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宮內,白縵飄零,淒楚到靜謐,如同郝歡顏此刻枯死的心,再也泛不起波瀾。(.無彈窗廣告)


    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女人跪在殿下,目視著曾目空一切,睥睨天下,而如今已是兩鬢泛白,心如死灰的郝太後,忍不住狂笑出聲。


    “哈哈哈哈,死了,都死了!郝歡顏,枉你機關算盡,步步為營,自以為當了太後,成了大煊最尊貴的女人,從此便能高枕無憂。可到頭來你愛的人,你想要保護的人還是都死了!不論你再強大,擁有再多權勢你都不可能再挽回你失去的一切!可笑,真是太可笑了!”郝歡月捂著肚子,笑彎了腰,襯著她狼狽而又蒼老的形貌,竟是瘋癲到了極致。


    “總算沒枉費我這麽多年的隱忍不發,處處布局,一朝終於得到了我想要的回報。哦,對了,還得多謝我們的好堂姐還有大伯的鼎力相助,要不然我也不能躲過你的暗衛,借機的收買了小皇帝身邊的大宮女,然後毒死了他,哈哈!”


    郝歡虞因為多年愛慕淩亦淼,所以遲遲未嫁。可對於她的癡心守候,淩亦淼卻始終無動於衷。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郝歡虞漸漸地從豆蔻年華,百家求娶的青蔥少女熬到了雙十花期再無人問津的老姑娘。本指望著依靠郝歡虞巴上淩家的郝明忱總算死心了,又不甘浪費這枚好棋子,便用一台小轎將她送進瑞親王府上當了個侍妾,妄想博個從龍之功,免叫嫡幼女郝歡月成了瑞王妃的二房也就是郝明懷家獨大。


    豈料瑞王慘死,最後上位的竟是康王,曾因執意要嫁給康王而被郝家徹底放棄的郝歡顏也順理成章的登上了後位,還將瑞王的後宅妻妾統統打發到了永寧庵,隻有郝歡虞由於膽子小,沒犯什麽事,又在郝明忱聲淚俱下的懇求中,被遣送回了郝家。


    如今看來,她哪是膽子小?明明是膽大包天,狼子野心啊!


    郝歡顏終於打破了平靜,攥緊雙拳,深入骨肉,血跡斑斑,額角更是青筋凸顯,亦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郝歡顏已是痛徹心扉,恨她入骨的郝歡月卻還要生生地在她心上剜下幾塊肉,“你知道你錯在哪兒嗎,郝歡顏?你錯就錯在你的心慈手軟,自以為將你的敵人囚禁起來便能永葆太平,殊不知這世上會消停的從來都隻有死人,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你終究為你的天真付出了代價!你也真是可悲,不止是你的敵人,甚至你的親人都希望你,還有你的孩子去死!其實你跟我是一樣的,沒有了丈夫,沒有了孩子,甚至沒有了未來,我們都是失敗者!我們都輸了!輸了啊!”


    郝歡顏猛然起身,雙目赤紅,她指著笑得撕心裂肺的郝歡月,怒聲高吼,“殺了她,給哀家殺了她!殺了她啊!”


    侍衛應聲趕來,押持住癲狂的郝歡月就想把她拖出去。已知死期將至的郝歡月卻絲毫不懼,依舊朗聲挑釁道,“郝歡顏,你這個可憐蟲!以後不管你手握多大權柄,不論你統一多少領土,你始終都是一個孤家寡人,一個沒有丈夫疼惜,沒有孩子相伴的孤家寡人!你是個徹徹底底的輸家!”


    “殺了她,快殺了她啊!”郝歡顏捂住耳朵,眼球布滿血絲,吼到聲嘶力竭。侍衛們不敢耽誤,連忙堵了郝歡月的嘴,拖了出去。


    郝歡月死了。


    她是被淩遲處死的。甚至連個為她收屍的人都沒有。得知她並非自己親生骨肉的郝明懷已對這個曾經寵愛有加的女兒徹底厭棄了,私通外人,還生下雜種企圖魚目混珠的郝夫人周雨晴也已先女兒一步,被一碗藥給送上了西天。


    於是乎,郝歡月的屍首隻得被送往了亂葬崗,成了沒墳沒碑的孤魂野鬼,從此再無人提及。


    至於郝明忱一家……


    “暗殺皇帝,斯通外敵,謀害良將,竊取虎符,意圖謀逆……郝家所犯的每一條罪都足以讓他們死一萬次。”


    郝歡顏一甩奏折,滿目猙獰。


    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她的舅舅葉大將軍的死不是意外,竟是她的親大伯企圖奪取虎符,與外敵裏應外合,才讓鎮守邊疆的葉將軍慘死,為國捐軀。


    淩亦淼跪在地上,頓時冷汗如瀑。


    郝家?


    郝太後劍指的不僅是郝明忱和郝歡虞,而是整個郝家?


    “外戚弄權,禍國殃民,國公府郝家,不能再留了。”郝歡顏低喃道。


    “太後,那……可是您的母族啊!”淩亦淼焦聲勸道。


    “真是因為這樣,哀家越是不能再容忍他們了。”郝歡顏眸光更冷,“哀家可以給他們富貴,卻不能再給他們榮華了,郝家,從此還是安安分分做個普通世族吧!”


    淩亦淼聞言更是憂慮,誠心誠意道,“還望太後三思。您這般自斬羽翼,倘若日後新帝登基,您又如何有餘力能與他相鬥啊?”


    “新帝?”郝歡顏忽而輕笑,“不,不會了,不會再有新帝了。”


    淩亦淼如遭雷擊,片刻後頓然醒悟,卻慌亂更甚,“您……您的意思是?”


