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太吵,沒有人發現從大門口攜著妻子進來的程中皓,他皺著眉頭大步走過來,滿臉的怒意。


    “阿皓。”大伯母看到兒子回來,露出一絲驚訝:“怎麽今天回來了,不是說要明天才結束嗎?吃過飯沒有?”


    “首長提前回京了。”程中皓簡潔地答了母親一句,銳利的目光掃過在座的各人,“爺爺,爸爸,二叔二嬸,孫阿姨。”程中皓一一和屋子裏的長輩打過招呼,也不坐下,隻是站在爺爺的身邊,皺著眉頭發問:“出什麽事情了?還沒進門就聽到家裏很吵。”


    程老爺子有兩子一女,動亂年代送長子長女出國讀書,女兒在美國嫁人;長子程世安回國娶妻生子,退休前曾任某重點大學副校長;二子程世華一直在國內跟在程老爺子身邊,現在中央某部委任職;程家第三代有程中皓、程中怡、程中謙。程中怡女承父業現在大學教書,程中謙大學還沒未畢業便在姑姑程世平的支持下,開始創業賺錢,一身銅臭;程中皓目前為某領導人的政治班底,顯而易見其政治前途將超過其父親和叔叔,雖然對程家的大事小情他極少插嘴,但目前卻是程家說話最有份量的人。


    “阿謙,出什麽事了?”見眾人臉色不好,又都不開口說話,程中皓隻好問弟弟。


    “皓哥,是小煒的病。”不等程中謙說什麽,孫嘉琳搶先開口解釋。


    在程中皓麵前,孫家母女都沒有了剛才的氣勢,程中皓冷靜睿智,頭腦更是一流,孫家母女在他麵前不敢玩一點花樣,此時不約而同換成了一副委屈求全的臉。


    “小煒的事我聽說了,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程中皓與程中謙兩兄弟有許多相似之處,比如說話時直視人的眼睛,麵孔也極少有表情。


    “中華骨髓庫篩了幾遍,台灣和海外華人的也都找過了,都沒有適合的配型。”孫婉瓊坐在那裏淒淒哀哀抹眼淚,由著孫嘉琳打前鋒。


    程中皓似無意地與程中謙對了下眼神。


    從他接到弟弟的電話開始,到剛剛進門兒看到眾人的表情就知道,弟弟這次是狠下心不想管孫家的事了。他沉吟了一下,彎腰對著程老爺子略降低了聲音:“爺爺,這件事情我們程家不便,也不能插手,這並不是我們不幫小煒,隻是捐贈這事兒完全要由當事人意願決定,我們不能強迫。”


    此言一出,孫嘉琳的臉即刻變得陰暗不明,孫婉瓊用手捂住臉,淚水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程中謙冷冷地看著孫家母女的表演,心中已極為不耐。孫家這兩母女竟然能做出挾恩圖報的事來,真夠惡心的。她們根本不知道,自那天以璨受傷,就已經把孫家對程家的恩情揮霍光了。


    過了半晌,孫婉瓊擦了臉,低聲說道:“對不起,是我失態了,打擾程叔叔了。”


    孫婉瓊知道,看今天的情勢,再多說無益,便適時站了起來,彎腰向程老爺子致意,拉著女兒離開了程家,這場風波就此結束。


    程中皓一錘定音,連程老爺子都沒有多說一個字。程世安扶著老爺子去休息了,程中皓給弟弟使了個眼色:“阿謙,你送二叔二嬸回去吧,天晚了,明天就是除夕了,要守夜的。”


    程中謙明白大哥的意思,扶著母親的手起身告辭。


    “阿謙,我坐你的車。”田麗芳淡淡地吩著兒子,暗地裏用勁兒握了下兒子的手。


    程中謙眼角餘光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往外走的父親,扶著母親上了自己那輛邁巴赫。


    阿諾送以璨回程氏公館,擔心程中謙要用車自己來不及接他,便讓另一司機開了這輛車來別墅外等。


    “你今天帶她去小王村了?”知子莫若母,田麗芳看到兒子那一身的穿著和滿身的疲倦,便知道他做什麽去了。


    “嗯,本來早就該去了,因為前幾天雪大路不好走,所以拖到這兩天。”


    “阿謙,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做不夠厚道。”田麗芳歎了口氣,“你不是那孩子,體會不到她的心情,但我曾差一點成了林子葉,我能體會到心中的恨。”田麗芳說罷已是紅了眼眶,當年的傷害依然刺入骨髓般的痛。


    “媽媽,我知道,我隻是,想讓她多看看,多想想。您不知道,每次我看到那些孩子,心裏會幹淨許多,我不想她將來有後悔那一天。”程中謙陪著母親坐在後座位上,緩緩和她說道。


