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是如何離開昆侖的,也不願去想,那是昆侖犯下的錯,將一個孩子丟在了冰天雪地裏,任她自生自滅,何其殘忍,我難以想象平素溫和善良的長老們為何會那麽做。”


    “就在清霖被逐出師門後不久,商朝的大王子辛,因不尊神靈而被周朝討伐,而清霖,就是商朝的王女啊,子辛怎麽會不尊神靈呢,當年他親手將自己年幼的女兒送上昆侖,就是希望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可以成仙,永遠的庇護他的子民,他隻是想報複,報複昆侖害死了他的女兒,因為清霖離開昆侖後,就消失了……”


    “子辛也失敗了,昆侖是強大的,有昆侖支持的周朝也是強大的,等我匆匆出關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商場滅亡,子辛和妲己在摘星樓*而亡,我隻來得及救出清霖的哥哥武庚。”


    “我踏遍了整個已知的世界,也沒有尋找到清霖的一絲蹤跡,我調查事情的真相,卻發現眼前總有一團迷霧,出賣清霖的人已經死了,我無法知道她為什麽要背叛清霖,大長老也死了,在商周最後的決戰之中,被子辛一劍斬下了頭顱。”


    “一切都陷入了死結,偏偏那時我的舊傷複發,心魔又起,隻能斷斷續續的查著,卻沒有實質的進展。”


    “後來,清霖回來了。”


    “她以身飼魔,拋棄了人類的身份,覺醒成為了魔君,貢獻了自己的生命,她帶著魔軍要幫助武庚複國,她來到了昆侖,殺死了無數的人。她那麽強大,比我強大,站在了世界的頂峰,卻全然不是我認識的清霖,她血紅色的眼睛裏,隻有無邊的殺戮和仇恨。”


    “我知道我該阻止她,然而我的心魔卻告訴我,應該放任她,這是昆侖欠她的。”


    “等我終於戰勝了心魔,看到的卻是已經變成了廢墟的昆侖,和宛如煉獄一般的人間,她就站在屍山血海中,冷冷的看著我,那一刻我知道,我必須殺了她,哪怕是同歸於盡,我也要殺了她。昆侖的人死光了,那是我和她的孽債,便是用命去還,我也願意,可是那些普通人何其無辜,無論是商朝,還是周朝,換的隻是一個王,和普通人無關,她憤怒,她怨恨,卻不該那麽殘忍的屠戮。”


    “我明明無法殺了她的,最後一刻她卻停手了,於是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把劍刺入她的心髒,看著她倒在我的懷裏,緩緩閉上眼睛,看著她和我說師父,不要忘了我。”


    “那一刻我是走火入魔的,她召喚來的可怕怪物即將到來,然而我卻不聞不問,我的理智在告訴我,一定要突破,一定要成仙,隻有這樣才能阻止那些怪物毀滅人間。可是我的感情卻告訴我,世人怎樣與我何幹,待我最好的人已經被我親手殺死了,我救了千萬人,卻救不了她。她被魔君控製,犯下滔天大錯,我沒有救她,卻殺了她。”


    “我還是突破了,世人的哀嚎將我喚醒,我破碎了虛空,踏上了傳說中的仙人境界,然而我走的道,卻是無情道,因為如果不那樣,我混亂的心境會讓我徹底崩潰。我答應了清霖,永遠不會忘了她,如何才能兩全其美,我隻能剝離我的血肉和靈魂,將我全部的情感剝離到了我的分身上,而我的主體,前往了宇宙,去殺了那個清霖召喚來的怪物。”


    剝離血肉和靈魂,那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而容卿竟然在突破的時候將這兩件事情同時完成,多麽可怕的意誌……


    “殺死了那個怪物後,因為某些原因,我不能再留在地球,所以我將我的分身留了下來,等待著清霖的轉世,因為她在死前發下了毒誓,我若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會消失。所以我要等著,等著她輪回之後,來找我,我欠她的,我會還給她。”


    “而我,就是那個被留在地球,等待著清霖的分身。”


    安靜的房間內,隻有容卿一人的聲音,她將一切娓娓道來,沒有回頭去看身後文兮爾的表情,或許,她隻是需要一個聽眾,而不在乎那個聽眾到底是誰,隻要不是林攸,隻要不是她……


    被時間掩埋的真相終於緩緩揭開了那層麵紗,而事實卻總是那麽殘忍,文兮爾的眼前浮現出了三千年前的一幕幕,或許當清霖死在容卿懷裏的刹那,她是無悔的,因為她看到了深愛的人為她流了淚,而她的師父,從不曾為任何人流淚。隻是魔的力量侵蝕了她的心,讓她發下那樣惡毒的誓言,心中潛藏的不甘讓她留下了一抹執念,隨著靈魂不斷的輪回,那抹執念卻永不消失,帶著深愛,帶著怨恨,帶著所有的記憶,她不甘心就那麽忘記自己此生的最愛,哪怕是用恨的方式,她也要記住一切。


