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還是在年十六開的學,徐赫爾年十四就跑回了上海,放下心頭的重石,她覺得渾身上下都輕鬆了起來,見到陳栩昆也不再那麽有負擔,笑得十分燦爛。


    陳栩昆見到她的新發型,有些意外:“怎麽把頭發剪短了?”


    徐赫爾解釋道:“我還是不太習慣那麽長的頭發,現在這樣就很好,容易打理,也顯得年輕!”


    陳栩昆摸了摸她的發梢,有些不滿:“你看上去夠小了,現在更像是未成年似的。”


    徐赫爾笑嘻嘻地轉了一圈:“假裝大一新生也綽綽有餘吧!”


    陳栩昆的笑容裏充滿了柔情:“感覺你忽然變得活潑了許多,是不是寒假裏遇到了什麽好事?”


    徐赫爾摸了摸自己的臉:“也算不上是什麽好事,不過如釋重負就是了。剪了頭發,腦袋輕了許多,許多事情也都輕了許多。”


    陳栩昆攬著她的肩,邊走邊說:“那為了慶祝你的如釋重負,請你吃飯怎麽樣?”


    徐赫爾搖了搖頭:“我請你吃吧,雖然不是什麽高檔的店,但我跟楊凡去過,味道和衛生都還算不錯。”


    陳栩昆也不反對:“聽你的。”


    兩人在學校附近的大排檔飽餐了一頓,徐赫爾因為放下了心頭的大事,心情一直很好,沒察覺到陳栩昆對她的態度有什麽變化,隻是能跟陳栩昆這麽自在地相處,讓她感覺十分自在,也十分珍惜。


    但兩人頻繁的來往還是引起了程青憐的關注和八卦,她注意到每次陳栩昆打電話過來,徐赫爾都麵上帶笑,就像這春天的風一樣,越來越溫暖柔和,甚至還帶上一絲羞怯和曖昧,她敢肯定這姑娘不自不覺中向陳栩昆打開了心扉,而陳栩昆至少踏進了一隻腳。不過這在她看來是件好事,陳栩昆確實是個不錯的戀愛對象。


    至於程青憐自己,在她搞臭了唐吉燊的名聲之後,自己的名聲也岌岌可危,雖然跟唐吉燊這爛人有一定的關係,但更主要的卻是,她搖身一變成了周駿搵的緋聞女友!都怪那晚上她喝了太多,被周駿搵撿到,卻又被別人看到,總之傳來傳去就成了這個樣子。


    唐吉燊不是沒來找過她,一邊道歉一邊希望她將論壇上的貼子刪掉,但程青憐兩者都沒接受,甚至還反過來威脅他,若是再來騷擾她,她可就把更多內幕曝出來,反正撕破了臉也不介意再捅幾刀。


    程青憐如今成了他們學院有名的大姐大,男生退避三舍,女生敬而遠之,沒人輕易得罪她。徐赫爾看著好友被迫抬到這個地步,有些替她難過,分明是唐吉燊的錯,程青憐不過是進行了反擊,如今被傳成這樣!


    程青憐無所謂,她在準備反擊之前就已經預測到了現在的狀況,更何況她們不過還有半年的念書時間,大四就到處實習找工作了,誰還在乎這些。楊凡聽說了這件事後,十分敬佩程青憐的血性。


    過了四月,草長鶯飛,徐赫爾跟陳栩昆相處得越來越融洽,徐赫爾卻沒想到她的母親居然再次回到了上海,回到了陳家老宅!


    她接到母親的電話後,一路跑出了校門,也不顧上海出租車的高價,伸手招了輛車直奔陳家老宅,親眼看到母親跟黃媽坐在一起聊天摘菜,那一刻她的心再次墜入冰窟。


    孟方田見女兒這麽突然地過來,有些詫異,更多的是高興,她一直覺得女兒這兩三個月以來都很冷淡。


    徐赫爾盯著母親問道:“你怎麽會回來?”


    一旁的黃媽聽徐赫爾這話音不對,便離開留下她們母女倆說話。


    孟方田微微皺了皺眉,卻還是和善地解釋道:“紅梅上手很快,而且你奶奶也說,趁著我還幹得動,讓我多攢點錢養老,她可以幫你嫂子帶孩子。其實想一想也對,我還不到50歲,總不能這麽早就讓你哥養著,他以後要負擔兩個小孩,責任也挺重的,給他減輕一點壓力也好,更何況我也不喜歡伸手向他要錢。”


    徐赫爾眉頭緊鎖,她不相信這就是她回來的原因:“真的就因為這樣嗎?這個上海就這麽讓你放不下?非要回來?”


