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話完畢後, 兩家人依次坐下,打開電視看春晚。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顧沁羽旁邊坐著的正是神情冷漠到極點的蕭皓軒。


    ——哥哥!


    ——撐住!就一晚上!明天你就可以回m市了!


    顧西城給妹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隨後小心的觀察自家母親有無動作。


    薑媽媽麵色如常, 低笑著和宋媽媽說些什麽,看樣子對小輩們的交流沒有興趣。


    現在看情況還好……


    顧西城鬆口氣,卻沒有放鬆警惕,不過他的壓力也不大,隻要度過今晚,明天小妹就能退回m市,逼婚的危險也會隨之降低。


    ……就是他自己可能會被自家母親橫眉冷眼一通。


    想想今天過後可能有的遭遇, 顧西城悲憫的為未來自己點上了一根蠟燭。


    總之, 還是先看著點吧。


    顧西城敲定了主意。


    與顧哥哥的緊張不同,顧沁羽這邊的氛圍要略好一些。


    蕭皓軒雖然看似難以相處,但有過前些次的交談,顧沁羽自然不會被表麵的現象困惑。


    兩人的交談十分順暢, 即使顧沁羽顧忌著母親的計劃, 談話間頗為拘束,蕭皓軒卻也並不在意。


    他的心情似乎挺不錯,言語間也體貼的在照顧顧沁羽的情緒,甚至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她偶爾的需求,遞來水果飲品和零食之內的東西。


    ……雖然在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母親投來的目光灼熱到讓顧沁羽渾身僵硬。


    刨除薑媽媽的因素,平心而論的話, 蕭皓軒真的是個十分優秀的男性,他雖然神情冷漠疑似麵癱,但其他方麵的優秀卻完全可以彌補這一不足。


    無論是措辭也好行為舉止也好都彬彬有禮風度翩翩,體貼到近乎小心翼翼……?


    顧沁羽頓了頓,有些疑惑自己的想法,她抬眸看了眼收斂起自己強大氣場卻依然目光銳利的男人,隻覺得任何弱勢一麵的形容詞都無法加諸於他身上。


    但女性的直覺卻告訴她,這個麵容冰冷的男人,的確是在小心翼翼。


    額……是緊張了嗎?


    顧沁羽心下猜測,目光裏也帶了點疑慮,蕭皓軒發現這點,回以一個單純的凝望。


    “怎麽了?”他低聲詢問。


    顧沁羽下意識的搖頭,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沒什麽。”


    蕭皓軒靜靜看了她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


    雖然他麵上並未表現出什麽來,顧沁羽卻莫名覺得有點心虛。


    於是當蕭皓軒再度提起一個話題時,顧沁羽也稍稍放開了些,認真的和他閑聊起來。


    這次的話題是當下最熱門的電視劇,顧沁羽看過一點,所以也還聊得起來,可畢竟不是對此很感興趣,也沒主動追劇,所以當談話深入時,顧沁羽就隻能詞窮的聽著蕭皓軒一個人講,不時應聲幾句表示自己在聽。


    但她聽了幾句後,也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蕭皓軒雖然講劇集時話題很多,但都透著一股生硬,就像臨時才看了點資料此刻照搬著背出來而已。


    “那個,蕭先生。”顧沁羽勉強壓抑著笑容,“你其實沒看過這部劇吧?”


    蕭皓軒的身體僵硬了。


    他偏偏頭避開顧沁羽的目光,嗓音低沉不太自在的“嗯”了一聲。


    顧沁羽唇邊溢出一道微弱的笑聲,秀美的麵容上滿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沒關係,其實我也沒怎麽看過。”


    蕭皓軒冷淡的看她,寒冰似的眉目間卻滿是尷尬與無措。


    “……抱歉。”他低聲道。


    顧沁羽訝異的睜大了眼,“為什麽要道歉?”


    她疑惑極了,“蕭先生明明是好心想和我找共同話題才努力的去看這些資料吧?”


    蕭皓軒又僵硬了,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的小心思被麵前的少女完全看穿。


    “真的非常感謝你,蕭先生。”顧沁羽又笑起來,“謝謝你的這番用心……嘛,雖然我不看這部劇,但還是很謝謝你。”


    “……不客氣。”蕭皓軒不知是遺憾還是鬆了口氣。


    “既然這部劇我們兩人都沒興趣,那就換個話題?”顧沁羽詢問的看蕭皓軒,見他點頭後,才有點雀躍道,“蕭先生知道劍三嗎?”


    “……”蕭皓軒沉默了一下,“知道。”


    顧沁羽雙眼頓時亮了,“蕭先生在玩?”


