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男,江南某縣城文青。(.無彈窗廣告)


    愛好:電影。


    職業:前音像店老板,由於經營不善倒閉。


    備注:為了追求電影理想,他將所有碟片打包,孤身一人南下追夢。最終在硬座車廂過道下被公安成功查獲,所有光碟沒收,並處罰款叁仟零貳拾伍元整。下火車後,他渾身清爽,不沾一點銅臭。


    現所在地:某網吧破椅子上。


    他兜裏統共剩下十二塊五,預計三餐都吃包子還能堅持兩天左右,當然是在歪嘴胖網管看上並包養他的情況下。


    如若不然,大好青年江南黃鶴,大概隻能存活24小時以下。


    天、道、不、仁!


    準備好上吊的褲腰帶之後,他想起曾經聽人說,九聊是個好網站,上去兜一圈就能煩惱頓消,神清氣爽。


    反正也活不下去了。


    於是他顫抖著幹瘦的指頭,點了進去。


    然後,他清晰地那個聲音很好聽的女人,詞都不帶換地罵了他好幾分鍾。


    委屈的淚水盈滿了他的眼眶!


    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黃鶴邊哭得一抽一抽地,上氣不接下氣,被公安罰款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委屈。


    歪嘴胖網管看著他,嘴更歪了。


    旁邊摳腳打遊戲的小混混看著他,殺馬特綠毛更顯鮮豔了。


    一邊聊騷一邊補作業的小學生看著他,下筆串行地更厲害了。


    “易水寒,你出來!我黃鶴現在就死給你看!”他閉著眼睛,鼻尖上掛著豆大的淚珠,在全網吧不良青少年的注目中聲嘶力竭地喊。


    可是那個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黃鶴絕望地閉上眼睛。


    大概,這就叫天意,老天派了一個人來罵他是王八蛋。


    他對人生太絕望了,誰來安慰都沒用了,“易水寒。”他反複念叨著這個名字,眼前突然一黑。


    ?


    現在這個撥號上網太不穩定了!


    黃露明突然一下子掉了線,整個人都蒙了。


    不過罵也罵完了,氣也消了,她也就不打算再登陸上去聽噪音,洗漱一下就休息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第二天一早起來,她開始認真地寫自己的心理保健專欄。


    雖然親身接觸到了一個變態殺人魔,但是黃露明很有道德地沒有過多渲染這件事。很多時候,詳細描寫作案經過會激發潛在犯罪者的模仿行為,所以,變態殺人狂經常會紮堆出現。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有時候為了獲得同類的關注,不惜采取很極端殘忍的方式。


    不過由於拖延症的存稿已經全部發完,她思考再三,決定以《幫助你識別身邊人中潛在的犯罪分子》為題,為大家普及一下犯罪心理,提高全社會防範意識。


    在文章中,她糾正了大家認為刑事案件距離自己很遙遠,因此疏於防範的不正確意識。


    其實,那些案件偵破到最後,七八成都是熟人作案,人們手中的刀一般都很短,最容易傷害的,就是自己身邊的人。


    動機最常見就是“情”、“財”二字,情不可濫、財不可露,絕對是保全自己,防止身邊人對自己起殺心的最好辦法。


    此外,大家還應該格外關注虐貓行為,因為圓臉大眼睛的貓咪,在外貌上是最接近人類嬰兒的,傷害虐待它們,其實算是最初級的試手,在多次重複快感遞減之後,他們一定會將這種行為擴展到活人身上。


    貓狗――嬰兒――幼兒――女性――男性――壯年男子。


    這算是一個犯罪行為的升級鏈條,最頂層的反抗能力最強,也能帶來最大的施虐快感。


    滿意地欣賞了一下打好的新稿子,黃露明站起身來,收拾一下東西,上學去了。


    ?


    大學生活跟之前過的那次基本一樣,唯一變化的是,她在對麵戲劇學院報了一個編劇進修班,不用考試,交錢就行,學費是她本專業的兩倍,每天晚上去上兩個小時的課。


    除了固定資產投資、實物投資,她這是給自己來了一筆知識技能投資。


    不過,真正上課之後,黃露明有點懷疑自己這買賣做得不劃算。


    課很水,非常水。


    第一天報道,黃露明瞥了一眼同學名單,三十多個人。


    結果坐在教室裏的,總共十二個,而且平均年齡35歲以上。


    一臉青蔥的黃露明坐在裏麵跟個異類似的,感覺自己來到了“40歲的天空”現實版。


    接下來,就如同所有無聊的大學課程一樣,先從戲劇那長長的曆史開始講起。


    上過學的人都知道,第一章一般不重要也不考,所以黃露明聽的七零八落的,注意力早就跑丟了。


    隻是在白胡子老師講到中國現代話劇開端,是那個寫出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的弘一法師――李叔同男扮女裝演出來的時候,稍微打起了一點精神。


    他們成立的劇社名字挺好聽的,叫做春柳。


    接下來,老師看了一眼下麵昏昏欲睡的大齡學生們,想講個笑話給他們提提神。


    “將近一百年前,國內改編《湯姆叔叔的小屋》為《黑奴籲天錄》,上演的時候有一段趣事,大家知不知道呀?”