    孟方田被她問得一愣,關切地問:“你這是怎麽了?忽然這麽大脾氣?”


    徐赫爾露出一個扭曲而痛苦地笑了笑:“我不該發脾氣嗎?我……”


    “孟媽媽回來了呀!”就在徐赫爾想要跟孟方田坦白的時候,陳栩昆卻回來了,深深地讓她將話咽了回去,側過臉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孟方田見到陳栩昆,笑得溫柔:“今早就回來了,阿昆今天下班這麽早啊!”


    陳栩昆站在徐赫爾身邊,說道:“公司沒什麽事,我就先離開了。待會兒要去參加一個朋友的訂婚宴,回來換件衣服!”說著將目光轉向徐赫爾,問道:“赫爾既然來了,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徐赫爾微微低垂著頭:“我晚上還有課,我先走了!”說完,轉身往門外跑去,動作輕盈且迅速。


    陳栩昆看著她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奇怪:“赫爾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她怎麽了嗎?”


    孟方田神情閃爍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但還是搖了搖頭:“可能是學校有什麽不愉快吧!”


    陳栩昆也沒做他想,匆匆上樓換了身衣服,就又出門了。


    徐赫爾跑出陳家後,邊流淚邊往學校走,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要母親在陳家一天,她就不安,那天晚上能被她發現,同樣也會被其他人看到,感情真的比道德、責任還重要嗎?


    天漸漸地黑了,華燈初上,這個城市不缺少熱鬧,徐赫爾坐在花園的長椅上,不遠處一群充滿活力的老頭老太太跳著歡快的廣場舞,音響聲很大,可她根本聽不到,整個人仿佛陷入了另一個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廣場舞神曲終於也停了下來,四周開始變得安靜下來,徐赫爾揉了揉哭紅的眼睛,起身往公園外走去。在附近的一家生煎包店要了一份生煎和一份鴨血粉絲湯,湯的熱氣熏染著她的眼睛,讓她差點又哭出來。


    吃了一會兒,桌子對麵坐了一個人,一身白西裝很是耀眼。徐赫爾抬頭瞥了一眼,通紅的眼睛瞪得很圓,她沒料到居然在這裏碰到了他。


    周駿搵要了跟徐赫爾同樣的食物,然後笑眯眯地看著她:“小學妹還真巧啊!離學校這麽遠,還來這裏吃生煎?眼睛這麽紅,受欺負了?哭過了?誰欺負的?阿昆嗎?”


    徐赫爾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學長你話太多了!”


    周駿搵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嘖,脾氣這麽大!這麽晚還不回學校?”


    徐赫爾喝掉碗中最後一口湯,麵無表情地起身道:“我這就回!”


    周駿搵及時拉住她:“小學妹可真沒禮貌了,我好歹是你師兄,關心你才多問你幾句,這麽不耐煩幹什麽!”


    徐赫爾咬著唇低著頭不說話,讓周駿搵忽然覺得她有點可憐,可能真遇到了什麽事,否則這丫頭不會這麽無禮。


    周駿搵將她按回座位上,歎了口氣:“我今天心情也不太好,就當陪陪我吧!”


    徐赫爾這才抬起頭,看著他,有些不解,按理說,他現在應該在香港讀研究生的,不年不節的忽然跑回來的確有些奇怪。


    周駿搵笑了笑:“看我今天這身打扮,你也該猜到我去參加什麽活動了吧!阿昆也在那裏,我們一起參加了雪顏的訂婚禮!”


    徐赫爾詫異,楊雪顏跟自己一樣才大三,這麽快就訂婚了?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記得楊雪顏喜歡的是陳栩昆呀,怎麽會跟別人訂婚?


    周駿搵繼續道:“跟她訂婚的是橙唐的ceo謝澄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徐赫爾眨了眨眼,有點反應不過來,楊雪顏跟謝澄釗這倆人是怎麽聯係上的?一個稚氣未脫的大學生,一個殺伐果斷的社會精英,差別是不是太大了點!


    周駿搵見她這副表情,忍不住笑道:“謝澄釗曾經是雪顏的家教,他當初創業的時候,楊家給予了很大的支持和資金,可以說他如今的成功跟楊家分不開。雪顏的爺爺很欣賞他,就把唯一的孫女嫁給他,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商業聯姻!”


    徐赫爾感到有些奇怪:“楊雪顏就沒反抗嗎?謝澄釗大她那麽多,而且她應該也不喜歡他!”


