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嘴崖一線,軍營當中。


    當日丁強不告而別,遺留的問題,讓雍霸有點措不及防,最開始還以為他又有什麽不測了。


    但是哨探齊出,各方消息匯總,並沒有發現兵族有什麽異常的舉動。


    “這個臭小子,下次再這樣不告而別,我要他好看!”兵營裏天心暴跳如雷。


    “行了,行了,老將軍,這小子不告而別,或許有什麽棘手的事情要處理吧,我們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成。”雍霸連忙規勸。


    現在一眾將軍在這裏端坐,雖然是閑談,但是他這個格力帝國來的聯軍副統帥,可不能夠和稀泥,尤其這種局麵,他更要小心把握,這個軍營當中,他能感覺到盲目的排外。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自從來兵營之後,對哈薩帝國的國力和軍力,他有了一個更為清晰的認識,原先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悍然發動的那場戰爭,也虧了丁強及時給阻止了,要是讓他打到哈薩帝國的腹地,他今天絕對不會坐到這裏,以聯軍副統帥的身份,聽大家發牢騷。


    看著天心那吹胡子瞪眼睛的神態,雍霸心裏微微一歎,這個軍營當中,要說誰對自己最不服氣,就屬這個老將軍,他是帝國委派的領軍統帥,多少有些是拿資源換回來的,要不是他慷慨解囊,哪有今天。


    在軍營當中這個最注重資曆的地方,他顯得有點不倫不類,就拿剛才的發脾氣來說,要是他能拿下這個聯軍副統帥,這些老將軍發這樣的脾氣都不合適,更別說,在他麵前如此囂張跋扈。


    軍營當中,潛藏著一股暗流,雍霸知道,這種暗流在對抗強大的外敵時候,顯現不出來,但要是到了關鍵的互持階段,那是要出問題,他心裏無時無刻不再乞求丁強快速回歸。


    奈何,這個小子一去,音訊全無。


    從北方防線返回來的消息還沒有到,他到現在也判斷不出這個小子到底去了哪裏。


    按理來說,最應該去的是北方,可是按照速度,那去北方,最少得一日的時間,這個時間差,不足以讓他跑去北方。


    再說,探子來報,北方防線在三天前已經被打的剩下了最後三個軍堡,軍隊傷亡十不存一,這樣的困局,失守已經是早晚的事情,這個時間去北方,那一點作用都沒有。


    對於全局來說,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將對麵的扈美娘給打掉。


    解除眼前的禍患才是時下的重中之重。


    丁強這樣不負責任的“逃避”,讓他這個副統帥苦不堪言。


    明明集合起來的軍議,竟然成了這些老將軍們倚老賣老的批判大會,他眼神透過大帳的門口,望向遠處山崗上那顆歪脖子樹,這幾日,他無時無刻不期盼,丁強突然在那個離開的地方出現。


    而且,這種願望不斷再加強。


    “報!”


    一聲急促的呼喊聲,從帳外傳來。


    雍霸忙收攝心神,聽腳步,從帳外轉進來一個前鋒哨探,經過警衛核實之後,等那人進到帳內的時候,眾人不由一凜,這哨探衣服上仍然往下滴答滴答滴著鮮血,衣甲盡碎,左臂隻剩下一截骨頭茬子連著,自己流的鮮血已經將他的半邊身子染紅。


    雍霸不由自主從椅子上騰一下就站了起來。


    “快叫醫者!”


    “快!”


    “快!”


    帳內頓時忙活了起來,一眾將軍不由對這個前鋒哨探肅然起敬。


    那哨探臉色蒼白,但是目光堅毅,對自己的胳膊似乎無動於衷,而是用急切的口吻,連呼三聲:“兵族大增兵了,兵族大增兵了,兵族大增兵了!”說完,那人隻感覺眼前一黑,咕咚一聲便倒地不起。


    醫者來得很快,仔細檢查之後,立即從背包裏麵拿出一個瓷瓶來,小心掰開這個人的嘴,將那瓷瓶對準,滴了一滴透明無色的液體,進入了這個昏厥過去的傷兵嘴裏麵。


    一股柔和的氣息,如同聖光返照一般,從這個士兵的身上出現了。那胳膊處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起來,原本滴答的血液也停止了外流,一股紅潤的神色開始在這個傷兵的臉上若隱若現,逐漸清晰了起來。


