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入夜之前】


    翌日,尉遲真金一如昨日,早早就離開大理寺往刑部查賬去也。


    昨日他在刑部收走一疊林邑的賬簿,掀起的風浪不可謂不大。今日人到了刑部大門自從馬上下來,便已有躲在門後的小廝飛奔回去通傳。


    尉遲真金對此嗤之以鼻,下馬後躬親拉著愛馬步入刑部大門。由於此次“查賬”目的已於昨日達到,且守在城外驛站的守衛已經撤走,為多派人手至城外驛站增援,尉遲今日隻帶了鄺照一同前來。


    兩人一同步入前堂,又齊齊向刑部尚書李叔瑞施了禮,才各自走向自己坐處。經過那群查賬官員麵前時,尉遲真金有意往裏頭瞥了一眼,哪料裏頭有人做賊心虛,卻教他瞥得坐立不安,坐在案前如同寒風落葉般搖搖欲墜。


    尉遲真金內心竊喜。


    鄺照回頭看了眼自家大人,又望了望那群官員,暗自歎道:可憐這幫小老兒,被遣來做苦差,還要受尉遲大人的冷眼,過得比大理寺一眾還慘,真是悲哉、悲哉。


    卻說尉遲真金才坐下,便察覺桌麵有異。定睛一看,才發現案上多了本賬本。他記得昨日已將林邑的賬簿全數收走,今天怎麽又……


    不動聲色抬頭往那幫官吏看去,哪料見得昨日極盡阻礙的禮部主事鬼鬼祟祟地望向這邊,見尉遲真金看過去,便又連忙低頭。


    尉遲真金心中生疑,拾起桌麵賬本仔細翻看——不過普通賬簿耳。


    可為何此處會出現一本毫不相幹的賬簿?著實讓人在意。


    尉遲真金將翻到末尾的賬本合上,正想由頭再翻。哪料才把賬本合上,便看到書口處有點點墨汙,看似無意為之,但一旦與這本突然出現的賬簿結合起來,便教人無法不生疑。


    尉遲真金依著墨汙逐頁翻找,發現墨汙所在書頁的某個字下亦有對應的墨跡,若將幾頁上有墨跡的字連起來,則是……!


    有、事、相、告。


    尉遲真金暗吃一驚,二話不說便抬眼找人,一片官吏之中,隻得一人惴惴不安,頻頻往這邊看來!


    原來是他,也虧得他能想得如此方法暗度陳倉。


    尉遲竊喜,合了賬簿隨意一放,隻當尚未洞察此事,反正他在明,敵在暗,敵不動,他不動。


    被遣來查賬的官吏對刑部陰森氛圍頗有微詞,個個都想早日翻查完可早日返回原屬,遂刑部前堂依然隻剩翻查書卷與窸窣交談之聲。


    “哎呀!”忽然,有人大叫一聲,“茶水有問題!”緊接著便是茶杯擲地之聲。這聲動靜好似一道驚雷,著著實實讓刑部前堂炸開了鍋,又似點燃的引線,讓一串炮仗接連聽響。


    不斷有官員捂著肚子飛奔向茅房方向。


    尉遲真金見帶頭之人與將賬簿放在他案上者乃同一人,便倏地站起,捏著茶杯怒道:“究竟是什麽回事?!”話音剛落,也麵色不妥,暗自使了輕功一踩桌案,借力跳出坐席,也往茅廁方向去了。


    實則他入刑部以來滴水未進,不過見牽頭之人如此作為,才配合其敷衍一出戲來。


    尉遲真金躲在茅廁必經之道的被陽之處,瞄見送賬簿之人鬼鬼祟祟摸來,便出其不意自背後捂住其口,將人帶進暗處。


    那人掙紮不休,尉遲心煩,隻得壓低聲音道:“是你將東西放在本座案上?”


    那人連忙點點頭,又示意尉遲放手。


    尉遲放開他,並以身擋住退路,俯視來人道:“最好莫要讓本座知道你有半句虛言或是耍花樣,不然,莫怪本座刀劍無情。”


    那人被望了尉遲別在腰後的佩刀,嚇得臉色煞白,連連點頭。幹脆跪在地上叩了幾個響頭,這才抖著手作揖道:“大人,大人饒命啊。卑職、卑職乃是禮部主事劉登,卑職有事相告……”


    尉遲真金冷笑道:“本座知道你,昨日若不是你盡力阻攔本座,今日那幫查賬的也不會見了本座就像見了活閻王一般。這麽說來,本座還欠你一句多謝。”


    劉登嚇得連忙求饒:“大人恕罪,卑職、卑職也是情非得已啊。”


    “罷了罷了,你所言之要事,且與我一一道來。”


    劉登咽了口唾沫,驚魂未定的開口:“事情說來話長,大人切莫激動。”說著還看了看尉遲真金的佩刀。


    尉遲真金不耐地瞪他一眼,嚇得這小老兒連忙低頭,聲音顫抖道:“大人果真英明,昨日大人所查之賬簿,確是有問題。”


    尉遲真金聞言一愣,連忙斂容催促道:“接著說!”


    “實則卑職也不知來龍去脈。卑職隻是個做賬的,隻負責將交上去的賬做得體體麵麵,教人看不出紕漏……”


    “誰讓你做的帳?”


    “是、是禮部侍郎趙謙。”


    “禮部侍郎!?”尉遲真金眼眸一轉,又問:“還有誰?”


