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朝的官員品級服飾文化是華國有史以來最全麵,同時也是最複雜的。[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淩亦淼溫聲說道。


    “凡文武官員,不論級別,都必須在袍服的胸前和後背綴一方補子,文官用飛禽,武官用走獸,以示區別。不同的品級,穿戴要求更是繁瑣。一品以上袍衫黑色,束金玉帶,十五銙(裝於帶上的懸掛鞢,兼裝飾作用)。二品袍深紫,金帶十四銙。三品袍衫淺紫,金帶十三銙。四品袍深緋,金帶十一銙。五品袍淺緋,金帶十銙。六品袍深綠,銀帶九銙。七品袍淺綠,銀帶九銙。八品袍深青,瑜石帶八銙。九品袍淺青,瑜石帶八銙。流外官及庶人之服黃色,銅鐵帶七銙。”


    淩亦淼從講台上端一杯茶,抿了抿,繼續道,“此外還有魚符,此為五品以上官員上朝時出入宮門的憑證,也用一個小口袋裝著,佩在公服的腰帶上,也叫魚袋。四至五品穿緋色公服者配銀魚袋(以銀飾袋),三品以上穿紫、黑二色公服者佩金魚袋(以金飾袋)。郝太後稱帝時,一度將魚符改為龜符,三品以上佩金龜袋。有詩雲:‘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衾事早朝。’是說掛金龜袋者必為三品以上的高官,免不了每天早起上朝。後來人們每把做官的新郎稱作‘金龜婿’,典故就是出自這裏。”


    “哦!”高一三班的學生們一臉恍然大悟,以一種過去從未有過的熱情全神貫注的聽著淩亦淼這位新任曆史老師的課。


    淩亦淼溫柔一笑,“還沒完呢。郝太後也就是元武帝,還曾下令各個官員必須在龜符上繡上自己的名字,並且繡出字樣的大小,花色也有規定。一旦出錯,論罪處置。”


    “郝太後聽起來簡直像是有強迫症一樣。”台下有同學嘀咕道。


    “說不定不是強迫症。”淩亦淼忽然笑道,“而是因為郝太後——她是個臉盲。”


    班上同學先是一怔,而後哄堂大笑。


    淩亦淼笑容越深,隻是眼神卻不自覺的飄向了不遠處正趴在課桌上熟睡的女孩,目光越發的柔和似水。


    講完了這一段,淩亦淼給了五分鍾讓學生們自己看書。他上課風格一貫如此,向來都是先給學生一定的自我學習時間,然後再讓他們提出困惑不解的地方,由此展開引申。


    淩亦淼博聞強記,知識淵博,從不拘泥正史,還時不時串聯些野史故事和坊間傳說,十分生動有趣,學生們也都聽得津津有味。


    學生們看書時,淩亦淼也不站在講台上傻等著,而是下來慢慢地在教室裏巡視,不知有意無意地往郝歡顏的座位方向走來。(.無彈窗廣告)


    郝歡顏嗜睡,上課時往往沒過幾分鍾就不由自主的趴桌上了。許是睡得太過香甜,她無意識的一動,竟將身上蓋著的外套給抖了下來。


    就在外套快要掉落在地之際,淩亦淼眼疾手快,一個箭步就拉了回去,可在下一秒卻被另一隻手給打開了。


    “不勞煩老師了。”封嶸冷著一張臉輕聲道,“我來就好。”


    看著這張熟悉而又多了幾分青澀的麵龐,淩亦淼雙眼微眯,與他目光交接,火星四射,似乎誰也沒有退讓的打算。


    “嗬。”淩亦淼忽而輕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揉了一把郝歡顏的頭發,在封嶸的怒目而視之中,悠然離開。


    中午,學校食堂。


    郝歡顏含著筷子,皺著眉頭看著碗裏的青菜,抗議道,“我不服,我討厭青菜,我要吃肉!”


    “你不是自己把肉都吃完了嗎?”封嶸明知故問道,“現在就隻剩下青菜了,快點吃掉,不準浪費糧食。”


    可你碗裏不是還有肉嗎?