    雍霸站起來的身影,在那傷兵一口氣連說三聲的消息中,頓住了。


    “什麽?增兵了,大增兵?”他急忙撥開圍觀的眾將軍,一下子奔到大帳中間的魔法地圖前,觀察起來態勢圖來,隻見那魔法地圖在中央防線的地方,開始出現大規模的紅色標注,這些代表兵族的態勢圖,讓他心中突然發生了一股絞痛,“完了,這如何是好。”


    先前的扈美娘,他們在對戰的時候,從辛索哪裏得到的消息,就讓他心裏沒有底氣,如今更大規模的兵族援兵到來,雖然具體數目和實力不祥,但是這種局麵的迅速惡化,讓他已經看到了這次征戰失敗的前景。


    他的心瞬間沉到穀底。


    這個不負責任的丁強,身為聯軍統帥,不思自己的位置,反而處處我行無素,讓他這個聯軍副統帥處處掣肘。


    如今這種糟糕的局麵形成,他隻感覺自己真的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


    “各位將軍,我雍霸才疏學淺,擔任這個聯軍統帥,還是你們皇帝陛下不忍薄了我的麵子,給予我的照顧。”雍霸轉過身,看著一眾沉默的將軍,開始用自己都感覺沉重的語氣說道,“我出任這個聯軍副統帥,更多的是一種兩國聯合的象征意義,多於我占領實際領導地位。今天,統帥消失,讓我這個副統帥站到了前沿風口,我知道,我這個時候要是接手這一盤大棋,要想下出精彩來,是不可能的。”


    雍霸不由有點苦澀,當著一種將軍麵,數落自己,這足夠難為情的,但是大敵當前,不由他不這樣做,臉麵在這個時候,不值一文紫金幣。


    “兵族這次來勢洶洶,看樣子,他們是要將我們連根拔起,之前的戰鬥,我們盡處下風,我也研究過我們最早建立這塊陣地的那場曠世翻盤的經典戰役,可是當下,我們沒有這樣的條件再實施這種戰術,尤其少了關鍵的殿下,我們處境為艱啊。”稍微停頓,雍霸未加思索便繼續說道:“我提議,今後的軍議,以我們這些將軍們多數票通過為準,我隻做個主持工作,保證不偏袒、不藏私心,盡快將這裏的防線穩固下來,解決當務之急才是關鍵。”


    這些老將軍們,都是軍中的滾刀肉,也是軍中宿將,知道軍情緩急,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尤其天心,心中那種之前的出氣想法,這個時候,也早已消失的一幹二淨。


    雍霸說得沒錯,這個時候,解決當下之急勝過一切,什麽個人待遇,職位高低,在這個時候都不是拿來說事的,更別說那種隻會發牢騷的話語,在軍中此時此刻,那是萬萬要不得的,他們這些老將軍這點髒腑還是有的。


    雍霸話語一落,這些將軍們似乎重新煥發了一個人一般,開始湧到了地圖前麵觀察態勢,分析接下來的軍情。


    “兵族此次出征,看樣子是從遺忘森林那裏打開的通道過來的,要是殿下能夠將那裏封住多好啊!”


    “別想這種美事,就說這些戰兵從這個地方突破之後,他們兵峰所指,第一站就是我們鷹嘴崖防線,如今,我們的防禦態勢,雖然已經完整了,但是根據辛索將軍提供的情報,這些兵族掌握了一種厲害的火焰,可以破壞陣法,摧毀防線,這對於我們能否守住這裏,是個致命的威脅。”


    “是啊,這倒是個致命的威脅,該怎麽將這種威脅轉變為我們防守的有利態勢呢?”


    ……


    正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地麵上救治那個哨探的醫者已經完成了救治,就聽傷兵一聲嚶嚀,悠悠醒轉了開來。


    “報告將軍!”那傷兵掙紮著要起身,那醫者連忙止住他,“稍安勿躁,先躺倒,別動,剛剛長好的傷口,極易崩裂。”


    雍霸耳尖,一直在暗中留意這個哨探的情況,聽賬內的聲音,立即鑽了出來,站到這個哨探跟前,俯下身來,詳細詢問戰場上的情況。


    “兵族來了多少人馬?”


    “咳咳,這次人數不少,已經查明的人數業已不低於上次大清洗的時候總兵力,那後續,咳咳,後續的兵力還在增加之中。”


    雍霸聽聞此話,不由倒吸口冷氣,他頓時感覺自己的肩膀上壓力增大,前所未有的巨大。


    早已發現雍霸行為的將軍們,這個時候也都圍攏了過來,開始急切地詢問相關情況。


    “那兵族的戰兵,是什麽種類?”


    “攜帶多少重武器?”


