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幾乎是萬籟俱寂的時候,一襲紅衣的夜清抖了抖衣擺,然後隻身一人走出客棧。


    長街裏,月光把夜清的影子拉得極長,長影落寞,看上去孤孤單單的,連空氣也似乎變得清冷可憐了。


    夜清的目標是一處布置奢華的院子,說來可能沒有多少人願意相信,這院子的奢華程度,比宮殿也不遑多讓。


    院裏站著一個穿白衣的男人,夜清順眸看過去,隻覺得男人周身彌漫著冰冷都快把空氣給凍結了。


    直接邁下矮牆,夜清落到白衣男人的身後,勾唇就是一聲輕笑,“半月不見,你倒是回去恢複了皇族的身份。”


    男人聞言,緩慢轉身,那眉眼,是白秋寒無疑。白秋寒麵無表情,而語氣中有淡不可聞的東西,不屑,或者是輕輕淺淺的恨。他說,“皇族又如何?”


    “皇族……”夜清頓住,然後就抬起他妖豔的眉眼,“皇族若是拿到那樣東西,一怒就可讓萬妖俯首呢。”


    “你選擇來涼國,甚至是參與涼國國典,一定是知道那東西會在國典出現吧。”夜清闔眼,“我會幫你拿到那樣東西,隻要你答應,你做了妖王之後,依舊支持狐岐山獨立出來。”


    白秋寒不語,一雙毫無情感波動的眼看著夜清三月桃花一般瀲灩誘惑的眸。良久,白秋寒才輕哼,“就算是你,也幫不了我。”


    “隻憑我一隻狐當然不可能從他們手裏搶到那樣東西,可關鍵是……我從頭到尾就沒說隻有我一隻狐吧。”


    “何意?”


    夜清的眼裏閃過戲謔,“你可還記得蘇堇?”


    “蘇堇?”白秋寒當然記得蘇堇,甚至,蘇堇在他心裏,還有幾分特殊。隻是這又與蘇堇有何關係,就因為無形嗎,因為無形在蘇堇手中?


    可下意識的,白秋寒也不願意把蘇堇牽扯進來。


    夜清點頭,抬手用妖力凝聚了光罩,確定沒問題之後,夜清才說,“蘇堇隱藏之深,連她爹娘都沒有發現。當然了,或許蘇瀟然是有本事去發現的,可他選擇了相信和放任,加上還有一個不弱的勢力幫蘇堇隱藏,於是……”


    “於是?”白秋寒凝眸,等著夜清繼續。


    醞釀了許久,夜清噙笑,換了一個說明方向,“知道風晟吧,如今人類國度爭先搶奪的商人。明麵上是青樓玉人閣和藥材店青木濟與蒼生濟的主子,暗地裏卻還一手操辦了集情報收集和懸賞殺人的殺生樓的年輕人。”


    “你是說……”饒是白秋寒生性冰冷,聽到這些也難免有些波動。特別的,依夜清這麽鋪墊,白秋寒甚至可以大膽猜測,他口中描述的風晟,就是蘇堇的另一層身份。


    夜清點頭,“沒錯,風晟就是蘇堇。要不是我狐族的天賦特殊,也查不出這些東西來。”


    “再就是,我去青木濟看過,青木濟裏,有個不一般的人物,就是我對上他,勝算也不過一半。”說到這裏,夜清表露了少有的凝重。


    那一天,那板藍根問他是何人。夜清似笑非笑,自然回答了一句“狐岐山,夜清。”


    板藍根居然挑眉,“狐王請自重,莫要來此惹事。”


    惹事?真是笑話,夜清當即笑得不能自已。不過,什麽時候一隻中階的板藍根也敢威脅他了?


    “既然知道本王,你就該知道本王不是來惹事的。”夜清話剛落下,就聽到簾後,有一個聲音,帶著叫人心驚的力量落在夜清的耳邊。


    “青木濟永遠都是風晟的,還請狐王打消不該有的念頭。”很是平淡的一句話,偏偏就因為那股力量,把夜清逼退了。


    現在想想,蘇堇果真不一般,能得了無形,還有這樣的強者相護。


    “……”夜清沒聽到白秋寒應聲,抬眸卻看到白秋寒一直盯著他,“怎麽了嗎,我剛剛說的,你不信?”