    田麗芳凝住神,淡淡地看了兒子一眼:“她還是個小姑娘,你給她這麽重的心理壓力,就不怕她承受不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程中謙心裏猛地一緊,以璨這兩天蒼白的臉色恍惚就在眼前。


    田麗芳一直觀察兒子的神色,三十出頭的兒子在母親麵前仍是個孩子,卻因長期養成的自製習慣讓她看不出一絲絲不妥:“媽,我會處理好,您放心。”


    “阿謙,不是媽媽心硬,而是,我們不能這樣做。這不公平。”


    當年,如果不是自己顯赫的家世,如果不是程老爺子態度強硬地找上孫婉瓊的大伯父,自己早已經成為程世華的下堂妻。現在她有一個爭氣的兒子,她當然什麽都不怕,她最恨孫家母女裝小白花的樣子,對她們的公然登堂入室厭惡到了極點,兒子是晚輩不好多說什麽,自己才不想給那女人臉麵,先罵個痛快再說。


    “我知道。”程中謙拍拍媽媽的手,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還有,”街燈將田麗芳的臉映的明暗不明,“不是媽媽小心眼兒,而是實在是不放心,你得提防一點那對母女。”


    “我會當心,您放心吧。”程中謙長到三十多歲,從懂事起就知道父母關係冷淡,但隨著漸漸長大,對母親越來越孝順,否則也不會將程氏旗下的係列酒店以“麗芳”命名。


    程中謙將母親送回家,再回到公寓已經是午夜了,以璨早已經睡下。他仍是不放心地去了她房間。


    落地窗已拉上了厚厚的穿簾,若大的房間隻有一盞地燈發出微弱的光亮。室內溫度有點高,這丫頭大概覺得熱,蠶絲被有一半被壓在身下,睡衣也滾到了腰間,露出了勻稱白皙的大腿。


    程中謙隻覺的全身忽地一下,像是所有的血都歡騰起來,身上燥熱的難過。


    停了半晌,才慢慢斂住氣息,緩緩走到床邊。


    這小丫頭一頭亂蓬蓬的頭發撒在雪白的枕上,露出了一張秀氣的小臉,長長而濃密的睫毛像兩隻蝴蝶停在兩道蠶眉下,紅紅的唇像朵玫瑰花瓣,透著誘人的芬芳。


    程中謙從未這樣近距離地,細致觀察這小丫頭,在這個靜謐的夜晚,他有種窺視到一個女孩子最隱匿的一麵的興奮和躁動。


    他伸手撥開幾縷頭發,試了下她額上的溫度,覺得隻是有些溫溫的低熱,這才鬆了口氣,幫她調低了兩度溫度,拉上了被子。


    終於,仍是抑製不住地俯□子,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這才走出了房間。


    大約在一樓傭人房的小吳聽到了動靜,上樓打開了客廳的頂燈:“程先生?”


    “她吃過藥了?”


    “蘇小姐沒吃晚飯,徐嫂煮了粥給她喝了半碗,又讓她泡了熱水澡,然後才吃了藥,我看她退燒了才去睡的。”知道程先生對這位蘇小姐用心,小吳匯報的很詳細。


    “嗯。”程中謙走回客廳,看到一角的矮櫃子上放著幾個袋子:“這是什麽?”


    “哦,這是昨天一位蘇先生送來的,他說是蘇小姐的父親,知道蘇小姐不在家,留下東西走了。”


    程中謙走近隨手翻看了一下,見一個大號紙袋裏是件名牌女式呢大衣,另有兩個塑料袋裝著些進口水果。


    他站在這堆東西前沉思了半晌,將東西原樣放好,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回想起今天晚上在大伯家發生的一切,程中謙臉上現出一抹諷刺的神色。


    今天他並沒有多說什麽,他認為自己表明態度就可以了,關鍵是自己怎麽做。雖然母親的發怒讓他十分意外,但對孫家母女這段時間的行為,他失望到了極點。


    孫家老爺子當年何等威風,在全國抗日進入最艱苦的階段,他率部挺進抗日最前沿,打了最著名的一個戰役,錚錚鐵骨堪稱為民族英雄。此後多年又一直致力於國共合作,孫氏一族顯赫一時,曆來都是當局的統戰對象。卻不想隨著孫老爺子的去世,孫家日益沒落,到上世紀末,更是子孫不肖,竟沒一個有大出息的,多的是像孫婉瓊這種的打著孫家的旗號混日子的子孫,到了孫嘉琳這些第四代,孫家更象是昨日黃花,隻是在人們談論起中國近代史時提起的一段往事罷了。


    至於蘇航這個男人……


    程中謙那雙桃花眼微微一眯,臉上掠過一絲輕蔑。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都更的晚些,抱歉~~


    明天晚上有事,不一定能更新,為了保險,妹子們後天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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