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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路吉穿著靳寒州的舊衣服,背著他的小書包,跟在靳寒州後麵來到學校,靳寒州臭著張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路吉哭唧唧地偷瞄靳寒州的臉,隨時預備在靳寒州要拋下他的那一秒哭出來。


    晨曦幼兒園門口,一個身材有些發福,打扮豪氣,化著濃妝的女人在她的寶馬車旁焦急地走來走去,看到路吉背著書包走過來,她的眼睛“叮”地亮了,幾步走過去抱起他在他左右臉頰各親了好幾下。


    “哎喲寶貝兒,昨晚怎麽沒回家的,嚇死媽媽了!”


    路吉才被她的大嗓門嚇懵了,懵得都忘了要哭了。


    “哎喲寶貝兒,你額頭上怎麽弄的,誰欺負你了,跟媽媽說,媽媽帶你找老師去,誰家小孩這麽沒家教,還敢打人了,長大一定是社會的毒瘤!”


    女人的嗓門特別大,周圍家長都看過來,她也不管別人的眼光,抱著路吉就要去找老師。


    靳寒州冷眼看著,手指無意識地抓緊書包帶子。


    路吉突然掙紮起來,要女人放下他,女人不知道路吉要幹什麽,但還是順從兒子的想法,放他下來,路吉“噠噠噠”地跑回靳寒州身邊,拉住靳寒州的手,緊緊拽住。


    女人試探著問:“寶貝兒,這個小朋友是你新交的朋友?”


    路吉連連點頭,點到頭暈。


    女人轉身到車裏拿出一袋零食,掏出兩個果凍遞給靳寒州,靳寒州暗暗咽了口口水,堅定地搖頭拒絕,女人就收回來還放進袋子裏,拉開路吉的書包,把零食袋子塞進書包裏。


    她蹲下身,又親了下路吉的臉蛋,說:“寶貝兒,媽媽給你帶了吃的,你要和小朋友們分享知道嗎,晚上媽媽來接你放學。”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沒人看出路吉心裏的慌亂失措。


    第一節課一下課,路吉立刻拿著他那一袋吃的蹭到靳寒州座位旁,遞給靳寒州:“呐,都給你吃。”


    “吃”字話音未落,路吉就響亮地吸了口口水。


    他眼巴巴地盯著袋子裏五顏六色的糖果,顯然想吃得不得了,但愣是忍住了一個沒碰,通通都給靳寒州。不僅他自己,不遠處的壯壯和大炮虎視眈眈地盯著這袋零食,他也沒給碰。


    路吉的零食很高檔,靳寒州連見都沒見過,他的視線忍不住往零食上瞟,又覺得被一點零食收買的自己很沒出息,惱羞成怒道:“路吉你到底想幹什麽!”


    路吉臉頰鼓起來了,有哭的前兆。


    路吉快哭了。


    路吉哭了。


    他一哭,靳寒州更煩,態度粗暴地把零食推到地上,大聲道:“我不吃你的東西,拿給其他人吧。”


    路吉邊哭邊把散落在地上的零食撿起來,磨磨蹭蹭地也不走,想遞回給靳寒州又不敢,想走吧又不甘心,就一心一意地杵在課桌旁哭。


    靳寒州的課桌腿都快被他淹了,剛剛躥起的那撮小火苗也被他的眼淚澆滅,他心裏突然有些慌,於是粗暴地推開路吉往廁所跑,路吉個子小力氣弱,又沒防備,刮到了桌腿,一下子摔倒了,哭聲又高了一個八度。


    靳寒州一走,壯壯和大炮就跑來安慰小哭包。


    壯壯偷偷從零食袋子裏掏巧克力,嘴上說:“老大,你怎麽突然把零食全給靳寒州那小子啊,還不如給我呢。”


    路吉一邊專心致誌地哭,一邊搶下巧克力塞回袋子裏。


    大炮比壯壯冷靜些,問出問題的關鍵:“老大,你昨天還讓我們打他,怎麽今天突然就對他那麽好了,還有,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愛哭啊,跟女孩子一樣。”


    “女孩子一樣”的路吉哭到快昏過去。


    壯壯憂傷地說:“這還是我們的老大嗎?”


    從前的路吉是個小霸王,總是讓壯壯打你打他,每到那時候,壯壯就會很慫,但路吉總會給他各種好吃的,現在好吃的就在眼前,他卻隻能看不能吃,這麽想想,壯壯還挺懷念之前跟路吉一起橫行霸道的時光。


    靳寒州拖到上課才回來,路吉隻得回自己的座位,他太傷心了,以至於哭到停不下來,但哭得久了又哭不太動,細聲細氣的跟隻可憐的貓仔似的。


    年輕的女老師正在教十以內的加減法,因為很多小朋友都覺得很難,所以不由自主地坐得端正聽得認真,隻有路吉哭得專心致誌,用似有若無的哭聲給老師伴奏,老師本來想忽略他,但那哭聲太能幹擾人了,她講兩句,路吉一哭,她轉頭就忘了自己剛才講了什麽。


    實在講不下去了啊摔!女老師隻能選擇先哄好路吉。


    她哄了半節課也沒哄好路吉,簡直心力交瘁,下課鈴一響她就逃也似的走出教室。


    一下課,路吉又拎著零食袋磨蹭到靳寒州旁邊,也不說話,就是邊哭邊偷眼看靳寒州,靳寒州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能哭的,實在服氣,拖了一節課,他也沒什麽脾氣了,沒好氣地對著路吉道:“別哭了。”


    路吉抽抽噎噎地把零食袋遞給他:“那……那你吃。”


    靳寒州生怕路吉再哭,連忙接下了,忽略自己內心那隱秘的歡喜。


    路吉的哭聲一時還收不住,靳寒州凶道:“還哭!”


