    戴小點壞笑著搖搖頭:“當然不會啦!是騙人的。”


    張克俠和趙登禹麵麵相覷,都是忍俊不禁的神色,又問道:“還有什麽?”


    “還有就是易縣、淶水那邊,他們麵對的敵軍同樣來勢洶洶,一旦這裏被突破,第一集團軍的左翼的壓力就太大了。”


    “這個長官部也早就想到了,有子亮的68軍和霖生的第10師,應該沒有很大的問題。倒是咱們這邊,你打算怎麽弄?”


    “還是按照我昨天說的,在黑龍港河和南運河兩岸之間的區域布置陣地,具體的,等到了地方咱們再仔細商量?”


    趙登禹點點頭:“那,事不宜遲,樹棠,你留下,我和九思、希仲、枝雲他們一起去一趟。”


    商議底定,眾人帶上少量警衛部隊,登車出發,沿著南運河西岸一路顛簸,用時不久,就到了齊家圃。齊家圃位於南運河東岸,隔河相望,雖然不及流河鎮那麽大,也是一處中等鎮甸,有三百餘戶,人口近兩千人。


    南運河寬有150米,水質清澈,河運繁忙,站在岸邊,看著河中帆影蔽天,真讓人有樂而忘憂之感:“軍長,有船了,咱們過去吧?”洛銘找了一艘擺渡用的大船,把眾人送過運河,站在東岸的土地上,戴小點找來一柄鐵鍁,在地上掘了幾鍁,這裏的土地蘊含非常豐富的地下水,三兩下下去,渾濁的地下水便如湧泉般冒了上來。


    趙登禹幾個站在一邊看著,董升堂搖搖頭:“這比北孫莊、南肖樓等地還麻煩,要在這樣的地方挖戰壕,可太費勁了!弟兄們半截身子都泡在水裏,可怎麽打仗啊?”


    “沒辦法……”戴小點收起鐵鍁,訥訥的說道:“不利的條件不但是對我們,對敵人也是一樣的。而且這樣的環境,對於鬼子的坦克是一個極大的限製。89乙式進入這樣的陣地,連正常作用的一半都發揮不出來。”


    “不但是坦克,他們的火炮、炸彈也是一樣。”李致遠說道:“扔下來就炸起漫天的水花。這一次,小鬼子想拿下這裏的陣地,嘿嘿,輪到他們拿命來填了!”


    董升堂大點其頭:“軍長,首發的任務就交給兄弟我吧?保證讓小鬼子陷在這裏,寸步難行!也別說24個小時,48、72小時也沒問題。”


    “娘的,你可真會撿便宜。”趙登禹笑罵一句,問道:“小點,你說怎麽樣?”


    “齊家圃是青縣外圍陣地的最後一戰,這裏沒有必要安排很重的兵力,反倒是李家窯、司馬莊等地,戰鬥一開始,就會麵對日軍非常猛烈的進攻。由我的新二旅和希仲師長的132師分別駐守吧。哦,把振華的特務旅也給我。”


    趙登禹對他的戰鬥能力無可置疑,又有些舍不得,“枝雲,我的意見,你還是留在青雲觀這邊,計劃是你製定的……”


    戴小點不等趙登禹說完,就打斷了他:“軍長,就因為計劃是我製定的,所以在戰術選擇上和在臨戰對敵上,我才有更多的發言權。這個,您就別勸我了,行嗎?”


    趙登禹沒柰何,隻得隨他去了:“那也行,不過可得說好了,一旦你發現情況不對頭,馬上就帶領部隊撤下來。”


    李致遠和董升堂幾個麵麵相覷,心中暗罵:這算什麽?合著整個集團軍就隻有一個戴小點是不能犧牲、舍棄的,其他人都是無關緊要的?那行!幹脆我們都別打了,告訴弟兄們,也都別和鬼子戰鬥了,就讓戴小點一個人耍把去吧!


    趙登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會為戴小點拉來這麽多的仇恨,帶人離開齊家圃,又去到李豹莊。這裏將會是日軍攻擊的第一處要衝,已經有部隊在構建簡單的戰壕和防禦陣地了,還是熟人,正是馬文順!


    馬文順一副長官的派頭,站在戰壕上麵,對著下麵勞作的戰士指指點點:“有水怕什麽?老子當初趟著齊腰身的水和鬼子戰鬥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劉力,你賣點力氣,你也是班長了,怎麽就不能給弟兄們做個榜樣?”


    劉力正在那個在九十裏鋪參軍的家夥,他原來是文員,又沒有接受過長期的軍事訓練,身體瘦弱,揮鍁掘地對他來說實在是個苦差事,飛濺起的泥點子落在身上、臉上,甚至連耳朵、鼻孔都要給泥水糊住了,再也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心中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著這個比自己還要小好幾歲的長官,機械的揮動鐵鍁,和腳下一片泥濘的土地做著不屑的鬥爭。


    站在淹沒腳踝的泥水中工作絕不是輕鬆的活計,更不必提戰鬥訓練了。汙水完全遮蔽了視線,經常有人腳下一滑,摔落在地,渾身上下濕透,惹來同伴放肆的大笑聲,還有長官的怒罵:“笑什麽?等戰鬥打響了,你摔倒在地,可能還不等你站起來,鬼子的子彈就從你胸口鑽進去了!所有人都給我打起精神,這不是鬧著玩兒的時候!”


