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鐵騎浩浩蕩蕩衝襲而來,氣勢如潮,讓一千多兵卒神色大變。


    尚不及反應,已將此營包圍起來,分內外兩層,順逆時針方向來回奔驟著,令人逃無可逃。


    領頭的侍衛則驅開一條通道,旁若無人,恣意狂傲。


    場中央董卓看著都有些愣神兒,畢竟這些侍衛在自己身旁,一個個都如寒冬的鵪鶉。不成想到了外麵,居然如此威風。


    侍衛身後,李儒緩緩現身,上前跪下行禮道:“太尉,總算找到您了。”


    侍衛們當即也翻身下馬行禮,其中一名又將紫綬金印奉上。


    董卓緩緩伸手接過,拿向張遼麵前,忍不住笑問道:“這位司馬,可相信老夫乃當朝太尉了?”


    話音落下,那些之前嘲笑過董卓的士卒,一個個麵如土色:這黑胖子,真是當朝太尉啊!……


    傳聞他在塞外殺人如麻,視命如草芥,自己剛才那樣得罪,怕是司馬大人也保不住……不,恐怕司馬大人都自身難保。


    自己隻是嘲諷了兩句,司馬大人卻直接拿矛捅了過去!


    此時張遼神色變幻了兩下,仔細查看一番金印後,跪下行禮道:“假司馬張遼拜見太尉!適才多有衝撞,還請太尉治罪。”


    士卒們的心驀然提了起來,目光也齊齊望向董卓:不知這位凶名在外的魔頭,會如何對付自己的司馬。


    董卓的臉色當即一黑,沉聲向張遼喝道:“你說的是什麽話!”


    似乎早有預料,張遼失望地將頭再垂低了一分。


    其他士卒聞言,不由握緊手中兵刃。但隨即看向那些裝備精良、已將自己團團包圍的精銳驍騎,心頭的怒火又不由為之一涼。


    “軍營重地,擅闖便為死罪,張司馬何罪之有?”聽張遼自報家門,董卓此時心裏已美開了花兒。


    他本來就不打算治罪,沒想到誤打誤撞來到的還是這位未來名將營地,還能不趕緊籠絡起來?


    哼,以為就你會籠絡士卒,前世也搞過管理的我,難道還不會這欲揚先抑?


    果然,張遼不敢置信地抬頭道:“太尉……”


    董卓則又一搖手,道:“張司馬不必多言,汝恪守軍紀,老夫是看在眼裏的。適才又以身作則,穩定軍心,老夫更是欣慰。若滿營將領皆如你這般懂老夫的苦心,何止於事情鬧到這份田地?”


    說著,又歎了一口氣解釋道:“事實上,老夫從未說過要縱兵洗掠洛陽。之前在塞外蓋因羌胡們畏威而不懷恩,才不得已施鐵血手腕震懾,也曾令士卒們洗掠過他們部落。”


    “沒曾想入了洛陽,隻說了厚賞將士。結果傳來傳去,竟成了老夫要放縱士卒洗掠洛陽,豈能不趕緊正言阻止?”


    “太尉……”一旁李儒聽到這裏,忍不住想要打斷。


    老董似乎已知他要放什麽屁,擺手打斷繼續道:“說來說去,此事還是老夫的錯,豈能讓你代為受罰?”


    說著,也不嫌自己一身肥肉膩眼,解下赭袍看向那手持鞭子的士卒道:“還等什麽,二十鞭刑,不許留情!”


    “太尉……”


    “打!”


    士卒都要哭出來了,拿著鞭子跟燙手的烙鐵般:你們這些當官兒,能別為難我這個大頭兵好嗎?……司馬我都不敢動手,更別提太尉了好不!


    “太尉!……”一旁張遼李儒見狀,趕緊上前阻止,李儒更氣憤道:“太尉乃千金之軀,豈能輕辱!”


    張遼更惶恐不已,道:“太尉執掌大權,生殺予奪,乃我等之首。若因某部下之事便要如此,豈非亂了上下尊卑?”


    士卒們尤其那伍長,怎麽都沒想到,因自己的一番牢騷,竟惹得司馬乃至太尉都要爭著領罰。


    羞愧不已的同時也不由熱血沸騰,搶上一步跪地道:“太尉,司馬,都是我們不對,不知太尉的苦心,還在背後亂嚼舌根,要罰也當是罰我們才對!”