    周駿搵黯然地搖了搖頭:“小時候的雪顏確實並不喜歡他,但如今的謝澄釗跟那時候的他天壤之別,雪顏心動在所難免。聽說他去年年底的時候在文學院辦了場講座,你見到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徐赫爾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有些不好意思:“當時我在他身邊臨時幫忙,確實很吸引人,但更明顯的是,他跟我們涇渭分明,感覺根本不會喜歡我們這些心智還沒有很成熟的女生。楊雪顏……嗯,雖然總表現得落落大方,可內在跟我們差不多吧!”


    周駿搵搖了搖頭:“看上跟喜歡是兩個概念,謝澄釗願意娶雪顏,不僅是因為感謝楊家當初對自己的幫助,還有雪顏的整體形象很適合做他這個商人的妻子!”


    徐赫爾覺得有些怪異:“那楊雪顏不是很可憐?”


    周駿搵笑:“冷暖自知!她雖然不夠成熟,但你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會想到,甚至想得更多,所以她既然接受了這樁婚姻,自然也接受了一切現實!”


    徐赫爾點了點頭:“所以師兄你說不開心,是因為對楊雪顏感到惋惜?”


    周駿搵有些悵然:“也許吧!”說罷又看了看她,問道:“那你呢?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讓她有些無措,隻囁嚅問:“師兄對婚姻出軌有什麽看法?”


    這下輪到周駿搵詫異了,他沒想到小學妹的問題這麽勁爆,不由得慎重地說道:“對於出軌的界定有兩種,一種是精神出軌,一種是肉體出軌。還有一個算是亞種是精神和肉體雙重出軌,要是雙重出軌的話,那麽大可以離婚,然後出軌雙方結婚,這樣無論是對出軌方還是被出軌方都比較好。當然,精神出軌這種事,夫妻雙方都會有,隻要能及時清醒,不沉溺其中,應該可以繼續維持婚姻,至於幸不幸福,就要看雙方如何經營了。很多女生更痛恨肉體出軌,因為精神出軌比較不好鑒定,但肉體出軌隻要抓到證據,就能咬得死死的,但其實精神出軌帶來的隱患比肉體出軌更大更可怕。”


    徐赫爾有些疑問:“若是雙重出軌的話,不是對被出軌方雙重傷害嗎?”


    周駿搵淡淡地笑了笑:“你說得對,但從另一方麵來說,這樣的雙重傷害更容易讓被出軌方對他們的婚姻死心,進而徹底離開出軌方,避免以後再反複受到傷害!很多研究證明,出軌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成功一次就會想進行第二次。”


    徐赫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仍疑惑:“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要出軌!要是不喜歡結婚對象就不要結婚,要是結了婚就好好過日子,人就不能安分下來嗎?”


    周駿搵笑:“你說對了,人真的安分不下來!就像風一樣,風要是安分了那就成了沼氣!人都是衝動型生物,熱衷冒險和挑戰,有些人出軌可能並不是對婚姻的不滿,隻是純粹地尋找刺激,人要是真沒了衝動的話,這個社會也不會變化這麽大。”


    徐赫爾感慨:“人性真是複雜!”


    周駿搵點了點頭:“任何生物都是複雜的,隻是我們所了解最多的是我們自己而已。所以你哭是因為誰出軌嗎?據我所知,你可還沒用結婚呐!”


    徐赫爾勉強地笑了笑:“沒有誰,隻是有點好奇出軌這種行為!”


    周駿搵也不追問,隻安慰她:“婚姻啊,是很複雜的!出軌是婚姻出問題的一種信號,但不是唯一的信號。我們都還沒有結婚,對其中的事也都不清楚,所看或者所悟的都不過是別人的婚姻。”


    徐赫爾問:“那學長會很想結婚嗎?有這麽多複雜不確定的影響婚姻的因素!”


    周駿搵笑:“我倒是沒打算很早結婚,但結婚還是很必要的,要不然也挺沒意思的。你該不會被出軌嚇到了,然後不打算結婚了吧?”


    徐赫爾茫然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周駿搵坐到她身邊,將她攬進懷裏:“在沒有親身經曆前,千萬別蓋棺定論,好的壞的都是一樣。你要是覺得難過,就哭吧,哭過之後重新開始!”


    徐赫爾將腦袋埋進他的胸口,本已經平靜了許多的她忍不住有哭了起來,她從小到大都不愛哭,但很矛盾的是,她的眼淚卻很多,讓許多人誤以為她是愛哭鬼。


    周駿搵抱著她,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他心中像裂了道口子一般,明知道自己跟楊雪顏早已經不可能,卻在今天真正地死了心,這麽多年追逐的一個人終歸他屬。他跟徐赫爾算是相互取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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