    戰士們不敢再胡鬧,收斂起玩笑的心情,一把扶起摔倒的戰友,端著空空如也的步槍,認真的聽著老兵的訓話:“記住,能救你的命隻有兩樣東西,第一,是你手中的步槍;第二,就是你身邊的戰友!每一個人都要記住你的戰友的模樣,上了戰場,新二旅絕不允許有舍棄自己的戰友,自己逃命的王八蛋!有人要是敢以身試法,軍法不容!都聽明白了嗎?”


    一群才放下鋤頭,拿起鋼槍的農民雖然絕大多數連字都不認識,卻也很清楚長官話中的含義,挺起胸膛,用盡全身氣力嘶吼起來:“明白了!”


    趙登禹聽到這裏,回頭向戴小點一笑:“枝雲,有兩下子嘛!”


    戴小點沒有絲毫表情的搖搖頭,班長的話喊得高亢激昂,實際上,連一成的功效也未必收的到!


    馬文順的這個營在幾次戰鬥中,損失超過6成,雖然有很多人並沒有死,暫時也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能力,因此,有將近230名的新兵,天知道,這些人在進入部隊之前,可是連槍都沒有摸過的!


    在下一次戰鬥開始前的日子裏,根本沒有這些人從容接受軍事訓練的時間,隻是由各班長帶領著,學會最簡單的瞄準、開槍動作,就被推上了瞬間生死的戰場——所有老兵都知道,這些人都是炮灰!隻有經過一次、兩次戰鬥還能幸存下來的,才勉強配得上戰士這個名字。至於那些死掉的,誰會去管他們?


    馬文順發現了這些長官的到來,急忙給陳光然使了個眼色,二人快步迎了過來;“長官好!”


    趙登禹輕觸帽簷,還了個軍禮:“怎麽樣?”


    “都是些新兵,”陳光然黯黯然的說道:“說實話,軍長,這些人就是嚇唬人的,把子彈分給他們,純粹就是浪費彈藥!”


    “話不能這麽說,你陳光然當年不也是從新兵過來的嗎?”


    “那可不一樣,”陳光然硬著脖子說道:“卑職當年可是受過好幾個月的訓練,進入部隊之後,也是和弟兄們摸爬滾打的將近一年,才第一次上戰場的,這些人……能一樣嗎?”


    趙登禹竟是給他說楞了,戴小點急忙說道:“老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其實不但是你的3團,老金、老井,甚至振華的特務旅,不也都是有很多新兵嗎?你作為長官的,不應該好好訓練、讓他們習慣並且熟悉身處的新環境嗎?”


    “旅長,您這話沒錯,可那也得給我時間吧?”


    戴小點眉頭一皺,“老陳,你怎麽回事?我明確告訴你,時間沒有!人,也就是這些;辦法,自己去想!你要是自問做不到就直接開口!”


    陳光然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喉嚨裏,紅彤彤的眸子瞪著自己的長官,戴小點毫不猶豫的和他對視著,半晌,他重重的後退半步,啪的一個敬禮:“我明白了,長官!”


    戴小點仿佛根本沒有聽出他加重語氣的‘長官’二字,冷漠的點點頭,“軍長,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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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小點很不願意用這種決絕的態度和陳光然說話,但他也是沒有其他的辦法,新二旅中的各個團、營都有不少的新兵,偏偏所有長官對這些新人都是抱著拒之部納的態度,原因不言自明,誰不想麾下多一些身經百戰的戰士、而甘願用一些沒有絲毫經驗的菜鳥?


    今天陳光然來和自己爭辯,他隻要有絲毫軟弱,金振中、井森林就會像貪腐的禿鷲一般群起而攻!那樣一來,他這個旅長做不做也就沒有多大差別了。


    戴小點知道,這並不是金振中幾個人對他有所不服,實際上,從7月26日的團河狙擊戰之後,經過十數場大小戰鬥的洗禮,他的威望在整個新二旅根本不做第二人想,陳光然帶頭發難,也並非圖謀他的位置,更多的還是出於公心,但即便是這樣,他也絕不允許有人當眾或者私下裏對他的要挾!


    李致遠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壞,回程的時候,故意放慢腳步,和他走了個並肩:“枝雲,你這麽做是對的。”


    “嗯?”


    “我是說,你對老陳說的話,以及你的態度,都是對的。”李致遠笑著說道:“身為長官,有時候即便明知道是錯誤的,也不能承認。黑鍋自然是要給底下人去背的。”


    戴小點呸的笑罵一聲:“你胡說什麽呢?我哪有黑鍋讓下麵的人去背?”


    “枝雲,你拉倒吧!”前行的董升堂聽見兩個人的聲音,回頭哂笑,同時站住腳步,等兩個人走上來,才重新起步:“現在誰還不知道啊?要說,你對老陳……真不應該這樣,他對你還不夠忠心的嗎?那一千大洋的事……,嗯?”


    董升堂嗬嗬一笑,和李致遠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兩個家夥同時輕笑起來。


    戴小點立刻明白了,這兩個家夥以為他收了趙登禹的一千大洋,而後在葉秀峰來追查的時候,讓陳光然出麵頂缸!用過了人家之後,又粗暴對待,簡直就是小人行徑!


    對這種事,他真有些欲辯無言的無力感,也懶得和他們多分辨,腳下加快,甩開這一對混賬,追著趙登禹幾個人,一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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