    郝歡顏眼巴巴地盯著封嶸碗裏還未動過幾塊的肉食,相當厚顏無恥在心中暗道。


    封嶸就是郝歡顏肚子裏的蛔蟲,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哪裏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若是以前,都不用郝歡顏開口,封嶸就主動把肉食統統趕到她碗裏去了。可今天不一樣,封小嶸剛喝了一口陳年老醋,肚子裏那股兒酸勁還沒過去呢。就算知道郝歡顏多半是無辜清白的,可心裏還是憋著一股氣,於是故意冷眼旁觀裝作不知道。


    等到郝歡顏饞的都快流哈達子的時候,他才笑道,“想吃肉菜啊?”


    “嗯嗯。”郝歡顏拚命點頭。


    封嶸笑容不改,從郝歡顏的碗裏把青菜夾出來,在肉汁裏拌了拌,又給她送了回去,“喏,肉菜。”


    郝歡顏不解的眨眨眼睛。


    封嶸一臉壞笑,還美其名曰道,“肉汁裹滿的青菜,簡稱——肉菜。”


    郝歡顏:“╥﹏╥...我討厭你。”


    正在兩人打打鬧鬧的時候,淩亦淼端著碗,笑容滿麵的走到了郝歡顏身邊。


    “郝歡顏同學,不知你介不介意我坐在這兒?”


    “介意。”郝歡顏和封嶸異口同聲道。


    “這樣啊!”淩亦淼挑眉,“既然這裏不方便,那我就坐在那邊吧。”


    淩亦淼作勢要往封嶸旁邊去,郝歡顏心裏陡然一慌,連忙道,“等等,你……你還是坐在這兒吧。”


    必須得把這個狐狸精和阿嶸隔開,絕對不能讓他有任何可乘之機!


    郝·正宮·歡顏在心中默默道,卻不知正好中了淩·狐狸精·亦淼的下懷。


    他無言地瞥了一眼封嶸和郝歡顏,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可剛想抓住時,腦海的靈光已是一閃而過,隻得按捺不提,喜不自禁的坐了下來,迎著封嶸冰冷的目光,笑容燦爛。


    見封嶸又開始盯著淩亦淼不放(其實是在示威),郝歡顏頓時有一種帽子快綠的危機感,她使勁咳嗽幾聲,直到封嶸將擔憂的眼神投射到自己身上才心下微定。


    淩亦淼也來湊熱鬧,柔聲道,“郝歡顏同學這是著涼了嗎?年輕人,還是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對了,我這裏剛好打了一碗海帶湯,還沒動過呢,你喜歡的話可以拿去喝。”


    淩亦淼一邊說著,一邊不容拒絕的把湯推向了郝歡顏。


    “不用麻煩老師了。”封嶸笑容僵硬,“我們家顏顏最討厭吃那些湯啊水啊什麽的,就愛吃肉。不管得了什麽病,隻要吃了幾塊肉,立馬就生龍活虎了。你說對不對啊,顏顏?”


    郝歡顏如同餓狼撲食般迅速叼走封嶸筷子上的肉,幸福的點點頭。


    你說什麽是什麽啦,隻要給我吃肉,一切都好商量~~~


    一旁的淩亦淼卻在看見郝歡顏吃肉時,臉上的笑容再也繃不住了,隻剩下無盡的驚訝與詫異。


    “你吃肉?”淩亦淼失聲道。


    “是啊,怎麽了?吃肉很奇怪嗎?”郝歡顏對於淩亦淼的大驚失色十分不理解,莫名其妙的問道。


    淩亦淼一怔,猛然回過神來,笑道,“不奇怪,不奇怪,吃肉好,你愛吃肉……就好。”說著說著,他的眼中就不自覺泛起了幾絲淚光,狼狽低頭,才掩住心中的激動。可腦海的思緒卻已是飛過天際,穿越歲月,回到了過去的記憶:


    宮裏宮外都知道,郝太後不喜肉食。或許以前是吃的,可自從她某次征戰回來之後就再也不碰肉了。


    郝太後的身體並不好。


    她原是武藝高強,可接連經曆幾次大悲,再加上連綿征戰,明傷暗傷無數,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


    禦醫跪倒一片,戰戰兢兢地將研製出的秘藥呈上。


    郝太後隨意捏起一顆,剛想咽下,就聽為首的老禦醫泣聲喚道,“太後!”