    “信。”白秋寒轉身,“我該歇息了。”


    “……”夜清勉強兜住表情,“那好,你……慢慢休息,我就回客棧了。”


    末了還嘀咕,“皇族就是皇族,還有專門的宅子,唉,也就是本王,可憐兮兮的,住客棧。”


    意有所指就意有所指吧,反正白秋寒不介意。抬手一揮,光罩自然散開,然後白秋寒轉身進屋。


    是世界剛剛睜眼的黎明,絲絲清冷的空氣裏,飄落的葉翻飛在晝與夜之間的罅隙。菀蘿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蘇堇的房間,蘇堇猛然一睜眼,就對上了菀蘿那雙如釋重負的眸。


    “娘,你回來啦。”自然的勾起嘴角,蘇堇撐起身子,想要翻身起床。


    “誒,時間還早,堇兒再睡一會吧。”菀蘿連忙給蘇堇緊了緊被子,滿目慈愛。


    菀蘿不打算告訴蘇堇這三天她都做了什麽,遇了什麽,她隻是看著蘇堇,像是要把蘇堇的模樣深深刻進腦子


    蘇堇把身子往床的裏邊移了移,“那…娘和堇兒一起睡。”菀蘿滿目慈愛下的疲憊,蘇堇看得清楚,本著各自不便言明的隱私,蘇堇也不多問。


    “好。”


    菀蘿的身子極冷,就算隔著薄薄的裏衣也能輕易感受,這樣的清晨觸碰著這樣的冰冷,一下子就讓蘇堇清醒得徹底。


    輕輕垂眸,蘇堇摟住菀蘿想要逃開的身子,‘看樣子,娘在這三天,經曆了不少事情呢。’


    考慮得太多,翻來覆去蘇堇也睡不著了,隻等天大亮之後,綠芙來喚她起床,草草的吃過早飯,然後蘇堇就又在菀蘿擔憂的目光中把自己關進研藥的屋子。


    時間總在不經意間流逝,涼國國都為了國典做出的一係列變化,連尋常百姓也有察覺,更別說那些天生敏感的金字塔尖的人物了。


    暴風雨之前的平靜永遠都是最耐人尋味的,那種熱鬧之下的壓抑也足夠叫人深刻。


    蘇堇總是趁菀蘿不在的間隙去玉人閣,而青木濟,或許是因為有雲涼河在的緣故,蘇堇已經半月不曾踏進青木濟了。


    這天蘇堇又以風晟的身份走進玉人閣,右手才微微可以活動的芙瀟立馬迎上來,刻意壓低了聲音在蘇堇耳邊,“主子,有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想見你,她說……天王蓋地虎。”


    “我對了小貓抓老鼠。”芙瀟翻白眼,“我問她是誰,她不說,於是我又對上句,我說嘿,你的益達。”芙瀟適時頓住,換了個要命的表情。


    “她沒對上?”蘇堇疑惑,如果對不上,就不能判定為自己人。看來,什麽環節出問題了。


    芙瀟白眼,“她對上了,她說‘是你的益達’。”


    蘇堇鬆一口氣,“那你怎麽還這副模樣?”


    “主子你說,她怎麽就不能告訴我她是誰啊,就……就芙瀟和主子的關係,她還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


    “我去看看吧,你就在外麵等著。”既然來人不肯告訴芙瀟她的身份,那必定是有忌憚,芙瀟在的話,她或許不方便說。


    芙瀟真就被蘇堇這話傷到了,“得,開始撇開我了,有些話我也不能聽了。”芙瀟故作傷心難過,垂下頭就轉了方向。


    蘇堇無奈,抬手就推門進去。是個陌生的麵孔,可殺生樓也好,手下人那麽多,蘇堇總不能全都認識吧,隻是這個女人,蘇堇莫名覺得有一絲熟悉。像是……


    “小姐。”女人站起來,對著蘇堇點頭。


    小姐,能叫蘇堇小姐的人可不多,加上剛剛那行禮的姿態,蘇堇確認來人身份無疑。


    蘇堇勾唇,“我還以為你就這麽消失了呢。”


    “目的還沒達到,怎麽可能消失呢。”女人給蘇堇移開了椅子,伺候蘇堇坐下。又給蘇堇斟茶。所有的東西都那般自然。像是做過無數次一樣。


    是了,能對著風晟的裝扮喊蘇堇小姐,必定是知曉極多,甚至是參與過這些事情,綜上,也隻有那個殺了桂婆婆,然後頂著桂婆婆的身份照顧了蘇堇十幾年的……誰……誰來著?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蘇堇抬眸,盯著女人有些滄桑的眼。


    “姬苓花!”


    “知道小姐有困難,特來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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