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樣安排,應該就差不多了。”


    清晨醒來,披著大氅捧著暖手爐的老董,看著臥室裏那台包羅山川河流的沙盤,認真仔細推敲。


    “扶風那裏,就讓牛輔跟皇甫嵩換個班兒。去歲韓遂被皇甫嵩擊敗,實力大損, 內亂叢生,需好生休養,已無力東進。”


    “中郎將段煨便帶兵駐守西麵陝縣、澠池一帶,保護老夫西退的後路。此人名門之後,乃之前‘涼州三明’、故太尉段熲的同族兄弟。”


    “為人忠貞且懂得審時度勢,還善內政,令其在後方治理牧守, 為老夫積蓄實力最好不過。”


    接著目光放在洛陽一地,摩挲著下巴道:“至於伊闕、廣成、太穀和軒轅四關, 便由楊定和董越二人前去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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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史上這倆人水平一般,卻都是涼州大人,乃董卓的心腹。且要對付的袁術水平也不咋滴,防守應該是無虞的。”


    然後是北方,繼續道:“孟津、小平津那裏,就讓胡軫去防備。這家夥雖忠心不咋滴,但那是在走投無路下才選擇了……呃,也不能說是叛變。”


    “他本就是涼州大人,後期跟著李傕郭汜作亂,還打著為董卓報仇的旗號。”


    “如今老夫處在全盛之期,且日後會越來越盛。隻要他不是太蠢,必然會想著如何恪盡職守、將功折罪。”


    最後目光落在洛陽城上,道:“這裏是老夫的根,留叔潁和璜兒鎮守。”


    “生死存亡時, 還得靠自家親信之人。另外有徐榮輔佐,叔潁和璜兒也已被調教得不錯, 軍務上不必太過擔憂。”


    “至於士人作亂方麵,明麵上有賈詡、鍾繇, 暗地裏還有李儒的繡衣使。且老夫已上表朝廷,正式給予繡衣使編製,是時候讓這柄利劍亮一亮寒光了。”


    這幾日,他接連同手下智囊商議了好幾次,推演了接下來戰爭的許多種可能,將袁紹、張邈、袁術的每一步變化都分析得十分詳盡。


    那時才知道,號稱“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天才謀士,原來也不神秘,挺樸實無華且枯燥的。


    世人隻看到決勝千裏的神奇,卻不知運籌帷幄的背後,他們一樣也會愁得揪胡子、薅頭發。


    尤其自己還提出很多“別具一格”的設想,讓李儒山羊胡都變得有些禿然,鍾繇更是直呼壓力大、忍不下……


    好在,如今布置總算塵埃落定。


    就待三日後皇甫嵩入洛陽,再好生勉勵一番。自己便可引兵入旋門關,與曹老板來一次麵對麵的親密接觸。


    到時一定要好好觀察下,曹老板逃命遊過汴河時,采用的是蛙泳還是仰泳, 抑或是最歡快的自由泳?


    嗯,簡稱‘狗刨兒’的那種。


    “太尉……”就在此時,八號技師身姿妖嬈地從背後爬來,聲音魅惑:“妾身聽說今日不用開早會,不如?……”


    老董便煩躁地一伸手,直接將她掀了回去,然後用蠶絲被一層層卷起來。


    八號技師先是一慌,隨即又笑靨如花,嬌媚道:“太尉你好壞喲,這是又要玩什麽新花樣?”


    老董也俏皮的笑,隨後忽然變臉,認真道:“女人,隻會影響老夫拔刀的速度。老夫今日隻想快樂,目標是建設美好大漢!”


    說罷,在八號技師疑惑不解的目光,大笑著揚長而去:“阿韋,走!……趁著這幾日工夫,把一些零碎的小活兒處理完。”


    “太,太尉?……”被裹著的八號技師看著老董當真離開,如毛毛蟲一樣蠕動兩下後,俏顏嗔怒。


    可望著老董寬厚的背影,目光又變得癡迷:“不開早會也不忘公務,妾身就喜歡這樣上進有雄心的男人……”


    一路跟上來的典韋,卻有些不明白還有啥小活兒,需要老董來操心:像他這樣的資本家,從來是有事兒秘書幹,沒事兒幹……呃,反正大戰前的任務,早就分派下去了。


    直到走向關押左伯和太史慈所在的房子,他才麵色了然:“主公,已有了整治這二人的法子?”


    老董當時就不滿意了,糾正道:“什麽叫整治,老夫這叫感化!”