    “是私兵還是戰兵?”


    ……


    哨探架不住這麽多人七口八舌的詢問,而是用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和盤托出。


    “兵族這次過來的有私兵有戰兵,私兵占比較少,有三成左右,戰兵居多,攜帶重武器不多,但是以前很少見到的後勤營這次出現在了兵族出征的序列當中,想必重武器應該不少,咳咳…”


    聽到這裏,大帳裏麵頓時安靜了下來,空氣中一種凝練的緊張氣氛開始在這裏彌漫了開來。


    “怎麽會這樣?”


    天心不由囈語,“不應該啊,兵族的大清洗剛剛過去,這就卷土重來,難道是,難道…”他不敢想象下去了,之前取得那輝煌的戰績時候,就該想到兵族的報複,如今人家大軍壓境,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看來自己等人真是活到狗肚子裏去了。


    一夥人得到了具體的消息,開始到了地圖前麵進行兵棋推演。


    “如果,我是兵族的指揮官,我會考慮直接掩殺過來,全線壓上,我們完全沒有招架之力,隻能被動挨打,而且,防線處處漏洞都會被對方密集的攻擊打出來,這個時候,要想守住這裏,隻能在鷹嘴崖這個位置卡住,而這裏,人家隻要集中大炮,一頓猛轟,我們完全沒有了防守成功的可能,就會淪為潰兵。”


    “一旦鷹嘴崖防守失利,我們就隻能退回到這裏。”


    “問題是,我們能否及時退回都是問題。”


    “如果我是兵族的統兵將,我會緊緊粘著你,讓你脫身不得,利用潰兵反衝自己的陣地,如此一來,這第二道防線就形同虛設。”


    “這…”


    兩個很快進入角色的防守進攻方的將軍們,一番推演,讓在座的將軍們都有點心裏發寒。


    沒有一個人能夠提出一種改變這種局麵的辦法。


    大家都是垂頭喪氣的話。


    一番兵棋推演,將一眾將軍們的心都給打涼了。


    “諸位將軍,兵危戰急,現在形勢一片不利。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把自己的信心給鼓起來,大不了我們戰死疆場,來這裏就是來打仗來的,這種局麵我們不是沒有碰到過,隻要堅持,我相信,那種勝利的曙光一定會在對方的攻擊當中暴露出來,隻要我們還有揮刀的勇氣,我們就有勝利的希望。”雍霸站定,說得慷慨激昂,雖然他同樣對前途感覺渺茫。


    一個好的統帥,不是他在關鍵的時候比別人軍事素質更高一籌,而是能夠在絕望的境地之中煥發整體的戰鬥力,去爭取,去拚搏,去努力贏得勝利的可能,這才是一個統帥最難為可貴的高貴品質。


    不到最後一刻,輕易不言輸。


    再說了,勝敗乃是兵家常事。


    雍霸一席話,立即博得了將軍們的認可,現在前途渺茫,但是自己等人還有揮刀的勇氣,還有馬革裹屍還的戰鬥意誌,這點艱難,在大清洗的時候,他們就嚐試過,先前,自己等人能夠扛過來,相信這次,有殿下在,一定也能扛住。


    “當務之急,還有一件事,就是快速找到殿下,”雍霸這個時候,仍然不忘玩忽職守的丁強,“隻有找到他,我們才有勝利的可能!”


    “我分析,他最有可能的是去北方防線。”


    “是,我也有同感,看這地圖,除了遺忘森林那裏,也隻有去北方,才具有戰略價值,殿下一定是去了北方,為了那裏的防守穩固,對,一定是這樣!”那些將軍們三言兩語,便明白了丁強到底去了哪裏。


    也隻有北方,值得殿下這個時候不告而別,極速趕去,現在看來,要盡快聯係北方防線了。


    “傳令下去,帝國最高通訊通道請求發送,直接接北方防線的最後三個軍堡,我們這個時候一定要聯係上殿下,沒有殿下,這場戰爭,我們必輸!”


    看著將軍們恢複了軍人應有的神態,雍霸心裏悄悄鬆了一口氣,相比較兵族的威脅,那魔族的威脅更為可怕,至少兵族的威脅,自己等人還能扛一扛,但是那魔族強者的威脅,能讓他從內心感到震顫和恐懼。


    要是可以選擇,他寧願選擇這裏。


    雍霸的眼光,盯著地圖,不由延伸到了地圖上北方防線最後僅剩的三個軍堡那裏。


    “希望,三個軍堡還在吧,”他心裏不由默默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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