    劉登求饒道:“大人恕罪,卑職確是不知啊!這賬也是禮部侍郎要挾卑職做的,卑職上有老母,下有小兒,實屬情非得已,還望大人體我諒我,饒我一命啊。”說罷又給尉遲真金扣了幾個頭。


    尉遲真金見問不出什麽,便將他拉起來:“本座又不是奪命的閻王,何必行如此大禮?你同流合汙假造賬簿罪不可赦,但罪不至死。若本座查出你無份參與貪贓,本座必定公事公辦。”


    劉登聞言一愣,連忙涕淚橫流道謝:“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隻不過,你與我說過假賬一事切莫與他人提起,以免惹來殺身之禍。”


    “殺身之禍……”劉登雙眼一瞪,“大人……”


    尉遲真金哂笑道:“你亦不是不知,自己做的是什麽賬。私吞貢品,可是死罪……”


    劉登雙腿一軟,忙道:“卑職知道,卑職知道……卑職,先行告退。”


    尉遲側身讓道,待劉登離去良久才轉到明處。再行回前堂,便帶著鄺照與李叔瑞辭行:“大人,卑職等頓感抱恙,今日便先行退下。”


    李叔瑞不耐道:“爾等先行回去,本官必定徹查此事,還爾等一個說法。”


    “有勞大人。”尉遲真金放下手立馬回身就走。


    出了刑部大門,鄺照才問:“大人去哪家醫館?”


    尉遲勒馬回首,不可置信地掃了鄺照一眼:“你喝了刑部的茶?”


    鄺照點點頭,一臉無辜。


    “可笑!”尉遲一扯馬韁,“身為大理寺寺丞連此等藥物的氣味都嗅不出來,實在失格。多說無益,你就近就醫,本座一人回大理寺足矣!”


    鄺照大驚,可未等他說話,尉遲真金已經策馬遠去。


    “原來大人方才是裝出來的啊……這是為哪般?”鄺照喃喃自語,話音未落,腹中又是一陣絞痛,驚得他連忙駑馬向前。


    尉遲真金一心隻想速速返回大理寺告知狄仁傑方才劉登自白一事,遂一路快馬加鞭,抄了近路回去。


    良駒直闖大理寺,直衝到大理寺前庭才被尉遲真金勒停。馬上人飛身下馬,官閽見狀欲要行禮,卻被尉遲真金抬手製止。他一路快步,直取藏帖房,不料房中漆黑一片,空無一人。


    “大人?”


    尉遲真金一愣,回過頭去發現原來是薄千張。


    “大人不是去刑部查賬了嗎?怎出現在此處?”


    尉遲真金避重就輕,反問道:“你可有見到狄仁傑?”


    薄千張不解道:“狄仁傑?狄仁傑不是隨大人一同前往刑部查賬了嗎?”


    “什麽?”尉遲真金一愣,後迅速回神,又道:“是他親口所道?”


    薄千張更為不解:“整個大理寺的人都知狄仁傑隨大人去了刑部。隻是大人這樣問起,卻又未聽得狄仁傑親口所道。”


    尉遲真金眼珠一轉,便道:“狄仁傑確是隨本座前去查賬,近日公事繁忙,是本座記錯了。”說罷便不予解釋,徑自往自己臥房走去。


    徒留薄千張一人一頭霧水的佇在原地,雖有疑惑,但既然大人如是說,便不去深究,獄中審著犯人,此行隻為到藏貼房取些宗卷。


    尉遲真金一路不解:為何狄仁傑要隱去行蹤,謊稱與自己一同去刑部查賬?


    加之昨夜連夜來問他借錢周轉,還托詞說甚麽購置些許物品……莫不是,有甚麽不可告人之事?!


    尉遲真金步子倏停,雙手緊握成拳,眼珠斜向後睨去:“是誰在那處偷偷摸摸?!還不快現身說話?!”


    “真不愧是大人……”沙陀忠自角落轉出來。


    尉遲真金轉身打量他一眼,冷冷道:“你躲在那處作甚?”


    “回稟大人,實是有事相求。”


    尉遲道:“但說無妨。”


    沙陀縮縮肩膀,壓低聲道:“大人,借一步說話。”


    尉遲真金赤眉倒豎,斥道:“鬼鬼祟祟,有什麽事不得堂堂正正說?”


    沙陀為難,依然小聲道:“是狄仁傑有話讓我帶給大人。”


    尉遲真金渾身一震:“狄仁傑?”


    沙陀點點頭,末了還環視四周,怕是隔牆有耳。


    “入房再說。”尉遲真金推開房門,率先進去。


    沙陀關了門,連忙說:“狄仁傑讓我帶話,便是說,請大人一更天時一定要請天後登上朱雀門的城樓。”


    尉遲震驚:“狄仁傑是何用意?!”


    “狄仁傑隻說,今夜朱雀再現,還請天後親自目睹。”


    “朱雀再現!?”尉遲驚呼到。


    沙陀點點頭,又道:“但狄仁傑請大人一定低調行事,切不可勞師動眾。”


    尉遲真金思忖片刻,突然大笑起來。


    沙陀嚇得連退兩步,不料尉遲真金隻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你個狄仁傑!”


    “大人?”沙陀被尉遲反常大笑嚇得連連退縮。


    “看來這是要水落石出了。”尉遲真金一捏沙陀肩膀,又道:“沙陀,你隨我一同入宮覲見天後!”


    沙陀到嘴的“不”都尚未出口,就被尉遲真金拖拉出門,直奔皇宮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又拖,是我錯。連寫九千多字感覺精盡人亡。還是謝謝各位,我先去睡覺了qwq


    記住來刮刮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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