    “啊對對對……”入鄉隨俗,典韋學得很快,一點都不跟老董抬杠,轉而一臉興奮道:“如,如何個感化法兒?”


    甚至,還忍不住搓了搓手。


    老董就很鄙夷這種人:一見別人不落好,他們就高興,什麽人呐!一點都不像自己,整日便想著如何……呃,如何親手讓這些人不落好。


    他們怎麽也不知道,幫著想想呢。


    正鬱悶間,便見木訥的馬鈞一臉羞愧趕來,後麵的工匠手裏還端著一個大盆,裏麵是黏糊糊的造紙原料。


    “爸爸,孩兒無能,未能造出左伯紙,懇請爸爸降罪。”說起工作,馬鈞一點不結巴。加之與老董漸漸熟悉,心情也不再緊張。


    “無妨,造紙的技藝流程,你大概有了解就行。”老董便拍拍他肩膀,然後道:“最主要的,是一會兒要會裝。”


    “裝?”


    “嗯,就是裝得你已經把左伯紙複原出來了。”


    “可,可孩兒不會裝……”


    “沒事兒,爸爸擅長,你一會兒配合下就好。”


    說著,信心十足地推開左伯的房門,不等左伯開罵,搶先揮手阻止道:“左子邑,別廢話,收拾下行囊,滾回東萊去吧!”


    都有了赴死覺悟,終於等到這一天的左伯,瞬間感覺……頭上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讓,讓某走?”


    “嗯,回去吧,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老夫已不需要你了。”


    說著,拍了拍馬鈞的肩膀,道:“鈞兒已造出了與爾不相上下的紙張,留你一家在此還要管飯,就不送了。”


    說完當即轉身,拿起另一名工匠手裏準備好的左伯紙,自言自語道:“唔,潔白如雪、挺括有力,足以用於書寫了。”


    “最主要的是,造價比你那左伯紙便宜一半。待了卻戰事,老夫便下令以義子之名命名此紙,然後通行天下!”


    左伯當時有些傻眼,腦子裏一片漿糊。


    終於想到什麽後,詫異問道:“董,董賊……汝挾持吾等一家至此,就是為了讓某為你造紙?”


    “咋滴,還覺得你是當世大儒,身懷濟世之才,老夫綁也要綁來?”


    一副要走模樣的董卓,便回頭道:“潁川鍾家聽說過吧,鍾迪鍾敷二人巴巴趕來,老夫尚且顧不上接見……你難道以為自己比他倆還厲害,不會吧?”


    左伯心裏還有逼數兒的。


    清楚老董雖然名聲在關東一地很不堪,但畢竟把持著漢庭,征辟一些有名望有才幹之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但正因如此,他神色更疑惑了:“太,太尉隻是看上了某的造紙技藝?”


    士農工商,造紙技藝雖在漢代不屬於奇淫巧技,但也難登大雅之堂。他出身士族,更多還是同這時代的士大夫一樣讀經悟典治書,造紙隻能算是興趣愛好。


    老董便再度打壓,道:“不錯,現在造紙一術,吾兒已破解複原。”


    “又有老夫大力扶持,日後必將行遍天下。至於你那所謂的左伯紙,該被世人遺忘就忘了吧,有鈞紙流傳於世便夠了。”


    說著,還故意向馬鈞問道:“鈞兒,這‘鈞紙’的名字如何?……簡易上口,又有一紙之諾重千鈞的寓意。”


    “爸,爸爸既然喜歡,便叫這名字好了。”馬鈞不懂,但很配合。


    言罷,兩人便要離開。


    就在他倆走到門口時,左伯忽然大叫,袖袍一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左伯紙乃某潛心研究數年,又選東萊特有桑樹皮為原料才造出來。”


    “他一黃口孺子,豈能在幾日內,便輕易造出與某不相上下的紙張!”


    他不可能不憤怒。


    一來沒想到老董綁架自己,竟然是為了自己並不怎麽在意的造紙改良術;二來便是這技藝已被輕易複原,且還要重新命名暢行世間……這又將自己置於何地!


    最最憤怒的是:你說放我走,我就能走啊!……一出旋門關就是關東群雄,人家磨刀霍霍的,見自己從洛陽出城,哪能放過自己!


    費盡心思將我綁來,又這樣不負責放我離開?……你,你無恥,你下賤!


    呸!渣男。


    不,渣男還會主動騙對方分手,你卻用完就扔……不對,你好歹用一下啊!


    一時間,左伯的心太亂,要一些空白。


    此時才明白,不能再貪更多愛。


    想哭的自己,怎麽哭也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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