    郝太後動作一頓。


    “此藥傷身,內含劇毒,便是一時看起來好了,也是治標不治本,甚至到後麵……到後麵……”老禦醫說不下去了,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啞聲道,“請太後三思啊!”


    郝太後雙眼微闔,冷聲道,“放心,哀家死不了。”


    至少在大煊一統天下之前,至少在她實現阿嶸畢生所願之前,她是絕對不能,也是不甘心就這麽死的。


    淩亦淼跪在郝歡顏的腳邊,淚如雨下,咬緊牙關,不讓口中的嗚咽聲泄出絲毫。


    吃了藥,郝歡顏的精神恢複了一些,也多了幾分心思用膳。


    紫陽宮的太監主管欣喜若狂的讓人傳膳,可菜剛一上來,郝歡顏卻頓時擰緊了眉頭。


    “撤下去。”


    “太後?”


    “哀家不吃肉。”郝歡顏撇過眼去,用手捂嘴,似乎光見著這肉食就想吐了。


    太監主管求助的看向一旁的淩亦淼,淩亦淼抿了抿嘴唇,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朗聲勸道,“太後,您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卻總不肯食肉,盡吃些湯湯水水。長此以往下去,您隻會越來越虛弱。還請您為了大煊,為了臣民,保重鳳體!”


    “請太後保重鳳體!”


    滿宮的太監宮女也跟著跪倒在地。


    郝歡顏沉默許久,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哀家知道你們的忠心,可哀家真的不能吃肉。”


    淩亦淼差點脫口而出,問為什麽。卻見郝歡顏雙手抱膝,顫抖著身子,輕聲道,“你們知道嗎?人快餓死的時候,為了活著,是什麽都能吃的,哪怕是……吃人。”


    淩亦淼瞳孔一縮,突然想起幾年前的一場大戰裏,大煊突遭偷襲,以少敵多,潰不成軍。好在郝太後帶領一支騎兵,隻身獨闖敵軍後營,一把火燒了他們的糧草,又與趕來的援軍前呼後應,總算堪堪打贏了。


    不過聽說郝太後卻在偷襲成功後失蹤數日,景廉小將軍連夜跋涉,好容易在沙漠的一處找到了她。可現場卻是餓殍滿地,死屍一片,敵人死了,己軍也死了,活下來的人,隻有郝歡顏。她一個人,在沒吃沒喝的沙漠裏,待了整整十五天……


    淩亦淼攥緊拳頭,血流不止。


    至此以後,淩亦淼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個話題,也再不懇求郝太後食肉。與此同時,當淩亦淼同郝太後一道用膳時,他也絕不食肉。


    “元武十二年七月初八,郝太後暴斃而亡,年僅四十二。”淩亦淼捧著教科書,顫聲念道。


    台下有學生舉手提問:


    “淩老師,有史學家說郝太後是因為追求長生不老,生前服食秘藥,才會暴斃而死的。您覺得這個觀點是真的嗎?”


    “還有啊,淩老師,史書記載,郝太後不食葷腥,甚至菜裏麵連糖、鹽等調味料也不放,隻喝些寡淡的湯水,這是不是也能成為她一心修道,妄想成仙的證據之一啊?”


    聽著學生們爭先恐後的發言提問,淩亦淼幾次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卻因麵容僵硬,而顯出了幾分扭曲,看起來竟反像是在哭一般。


    “或許是因為她是個苦命的女人。命太苦,吃什麽也都不會覺得甜了。”淩亦淼輕聲道,目光溫柔到近乎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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