    “我兒之死,豈是單憑一個郝明忱和郝歡月能做成的?其中推波助瀾的,還大有人在!皇室宗族欺我孤兒寡母,妄想取而代之;郝明忱身為外戚,野心滋生,也想改天換地。他們都不是好東西,那我怎會偏而忽全,甘心放過一個人?他們不是想要這萬裏江山嗎?怎麽辦,剛好哀家也對這天下共主的位子很感興趣。所以,他們都得死。”


    得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淩亦淼陡然無力,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後悔。他非常確定,隻要她想要,隻要她想走,哪怕前麵是萬丈深淵,自己也會毫不猶豫地隨她而去。


    郝歡顏卻隻以為他是被嚇著了,抿了抿嘴唇,又添了一句,“放心,這是我男人、我兒子留下來的江山,它隻能姓封,誰也不能妄想替代。”哪怕那個人是我。


    郝歡顏默默地咽下這句話,冰冷的眼底一片淒楚。


    朝堂之上,郝歡顏閉著眼睛,斜靠在龍椅。


    周圍兵胄環繞,手持長矛,眾大臣俯身跪地,兩股戰戰,無一人敢出聲。滿朝大殿,竟是隻聽得見一人的聲音。


    讀旨太監手持聖旨,立於高台,朗聲誦道,“經查明,莊親王意圖謀逆,毒害皇上,滿門抄斬!”


    “憑什麽?我什麽都沒有做!郝歡顏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本王毒害聖上了!單憑你空口白牙,就能隨意誣陷於本王,治本王死罪嗎?本王不服!”莊親王不顧利刃的寒鋒,抬頭直指郝歡顏,虛張聲勢道。


    “不服?”郝歡顏冷笑,幾個士兵見機隻意,不顧莊親王的威脅辱罵甚至是跪地求饒,直接將他拖了出去,斬於馬下。


    聽見莊親王陡然消失的哀鳴,諸臣更是驚慌不已,有膽小的,甚至直接尿了出來。


    “槍杆子裏出政權,哀家手握大煊百萬雄師,你還能拿什麽來跟哀家鬥?”郝歡顏搖頭,輕聲道。不知是在對死去的莊王說,還是在對在場文武百官說。


    群臣看向她的目光頓時越發的恐懼。


    從前郝太後雖然垂簾聽政,可他們總覺得她隻是一個婦道人家,哪懂什麽國事?所以多有敷衍。


    後來郝歡顏不顧眾臣勸阻,執意領兵親征,他們更是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堅信郝太後不過隻有匹夫之勇,不堪大造。哪怕她打過無數勝仗,甚至從無敗績,傲慢的朝臣們對她的印象也已是根深蒂固,除了一個淩亦淼,竟無一人真心臣服於她。


    可現在郝太後撕開平和的外衣,伸出了利爪,他們才發現這個女人根本不是他們所以為的單純小白兔,而是一隻強大到可以撼天動地的猛獸。


    這樣對比鮮明的認知讓朝臣們對郝歡顏的畏懼一時達到了最頂峰,再加上她血腥殘暴的鎮壓,從此以後,竟再無一人敢與她分庭抗禮,唯有匍匐屈從。


    “繼續。”郝歡顏對太監揮了揮手,對方便忙不迭的繼續完成自己的使命。


    “謀逆者魏王,滿門抄斬!”


    “謀逆者梁郡王,滿門抄斬!”


    “謀逆者禮部尚書郝明忱,滿門抄斬!”


    “謀逆者臨江侯易無塵,滿門抄斬!”


    ……


    ……


    ……


    太監每報出一個人的名字,其人便麵如死灰,再被無情拖走。而沒被念到的朝臣則悄然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提心吊膽,等待著下一個被宣判死刑的人。


    循環往複幾輪下來,有心人才覺出味來,看著所剩無幾的皇室宗族和被拔除的差不多的郝家一脈,他們霎時臉冒冷汗,背脊泛涼。卻連看龍椅上的女子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隻得默默垂頭,接受這個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還未結束,殿外突然跑了一個小侍,附在太監總管耳旁說了幾句話後,太監總管霎時變了臉色。


    “太後……”太監總管跪在郝歡顏身側,咽了咽口水,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可話裏還是沾染了幾分淒惶。


    “聽說郝國公受到打擊,一時急火攻心,就……就這麽去了。國丈(郝明懷)他哭歎愧對先祖,也以頭觸柱……不治而亡。”


    死了?都死了?


    是啊,爺爺一生為家族肝腦塗地,如今失了榮耀,又接連失去了兒子和孫女,豈不痛乎哀哉,一命呼嗚?


    而父親本就因一雙女兒立場不同,明爭暗鬥,你死我活而左右為難,隻得退居二線,兩不相幫。後來一方勝,一方敗,他心疼郝歡月,偷偷地接濟多日,豈料郝歡月還賊心不死,借著他的疏忽毒死了他的親外孫,自是悔恨交加。偏又到最後竟得知了郝歡月並非他親生,更是火上加油,生不如死。現如今自己也舍棄了郝家,父親必是絕望至極,生無可戀了吧。難怪會歎愧對祖先,他的識人不明,他的疏忽大意,他的裝聾作啞,故作糊塗,害了自己這個女兒,害了煜兒這個外孫,還害了整個國公府!他如何不以死謝罪!


    郝歡顏在心中咒罵,眼角卻是紅了一片。


    郝歡顏,你始終都是個孤家寡人!你是個徹徹底底的輸家!


    恍惚中,郝歡月死前的話再次在她腦海中浮過。


    郝歡顏閉了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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