    董卓聞言不由大笑,笑聲中滿是豪邁暢快:“好兒郎!……有錯知改,便是一條好漢。”


    隨後話音一轉,仍堅持道:“但此事終究是老夫謀慮不周,說好的隻是賞賜,結果卻讓爾等誤解為要洗掠洛陽。”


    “隨後緊急取消,又令兒郎們空歡喜一場,寒了爾等的心……此事若不作個了結,我董某人該如何麵對麾下數萬將士?”


    說著一把從士卒手中奪過皮鞭,交給張遼道:“他是沒那個膽氣的,隻是不知張司馬,可否有膽讓老夫給將士們一個交代?”


    “太尉……”


    “連你也不敢?”董卓再度激將道。


    張遼本就桀驁氣傲,又值氣血方剛的年紀,聞言麵色一凜,道:“太尉,得罪了!……”


    說完手腕一抖,鞭子便如黑色長龍,於空中發出淒厲的尖嘯聲,便在董卓的背上炸開,一條血痕瞬間呈現在眾人眼前。


    火辣辣的痛楚,讓董卓不由悶哼一聲。


    “張文遠!”李儒見狀目眥欲裂,仿佛挨鞭子的是他,拚命想奪下張遼手中的鞭子。


    “李文優!”董卓卻驀然嗔目怒吼,道:“汝敢亂老夫軍紀?……給老夫住手,任文遠施為!”


    “太尉!……”


    這一聲,非但李儒痛求,那幾個士卒更已熱淚盈眶,跪在地上不停磕頭:“是我們的錯,我等罪該萬死!”


    “你們有什麽錯?”董卓卻仍舊堅持己見,道:“不過就是牢騷了兩句,又沒真的反了老夫。比起其他軍營來,還都算好的。”


    話點到這裏,隨即看向一旁的李儒。


    李儒不由一愣,眼神緩緩轉動,麵露沉思之色。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麽,招手喚來兩名侍衛,耳語一番。


    董卓見狀,才麵露滿意,一咬牙道:“文遠!”


    “啪!……”


    第一鞭已抽了出去,張遼第二鞭、第三鞭也再無顧忌。


    西涼鐵騎也停止了奔驟,靜默地看著董卓受刑。偌大的軍營人數已三千有餘,卻都鴉雀無聲,回蕩的隻有清脆的鞭響和幾位士卒的磕頭聲。


    很快,二十鞭子結束,張遼手心已滿是汗水,強撐著膽子道:“太尉,末將已執刑完畢。”


    “好!……”強忍著背上鞭傷的董卓,起身時都差點一個趔趄,扶住張遼和李儒後,才站了起來。


    “今日老夫刑也受了,話你們也都聽清楚了吧?……老夫從未說過洗掠洛陽,也沒說不會賞賜爾等!”


    望著盡皆跪在地上的士卒,董卓正言道:“爾等皆乃漢軍,胸懷報國之心從四方而來,又給老夫麵子為漢室效力,自當有賞!”


    “若信得過老夫,便再給上幾日,屆時老夫再食言而肥,爾等盡可殺入太尉府,取了老夫的首級!”


    說完,猛地激憤大吼道:“可信得過老夫?”


    “信得過!”數千將士齊聲應諾,聲震寰宇。


    至此,一場邀買人心的作秀完美謝幕。


    隻不過走的時候,又看到那四頭大黑豬,忍不住奇怪問道:“文遠,從何處弄來這四頭黑豬,意欲何為?”


    張遼聞言,神色竟然有些忸怩,小聲解釋道:“此乃末將從同鄉呂都尉營中討來的,想著自己受刑後,再做一頓肉食,消解他們的怨氣。”


    有趣的是,話音一落,四頭黑豬竟齊齊抬頭,瞪著無辜的眼睛似乎在震驚:不,不是帶我們出來遛彎兒,原來是要送我們走?


    “哦?……”這回答也讓董卓一愣,道:“你營中夥食供給不足?”


    “屬下不過假司馬,統領半營人數,供給上自是沒有這些的。”張遼說著,又忍不住感激道:“也多虧呂都尉仗義,念同僚同鄉之情……”


    不等他說完,董卓當即大聲道:“傳令下去,文遠統兵有方,以後這半營每月都供給一頭肥豬!”


    小樣兒,他給四頭,我就以後每月一頭。今天也把你名氣抬起來了,有機會再提拔,不信你還會跟了呂布!


    張遼聞言,當即感激謝恩。


    而四頭黑豬聽到這裏,又哼哼拱地起來:反正以後每月還有別的同胞遭殃,我們心裏就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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