    黃露明冷靜地抬起頭,這種時候低頭肯定被提問,她一臉鎮定,果然老師就走到了別人那裏,“這位同學你知道嗎?”


    被點到的“同學”大概有五十多歲了,一張中年婦女的臉,抵抗不住地心引力地下垂,嘴角也耷拉著,她從夢遊中猛地一抖!


    然後這張耷拉的臉迅速掛起職業的微笑:“我覺得,選b?”


    老師非常無趣地背著手回講台了。


    “同學們啊!醒醒啊!”他敲打著黑板。“你們怎麽想不到?中國人怎麽會願意塗黑臉演黑鬼呢?所以,最後上演的時候,臨時改成了《白奴籲天錄》啊!這是道送分題啊!”


    這更像個冷笑話吧。黃露明想起自己交的學費,頓時心痛不能自已。不過,就如同眾多總裁讀mba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樣,很快,這份學業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小黃啊,你不是本市人吧?”看起來50實際38的中年婦女在下課後湊過來。


    黃露明說話前先轉了轉腦子,硬是把嘴邊的王阿姨換成了王姐,“沒錯,我是來這裏念書的……”


    每一個中年婦女都有強烈的傾訴和打聽欲望,於是沒用多久,黃露明已經知道,這位是某文化館館長的夫人,來這的其他大齡學員們,大多是已經在編劇圈子裏,但是野路子出身,來進修鍍個金。


    黃露明就想要跟她多打聽點行業裏的事情。


    她從山區回來,感覺自己好像入了門,又好像差了很大火候。


    前幾天看到一個新聞,說一個日本間諜,在長白山附近瞎晃悠,搞測繪,被安全局逮捕了。


    正好她在書上讀到一個潛伏在河北懷縣的日本人小林德的故事,根據這位在1945年被八路軍俘獲之後的招供,帝國情報機關很早以前就想打入中國內部,曾經派兩名懂中文的大學生學習了兩年馬列主義,又學習種稻子,熟悉中國北方人的生活習慣。


    然後他們被派到北京當掏糞工人,以便打入中國刺探情報。


    你說就日本人那個頑固的口音,拚死拚活學北京話,當掏糞工,這多拚哪,多敬業啊,簡直應該給小紅花啊。


    黃露明就有點手癢,寫了一個日本間諜的劇本大綱,給導演寄過去了,現在還沒有回音。


    黃露明想問問這位王大姐,這個故事有沒有潛力?


    王姐的眼睛有點困惑地眨了眨,頭搖地像風扇,“這麽寫可不行!”她非常慷慨地教育黃露明:“抗日劇觀眾早就膩了,現在流行的是瓊瑤!是武打!是f4!”


    黃露明還想要再掙紮一下:“日本人總是不擇手段地了解對手,中國人卻不熟悉日本。他們善於琢磨,性格細膩、有計劃、目標明確,憂患意識很強,對情報格外敏感,這是值得我們注意的地方,拍出來很有意義啊。”


    王大姐用憐憫的眼神地看了看她,足足半分鍾,她把黃露明當做不可救藥的菜鳥:“收視率啊!古裝劇最走俏,你整個清裝,多賴都賣得出去。什麽內涵啊、情懷啊,都靠邊站!你這麽整,根本走不通!”


    她的鼻孔因為說話太用力,張得很大,“要寫帶勁的!最好是這麽來:第一集就生離死別!艱難險阻!洪水滔天!人間慘劇!然後故布疑雲!讓觀眾舍不得換台,有情人坎坎坷坷!一路吊著胃口,到最後結局大團圓!這就是完美的套路啊!保證觀眾滿意!”


    黃露明用眼角餘光一掃,周圍的那些編劇們都在點頭,“沒錯,主演再好看一點就如虎添翼了,肯定賣得出去。”


    在編劇群裏混了幾節課,黃露明已經搞明白了這時候的遊戲規則:古裝武打!港台演員!瓊瑤絕戀!


    現代的話就反腐打、黑!公安題材,正能量主旋律!


    她有點後悔自己那樣魯莽,直接將那個不成器的【日本間諜掏糞工】寄給導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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