    路吉立刻收住眼淚,周圍的小朋友都覺得驚奇,剛剛漂亮溫柔的女老師怎麽哄都沒用,靳寒州凶一句就不哭了,難道靳寒州長得比女老師還美?


    晨曦幼兒園放學很早,三點半小朋友們就放學了,一堆家長擠在校門口,路吉還想跟著靳寒州回家,被早就守在門口的路媽攔住,好一陣哭,直到靳寒州保證他明天還會來上課,他們明天還會見麵,他才哭唧唧地讓他媽給塞進車裏。


    路家是平城裏出了名的暴發戶,路吉在晨曦幼兒園上學,他那暴發戶的爸媽就在幼兒園附近買了房子,步行十分鍾就能走到學校,不過他媽為了擺闊,每次都開著她那輛嶄新的寶馬接送孩子,偶爾打麻將耽擱了就讓路吉自己走回家,反正也近得很。平城這樣的小城市的農村,風氣淳樸得很,路媽一點也不擔心自家寶貝兒子的安全問題。


    昨天路吉沒回家,她今天才特意早早地就去學校門口等著。


    牽著兒子的手回家,路媽的大嗓門老遠就喊:“老路,你兒子老想跟著別人回家是怎麽回事!”


    路爸叼著煙迎出來,爽朗地大笑道:“是不是個漂亮姑娘,臭小子有我的風範哈哈!”


    路爸的身材比路媽圓潤好幾倍,挺著個圓滾滾的肚子跟懷孕似的,脖子裏掛著條粗得嚇死人的金項鏈,跟他比起來,濃妝豔抹的路媽已經算品味高的了,好在路媽也不嫌棄自己的老公,笑著罵了路爸幾句。


    路吉跟在路媽身後,小腿微微發抖,囁嚅道:“我怕。”


    他懷裏傳來一陣細小的聲音。


    路吉又小聲道:“一定要跟他們進去嗎?”


    又是一陣細小的聲音。


    路吉委屈道:“可是我怕。”


    路爸看他一直磨磨蹭蹭,幾步走過來把他抱起來騎在自己腦袋上,兩隻大手抓住路吉的兩隻腳腕,作勢要把路吉摔出去,“哦哦哦要摔咯!”


    路吉初時還害怕得差點哭出來,後來發現路爸穩穩地抓著他不會摔,就隻覺得刺激了,一個勁兒地咯咯笑,好像剛才說“我怕”的不是他一樣,他隻顧著笑了,根本沒發現有個蟲子一樣的東西從懷裏“嗖——”的一聲飛出來撞到牆上,又反彈出去,一級一級地從台階上掉下來,摔得它暈頭轉向。


    路吉輕易地就被路爸路媽收買了,吃過晚飯之後,路媽要幫路吉洗澡,被路吉害羞地拒絕了。


    路媽幫他放好了洗澡水就出去了,留路吉一個人邊洗澡邊玩鴨子,門縫裏爬進來一隻金屬瓢蟲,七彩的拇指大小的光滑外殼,底下八隻細腳伶仃的金屬腿,爬起來飛快,它迅速爬到浴缸邊緣,控訴道:“叛徒!你個叛徒!”


    路吉內疚道:“對不起,我剛才太開心了,沒注意你丟了。”


    金屬瓢蟲直立起來,嘰裏呱啦好一通抱怨,路吉等它抱怨完,才把短短的胳膊撐在浴缸邊沿,托著腦袋幽幽道:“不知道今天給州州的那種綠色的糖是什麽味道。”


    金屬瓢蟲丁丁:“……”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聽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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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靳寒州對他不假辭色,可路吉還是一有什麽好吃的,就拿去孝敬靳寒州,哪怕自己省著不吃,看得壯壯和大炮嫉妒不已,口水流得足有三丈長。


    不過不僅壯壯和大炮疑惑,就連靳寒州本人都不理解路吉為什麽突然對他那麽好,他雖然勉為其難地接受了路吉給他送的那些零食,但也接受得很不踏實,隨時防備著路吉再次對他揮起拳頭。


    在路吉又一次吸著口水依依不舍遞給他一塊草莓蛋糕的時候,靳寒州終於忍不住了,當場打開蛋糕盒子,用力地咬了一口。


    “咕嘟——”路吉眼巴巴地看著蛋糕,響亮地咽了口口水。


    靳寒州瞥他一眼,隻當沒看到,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路吉手指絞著衣服下擺,口水都快掉到地上了,視線死死地黏在蛋糕上,拽都拽不下來。


    靳寒州本來就是為了逗他,見他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終於吃不下去了,沒好氣地把剩下的半個蛋糕往路吉手裏一塞,路吉眼睛都亮了,驚喜又興奮地指指自己:“這……這是給我的?”


    什麽叫給你的,本來就是你的,蠢貨。


    靳寒州哼道:“吃……吃吧。”


    路吉開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用力點頭:“嗯!”


    他一邊吃一邊眯眼回味,周身冒著幸福的泡泡,靳寒州不由得回想自己剛剛咬的那幾口:有那麽好吃嗎?


    “喂!”靳寒州捅捅路吉,別扭地問道,“你有什麽目的?”


    路吉眨著大眼睛:“嗯?”


    “給吃的給我,整天跟著我,你有什麽目的?”


    路吉掰著指頭數理由:“因為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沒有跑,你長得好看,身上很香很香。”說著聳動著鼻子就要湊到靳寒州脖子邊來聞,靳寒州下意識地躲開,眉心緊緊皺著,路吉沒發現他的不快,歡天喜地道:“你衣服上還畫了個太陽,圓圓的看著很好吃。”


    靳寒州眉頭皺得死緊:“……”


    小哭包果然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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