    而容卿從始至終,命運都在逼著她做出選擇,當她刺下那一劍的時候,她的心也隨之死亡……


    當容卿說完一切的時候,太陽剛好落山,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請你不要將這些告訴林攸,既然清霖選擇了不讓她知道一切,便是不想因果糾纏無辜的人,我自然也不能破壞,林攸不該牽扯這些的,兩年前我救了她,就不該教她,也不該讓她喊我師父,隻因心中的一絲僥幸,一絲牽念,便落得如今這樣剪不斷理還亂的境地。”


    文兮爾手腳冰涼,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是冷的。


    “你和我說了這些,然後讓我不要告訴林攸,你覺得可能嗎……”


    沒有開燈,房間漸漸陷入了黑暗,容卿的臉晦暗不明,“你知道的,我承載了容卿的全部情感,那些情感裏,有善良的,有熾熱的,自然也有黑暗的,怨恨的。有時候,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明明知道將這些告訴你,沒有一點好處,隻會招來更大的禍患,我還是說了。你不會告訴林攸的,因為你也有私心,你害怕她知道一切,會因為前世的影響而對我起了另外的心思,重複清霖曾走過的路,所以,這個世界唯有你,不會告訴林攸這些真相。”


    容卿說的很對,換個人,無論是白祈冰,還是言梓姝,她們都會以林攸的喜怒為前提,將一切告訴她,因為在她們看來,這是林攸應該知道的,怎樣選擇以後的路,也是林攸自己來決定。


    可是文兮爾不會,從小她就從爺爺那裏學到一件事,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去爭取,無論是搶,還是奪。


    設計也好,巧取也罷,隻要得到了,就是真實的。


    她想要得到林攸,便不會允許林攸的心偏向任何一個人,如果她得不到,那麽任何人也不要得到,就讓林攸保持現在的樣子,這是最好的,也隻有如此,她才不會和林攸成為敵人。


    “你說的對,我不會告訴她,你既然是容卿的分身,那麽,你的壽命應該會很長,為什麽你說你快要死了。”文兮而不解的問。


    “我並沒有破碎虛空,成仙的人,隻是我的主體,我始終停留在虛空級,而且永遠不會有任何的增長,因為我不是完整的人,我沒有完整的靈魂,我早該死了,卻因為使用龜息之術,不斷的沉睡,將我活著的時間無限拉長,我清醒一天,就會少一天的壽命,如今,時間已經到了。”容卿的聲音在黑暗中,十分縹緲。


    啪嗒。


    文兮爾按亮了燈,她的眼底十分沉鬱,帶著糾結和複雜,說真的,她覺得容卿很可悲,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聽她說的話,當年一定有一些隱藏起來的真相,她是不知道的,卻因為陰差陽錯,和深愛的人天人永隔,哪怕千年之後再次相見,那人也早已換了皮囊和魂魄。


    “可是你現在卻在浪費著自己的生命,將時間用在那些無聊的典籍上,你是在求死?”文兮爾冷淡的說道。


    容卿的臉色在燈光下,蒼白的幾乎透明,她微微一笑,帶著看透一切的淡然和自若。


    “是啊,我在求死,我已經累了,我等到了清霖,也和她見了一麵,了卻了心中的最後一點執念,我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是時候離開了。”


    “可是你再次殺了她,你還真下的去手。”文兮爾冷笑。


    “我沒有殺她,隻是封印了她,等我死了,她自然也就消失了,我們之間的恩怨,也將徹底了結。”容卿淡淡說道。


    “是嗎,那你的主體呢,還活著吧,而且經過了這麽多年,她一定十分強大,你也說了,她修的是無情道。還有林攸,清霖徹底消失了,那也意味著,她輪回的更加徹底,林攸會繼承她的記憶,你敢保證她不會是另一個清霖?”


    容卿撿起地上散落的竹簡,擦拭著上麵的灰塵,“我不敢保證,所以一切都得看你們了,我相信林攸就算得到了清霖的記憶,也不會變成她,你應該對她有信心,她是個勇敢的孩子,絕不會犯三千年前的錯誤。”說著,容卿離開了那個房間。


    文兮爾皺著眉,想明白了容卿那句話的意思,差點破口大罵。


    “什麽叫她勇敢!什麽叫不會犯當年的錯誤!你的意思是你不僅禍害了她的前世,還想禍害她的今生??她才不會喜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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