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魚蹲下身, 微微歪頭看自家徒弟弟。


    丐幫弟子輕輕側頭,對上這般清冽的目光, 微不可聞的頓了頓,狀似不經意的又扭過了頭。


    如果在人聲鼎沸, 注意力分散的時候,他這細微的動作或許不會被察覺,但此刻現場隻有四人,人人都望著這邊,自然一眼望見丐幫弟子的小動作。


    黃雞嘰嘰嘰頓時咧開嘴角,想要大聲嘲笑一番,但他望了望蹲在丐幫弟子身前的自家妹妹, 還是勉強按捺下來。


    道長見他沒動, 也收回已經按在劍柄上的右手。


    黃雞嘰嘰嘰尚不知自己躲過一劫,還兀自不甘心的低低自語,聲音細小如蚊蚋,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不過看他那副撇著嘴氣哼哼的模樣, 大概也是沒什麽營養的抱怨。


    道長也懶得管他,目光重新移到丐哥花蘿二人組身上,卻驚訝的發現事情似乎出現了新進展。


    隻見兩人都站了起來,嬌小的萬花弟子比身形修長的丐幫弟子矮許多,隻能仰頭望他,輕輕說著什麽。


    兩人麵上的表情都很平靜,間或動動嘴, 似乎在正常的進行談話。


    聲音並未傳到這邊來,距離間隔是個原因,但這師徒二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也是個原因。


    在說什麽呢?


    道長湧起疑惑和好奇,他看了看兩人的神情,依然沒有新發現。


    太過平靜了,簡直就像在說“今天吃什麽”“天氣如何”“早上好”這樣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日常話題一樣。


    感情波動基本沒有,兩人除了雙眼滿含專注的互相凝望,其他表情都異常淺淡。


    道長依然站在原地,沒走過去也沒出聲,他並不想中途阻斷談話,於是隻能這樣幹站著,順便看好邊上的不確定因素,防止他忽犯嘰瘋病上去搗亂。


    所幸黃雞嘰嘰嘰似乎也忌憚著今日瀕臨暴怒的小花蘿,剩下的時間裏一直都很老實,道長警惕了一會兒,也不由鬆了口氣。


    小花蘿和丐幫弟子的交談也進入了尾聲,兩人略略再說了幾句,便停下來,扭頭向道長和黃雞嘰嘰嘰走來。


    道長有些在意團員和她徒弟的談話,但終究尊重友人的隱私,並不開口。


    但他不說話,自然有悶著一口氣的人會跳出來。


    “你們說什麽啦時間這麽久?!”


    黃雞嘰嘰嘰語氣挺衝,話一出口就被道長踩了一腳,扭頭一看,好基友的眼神異常不善。


    早知道就該拿塊布堵住他的嘴!


    道長後悔不已,但話都出口了,再讓好基友吞回去也不可能,道長隻好收拾收拾心情,準備自家團員一表露出不開心就立刻壓著藏劍二少道歉。


    可抬頭一看,萬花弟子卻笑了起來。


    “沒什麽啦,隻是問問徒弟弟剛才為什麽打小黃雞。”


    道長聞言愣了愣,驚詫的“誒”了一聲。


    小花蘿自顧自的繼續道:“徒弟弟說他性格衝動了點,有點控製不住……嗯,剛才我也很生氣,所以倒挺能理解徒弟弟呢。”


    “……”道長微妙的覺得這話槽點挺多。


    要說酒千觴性格不衝動,以往見麵就和黃雞嘰嘰嘰劍拔弩張——雖然是藏劍二少自己作死——的人是誰?


    但要說酒千觴確實性子火爆衝動易怒,違和感卻又止不住的往上冒……


    或許是那張冰山麵孔和拒人千裏之外的氣勢太過驚人,才會造成這般先入為主的思維錯覺?


    道長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對,又始終抓不住重點。


    他的目光反複在近處的師徒二人身上掃過,漸漸有了個猜想。


    ……性格衝動火爆的緣由,是不是因為黃雞嘰嘰嘰波及到了特定的對象?


    道長目光定格在小花蘿身上,直覺這猜想是正確的。


    但現在卻不是八卦這個的問題。


    道長看了眼又和小花蘿爭執起來的藏劍二少,再看了眼默默盯著自家師父看的丐幫弟子,抬手發去一條消息。


    你悄悄地對[酒千觴]說:你的其他賬號,是誰。


    密聊發出後,道長看見丐幫弟子低頭看了眼,就抬頭看向他,漆黑的雙眼沉寂如深淵。


    道長不避不閃,幹脆的直視他,明顯要等一個真實的答案。


    丐幫弟子沉默的凝望了他許久,終究還是動了。


    隻見他微抬右掌,有力的指節曲起一點,一筆一劃在虛空中寫下幾個字。


    下一秒,清脆的提示音響起,道長匆匆低頭,果然見到密聊欄內自己發出的消息下,又多出一行紫色小字。


    [酒千觴]悄悄地說:北冥遊。


    道長悚然而驚!


    他立刻抬頭望向酒千觴,目光淩厲如劍,手指同樣毫不停歇,發出新的消息。


    你悄悄地對[酒千觴]說:你的目的!


    丐幫弟子麵色淡淡,不驚慌也不傲慢,麵對帶有強烈情緒的質問,他也隻是以平常的速度寫下回複,然後發出去。


    [酒千觴]悄悄地說:玩膩了。


    這真是最平淡最意想不到的回答了,有北冥遊喵哥這樣一個聲名赫赫戰力驚人的賬號居然還說玩膩,誰能相信?誰會相信?


    但偏偏,道長卻遲疑了。


    他並不是不懷疑這個荒誕的理由,但比起這個,更需要考慮的是其他。


    其實酒千觴因為什麽而采用了現在的身份都不是道長關心的重點,更讓他在意與警惕的,是酒千觴這個人是否會對幫會造成危害。


    往日的一幕幕飛快劃過大腦,道長沉入回憶深處,仔細分辨探尋,用最嚴苛的眼光打量丐幫弟子的言行舉止,直到最後得出結論。


    起碼至今為止,酒千觴並未對鰻魚凍幫會和仰望星空派幫會造成任何損失及危害。


    想來也是,仰望星空派的幫主都是他了,要做什麽也早可以做,何必遲遲不動手?


    道長麵色略微鬆緩,看向丐幫弟子的眼神也不再帶有寒意。


    比起有目的的接近與傷害,酒千觴以前的過往,其實並不那麽重要。


    要說黑曆史什麽的,仰望星空派裏性格各異的幫眾們每個都有,隻是或多或少的區別而已。


    比起嘰瘋病嚴重到讓人忍不住捅他兩刀的黃雞嘰嘰嘰,酒千觴這個前·惡人高手,還算可以接受。


    道長再度想了想北冥遊的相關資料,的確發現惡人喵哥半年來上線時間異常的少,僅有幾次,也和酒千觴完全錯開——


    等等……


    道長忽然想到什麽般,額上冒出不少冷汗。


    ——前陣子,青魚說身後有人跟著,但酒千觴一上線那感覺就消失不見的原因莫非是……


    道長抬起頭,看著雙目一錯不錯盯在小花蘿身上的丐幫弟子,如同在看和黃雞嘰嘰嘰一樣無藥可救的蛇精病。


    ——呔!癡漢,離我的基友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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