    “……玩過。”


    “那現在沒玩了嗎?”顧沁羽神情黯淡,目露失落。


    蕭皓軒沐浴在自家師父失望的目光中,隻覺身上仿佛壓了三層大山,沉重得直不起腰,他掙紮片刻,還是屈服了。


    “我……”還在玩。


    未盡的話語被轟然大笑淹沒,兩人循聲望去,隻見自家父母看著電視笑得前仰後合止也止不住。


    “有這麽好笑麽?”顧沁羽喃喃著,也將目光放在了電視節目上,漸漸的竟看得出了神,剛才的話題也自然被拋之腦後。


    蕭皓軒頓時鬆了口氣。


    “喂。”


    肩上被誰重重拍了一掌,蕭皓軒冷冷的往後看,正對上顧西城那張難得沒了不正經的俊臉。


    “什麽事。”蕭皓軒淡淡道。


    “過來說。”顧西城強製攬著合作夥伴的脖子,將他拖到僻靜的角落。


    拐角的地方正好擋住所有人的視線,顧西城挑剔的打量四周,這才把手從蕭皓軒脖子上放下來。


    “什麽事。”除了顧沁羽,很少有人能看到蕭皓軒除了冷淡之外的神色,即使忽然被顧西城拖過來,蕭皓軒仍是淡淡的,甚至有閑心重複一下剛才的話語,連語氣停頓都沒改變。


    雖然早就知道蕭皓軒這副死樣子,但真經曆時才知道有多氣人,顧西城磨磨牙,內心默念一百遍大局為重,這才把手癢想揍人的拳頭安撫下來。


    “你對我妹有意思?”


    開場就直奔主題,顧西城沒好氣的斜眼,看樣子並不是很高興。


    蕭皓軒也很幹脆,直接點頭:“有。”


    “……有你妹啊!”顧西城咬牙切齒的低吼,“既然喜歡還用這種逼迫手段?!”


    蕭皓軒冷冷看他,“沒用。”


    “那你媽和我媽是怎麽回事。”顧西城同樣冷眼看他,“她們倆簡直想立刻壓著小妹和你結婚了好嗎?”


    蕭皓軒微不可見的皺眉,“……這事我會解決。”


    “……你玩真的,她們這樣不是對你有利嗎?”顧西城也皺眉了。


    蕭皓軒語氣淡淡,“就算我不動手,你也會行動。”


    “當然,不是出自小妹自願的婚姻,我會樂意?”顧西城翻了個白眼,“現在什麽年代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作古了!除非小妹真心喜歡你,不然就算老媽強壓著,我也敢把這場婚事攪個天翻地覆!”


    蕭皓軒有點被戳到痛處,“……我們還沒結婚,訂婚也沒有。”


    “聽你語氣挺失望?”顧西城斜眼。


    “嗯。”蕭皓軒沒有掩飾。


    “那你就努力把我小妹追到手唄。”得知蕭皓軒願意幫忙解決逼婚這件麻煩事後,顧西城對他的態度也好上許多,“雖然我覺得你勝算不大。”


    “……沁羽有追求者,他們在一起了?”蕭皓軒聽出大舅子言下之意,頓時渾身緊繃,氣壓低沉。


    顧西城擺擺手,“現在沒有,不過看樣子也快了。”


    “是誰。”蕭皓軒語氣微冷。


    “她遊戲中的徒弟唄。”顧西城大大咧咧說完才發現不對,連忙給自己打補丁,“我也是聽說的,哈哈哈……”


    蕭皓軒卻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他低垂下眼簾,讓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緒,四肢百骸都在發熱,麵頰和耳後更是滾燙得讓他懷疑自己是否在發高燒。


    “……師父。”


    低低的呼喚淹沒在大片煙火綻放的聲音中,蕭皓軒握緊拳頭,隻覺自己仿佛身在雲端,連走路都是發飄的。


    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坐在了歸程的車上,天已泛起魚肚白,和煦的晨光劃破冰冷的夜色,將溫暖和光明帶向人間。


    回到家中,一夜未睡卻並不覺得困倦,蕭皓軒坐了一會兒,便躺進遊戲倉登入劍三。


    登陸空間是熱烈盛開的花之海洋,姹紫嫣紅的花朵在清風的浮動下顫巍巍的綻開花苞,霎時百花齊放,香氣氤氳,仿佛一個巨大而不真實的幻夢。


    繁茂的枝葉下,丐哥和喵哥背靠樹幹兩麵屈膝而坐,粗大的樹幹分隔了兩人,仿佛一道無形而嚴厲的分割線。


    空茫視線分別對著不同的方向,黑沉的眸子淺淡倒映出嬌豔的花朵,和廣闊無垠的蔚藍長空。


    蕭皓軒將意識投入明教弟子體內,下一刻,北冥遊便睜開眼,起身登入了遊戲。


    風雪漫漫的昆侖雪原一如既往冰封千裏,寒風凜冽的吹過,呼嘯著卷起大團冰雪,北冥遊冷淡的看著這一幕,指尖滑動拉下好友欄,冰冷的眸子注視著某個黯淡的頭像時,才漸漸泛起暖意。


    “師父……”


    夾雜著喜悅與歎息的呼喚淹沒在呼嘯的風聲中,什麽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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