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天光見亮,暖黃色的太陽重新溫暖了大地。


    最後一縷青煙消散在原本是天空書店的廢墟上,火場還留著炙熱的餘溫。


    達西的眼睛裏都是紅血絲,他身上雪白的襯衫被深夜的大禍燎出一大片焦黑色。他的衣服還是濕漉漉的,薄薄的襯衫沾水之後勾勒出了一片誘惑的曲線。


    現在衣服已經不滴水了,達西卻還是呆呆的站在火場前,一動不動。


    周圍的人匆忙的開始善後的事宜,大家都知道達西和斯凱關係不錯,這個時候沒有人打擾他,甚至來去之間還會投過來一些憐憫的視線。


    出事的第一時間,達西大腦裏一片空白的往書店的方向跑去。斯凱這種時候通常都會頭疼發作,或許就是這個時候她打翻了油燈,才導致了火災。


    ···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問題是發作中的斯凱根本不可能逃出書店!


    他還在店裏,需要有人去救!


    達西幾步就從二樓的樓梯下到了一樓,因為太過於著急的原因,他還被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到達火場的第一時間,他就搶來一盆水倒在身上,準備衝進火場。


    “嘿!你不能進去,現在的火太大了!”混亂中有人拉住了達西,阻止了他的動作。達西惱火的回頭看去,火光照耀到拉住他的人,那是安娜的丈夫,好像是叫威客還是別的什麽。


    達西有心想要掙脫,但威客的手就像是鐵鉗一樣無法撼動。


    “該死的!斯凱還在裏麵,你這樣會害死他的!”達西憤怒的喊到。


    “你這樣會害死自己的!火實在是太大了!說不定裏麵沒有人呢!”


    威客也是用盡全力的喊著,周圍的嘈雜聲太多了,大家都被火光刺激的有些失序。


    理論上說,威客這麽做是對的。達西到達的時候,書店已經燃燒了超過十分鍾了。這樣的火勢,濃煙刺激的人快要睜不開眼睛。就眼前的狀況,並不是人為可以衝進去的。


    天空書店白天總是不設防的開著,可是晚上斯凱習慣鎖上店裏所有的門窗。這麽做的初衷是他發病的時候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但現在卻成了催命的符咒!


    烈火還在熊熊燃燒,放在書店這種易燃的地方,即使是全力撲救,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改變什麽。


    達西目眶欲裂的看著眼前一片灼人的火舌,也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他舉起一桶水往對著燃燒的火舌潑了過去,有一小片地方火苗熄滅了,但還沒有來得及高興,邊上的火焰就補充了上來。竄上來的火苗甚至燒到了達西的頭發,他倉促的後退了半步,被煙熏到的地方一片刺痛。


    即使如此,救火的動作還是機械的進行著,達西一次次的潑水···


    斯凱說要開一輩子天空書店的!


    隻要斯凱活著,他總有一天可以走出失去家人的陰影的!


    他不是還要做那個安娜的孩子的教父嗎!


    他不是還有孤本沒有賣出來嗎!


    該死的!他這麽喜歡那些書,現在不站起來把這些書搶救出來,難道是等著一起燒成灰嗎!


    ···或許···達西一盆盆的水澆到書店的牆壁上,···或許斯凱不在呢?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他的身邊響起了安娜的一聲驚呼。


    達西回頭,看到安娜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隨即那雙眼睛裏就蓄滿了淚水,安娜搖晃了幾下,突然倒在了地上。


    達西心裏有了不太好的預感,他順著安娜的視線看向店裏的方向。


    眼前的一幕讓他渾身顫抖,連咬破了舌尖,都沒有任何的感覺。


    ——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團黑影哀嚎著站在天空書店的門裏,他用力的拍門,痛苦的哀嚎,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聽到他呼喊的人都感覺自己頭皮發麻,大家都看到門裏的人力道卻越來越弱,扒著門邊慢慢的滑落下去。


    太慘了!


    所有人在救火的人都看到了這個場景。唯一能夠做的卻隻有更加賣力的撲水,指望早一點撲滅大火。


    斯凱平時嫌棄書店裏的書太多,搬出了一部分不太重要的堆在店門口,這些書已經被點燃了,此時像是一堵火牆一樣阻止營救的人衝進去,明明都看到了···卻顯得這麽遙遠···


    達西看的更清楚一些,斯凱無力的扒著門,他的背後在著火,他在哀嚎翻滾,他漸漸的沒有力氣···他消失在了濃煙裏。


    無能為力。


    有什麽液狀的東西從他的眼眶中流了出來,情感上似乎破了一個大大的口子,溢出的部分無處安放,天已經亮了,可最後一絲希望的光卻滅掉了。


    焦味彌漫在空氣中,刺激的人肺裏都生疼。


    有人在尚且炙熱的廢墟上找到了書店大門的位置。四五米的距離,一整夜都無法接近。


    鎮上年長的人也從未見過這麽慘烈的景象,有人說是斯凱的命不好的,還沒有過上什麽好的日子就遇到了這種事情。人們的眼睛都紅紅的,幾個夫人在牧師的帶領下為斯凱做起了禱告。


    幾個成年的男性從門後的位置找到了一具屍體。太慘了!——幾乎無法辨別人形···


    年輕的幾個捂著嘴巴險些要吐,有人就真的不得不快步走開,不敢再看第二眼。圍攏的人散開了一個不大的缺口,達西站在比較近的地方,也看到那團焦黑的物體。


    ——他無法想象這是斯凱的屍體,真是一點都沒有相似之處···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卻就得到了朋友離開人世的消息。


    達西察覺到一絲癢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卻摸到了一手的眼淚。


    燒焦的門框上留下了五道入木三分的抓痕,一片指甲片斷在木頭裏,但也被燒的發黑了。


    達西走的更近了一點,每一步都很沉重。


    幾隻貓咪從邊上的廢墟裏跑出來,全身也都髒兮兮的。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和過去的每一個早晨一樣的,小心翼翼的蹭著達西的褲腿。如果沒有要到吃的話,就喵喵的叫幾下。


    往常達西都會大跨一步走開,跺跺腳威嚇這些貓不要往前。但這一次他卻蹲了下來,小心點給那隻貓順了順毛。


    斯凱說的其實是對的,潔癖這種東西都是矯情出來的。想要治好,其實隻需要失去一些東西就好了。


    安娜下半夜的時候昏了過去,醒過來之後執意要過來看看。威客很擔心她,就陪著她一起過來了。


    那個囂張的說就是不賣書的店主,那個答應要給他們孩子當教父的店主,已經死了啊!


    安娜默默無言的看著蹲在地上安撫貓咪的達西。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了,但幾隻貓還是在他的手下不太乖順的叫著,明明應該是很逗樂的場景,這個時候看起來卻是無比的心酸。


    達西看著這幾隻已經是流浪貓的小動物發了會兒呆。他突然站了起來,還因為太久沒有動作而晃了晃。


    安娜有些擔心的想要走過去服他,但她自己也晃得發昏。


    威客在邊上很緊張的扶住自己的妻子。眼看著達西從他們的身邊走過,跌跌撞撞的往旅社的方向走去。


    達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決定離開了。


    他迫切需要一些東西來緩和一下,比如那封還沒有被拆開的信件。


    他的人生到這一天為止,遇到的都不過是被排擠之類的小事,真有這麽一天,一個人活生生的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達西在書桌前坐下,他的手還有些顫抖,剛才過來的時候,旅社的其他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眼光。


    達西下意識的拉開一個抽屜想要找到拆信刀,但一下子並沒有找到。他不甘心的拉開了另外兩個抽屜,裏麵有很多瑣碎的雜物和一些零錢。


    該死的!


    達西憤怒的踢了一腳書桌,實木的桌子幾乎沒有什麽動作,反而是他的腳疼的鑽心。


    達西的手裏緊緊的捏著那封遠道而來的信件,他妥協的靠著書桌慢慢的坐下來。直接撕開了的信件。


    這是一封很長的信件,寫信的人是紐卡斯爾本地的牧師。


    半個多月前達西寫信給他,是為了查清斯凱身上的違和之處。但在等待信件回寄的過程中,達西和斯凱之間漸漸的形成了一些默契,這種信件的交流本來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現在他又想看看了,想看看斯凱的過去的是什麽樣子的。


    不是稅務官嘴裏的幾句辛苦,在牧師的筆下,斯凱的過去應該會更加的鮮明。


    而促使達西做這些的,是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一封信件才讀到一半,就有人順著樓梯蹬蹬蹬的跑了上來。聽腳步聲不像是旅社的清潔工或者是彭博裏來的仆人,達西雖然聽到了,但他卻沒有做出什麽動作,他的視線都還盯在那張語法偶有疏漏的來信上。


    房間的門被來人推開了。


    達西沒有抬頭的興致,而那個來的人也是粗魯的可以,沒有敲門的習慣。


    “達···達···達西先生···”開場就是個大結巴。達西聽到了這個人的聲音,雖然因為一晚上的救火有些沙啞,但總算也是熟悉的人。


    “威客?”他還在說別人沙啞,結果一開口,自己卻也是一樣的。


    “您真是我見過最重感情的人了,斯凱死了你竟然會這麽傷心。”威客小心的想要說些安慰的話,但這句說出來,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太對。


    “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


    “啊!是這樣···您也不要太傷心了。斯凱有些東西托管在我這裏,說是給您的···”


    救火的時候一切都太倉促了,威客本來也不是一個很能夠理清頭緒的人,他一激動就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等他和安娜回到家,他們就開始擔心起這位注重感情的達西先生會不會有什麽想不開的。正在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就看到床邊那個巨大的箱子。


    ——婚禮之後斯凱在威客這裏寄存了一些東西。


    他吩咐過不要打開的,夫妻就從來沒有打開過。


    隨著箱子送過來的還有一封潦草的信件,被斯凱天馬行空的折成了紙和的樣子,這顯然是拆開就折不回去的東西,文化水平不高的一對夫婦自然也是沒有要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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