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西先生從秋狩之後就變的有些不一樣了。整個彭博裏的人都得到這個共識。


    最開始發現這一點的是達西的父親。


    他的兒子達西遺憾的錯過了秋狩的活動,本來大家都打賭菲茨威廉這次能夠射中多少隻紅狐狸,還約好了一起用戰利品製作一個漂亮的狐皮鬥篷。


    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好在雖然達西寫信告知他因為別的事情耽誤了一段時間,但老達西先生在鄉村度過了一個很愉快的秋狩——韋翰是個很好的陪伴者,他對於騎術和射擊都很有天賦。並且因為他驅趕獵物的良好技巧,老達西在狩獵中收獲良多。


    老達西不無感慨的覺得韋翰真是個很好的孩子。他明明告訴他可以自己玩樂,享受親近自然的機會,但那個孩子還是會很貼心的幫他的□□裝填彈藥,陪他說說話,自己幾乎都沒有怎麽愉快的玩耍。


    而他的兒子卻比約定的時間更晚的回到彭博裏。達西表麵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不同之處,隻是骨子裏,卻感覺穩定了下來。


    老達西先生在一個下午把自己的兒子叫到書房裏。他想要了解一下是什麽事情讓自己的兒子一下子改變了這麽多。


    從書房可以看到整個莊園最漂亮的園林風景。即使是秋天的時候還是鬱鬱蔥蔥的一大片,局部的蕭條展現出了新舊交替,園丁井然有序的安排花園裏的四季花草樹木,而達成這些的是每年大筆的維護費用。


    “父親,我並沒有改變什麽。”達西冷靜的回答道。可是如果他的手不要緊緊的抓住自己的手杖的話,也許會更加說得過去一點。


    “但我聽說你帶回來很多古籍。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購買過新書了,我很高興你一直在繼續這件事情,這是很有意義的,毫無疑問的,你也會從中受益良多。···這次帶的都是什麽書?我都想要看一看了。”


    “這是我一個朋友寄存在我這裏的。我買下來的書已經分類到書架上了。”


    達西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對父親重複這一點。即使是朋友的東西,也還是可以借閱一下。他這麽說,就像是···急著要劃清什麽界限一樣。


    “你在那個鎮子裏遇到的朋友?”老達西很驚訝的重複了一遍。


    他兒子的性格有時候他看著也會很生氣,菲茨威廉確實是個品行端正的好孩子,隻是他的態度太傲慢了,從小就是這樣,有這一缺點的存在,他長的再好也是無濟於事的。


    “是的。”


    達西點頭承認。旅途中他漸漸就不會再去想斯凱的事情了。他選擇把所有騷動的感覺都歸結到親眼目睹一個人死去的無力當中。不過斯凱的那本《荷馬史詩》他卻是留了下來,作為一個紀念,放在書桌的抽屜裏。


    “您這次在鄉村玩的還好嗎?我想···”


    老達西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確信在秋狩之前,達西從來都不會詢問他的出行事宜,尤其是他是否遇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之類的。這在菲茨威廉的字典裏都是毫無用處的詢問。


    “看來你這次確實遇到了一個很不錯的朋友。”老達西先生微笑了一下,他讓達西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非常愉悅的對達西講述起了自己在鄉村遇到有趣的事情。


    很多事情開始的第一步就是分享一段經曆。


    老達西先生很驚喜的發現自己的兒子終於能夠懂得這個道理。父子之間第一次如此親密的交流所見所聞,就和天下所有的父子一樣熱絡起來。


    變化是在不經意之間產生的。


    等到韋翰發現的時候,達西已經從那個總是不經意之間出口傷人的家夥,變成一個有禮貌的紳士了。


    這種變化讓韋翰感覺到了一些惶恐不安。


    雖然韋翰還持續過著那種追求女人,學業鬆散的狀態,但他開始加倍的觀察達西,好確切的發現達西的變化到底有多大的。


    當他一次看到達西扶起一個倒在田埂間的農婦的時候,就感覺整個人都不是太好了。


    “真是謝謝了。你真是個好小夥子。”被達西浮起來的人倒是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麽人,反而淡定的往前走去。


    韋翰強忍著心裏的不安,走到達西身邊問他:“你最近是怎麽了?我感覺你和從前有些不太一樣了。是不是那個店主···”


    韋翰對這件事情始終感覺莫名。


    從他的角度來說,斯凱聽了他的話之後,確實把達西給拖住了,他不僅錯過了秋狩,而且還比約定好的回歸時間遲到了好幾天。


    想來達西在他那裏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可是這些改變是從何而來的呢?他無從打聽,從彭博裏派去的兩個仆人被達西下了禁口令,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天空書店和那個小鎮都成了忌諱莫深的事情。


    “沒什麽。”達西言簡意賅的回答他。


    隨著他不斷的接手家族生意,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麽的清閑。而曾經讓他隱約覺得羨慕的韋翰,隨著他自己閱曆的不斷增加,也已經被拋在腦後了。


    當初一起讀大學的時候,韋翰選擇了學習法律。以他的出生將來做了律師或者醫生也算是躋身上流社會。


    可是韋翰的學習始終心不在焉,他會把更多的經曆放在追求學校裏其他女生的事情上。有一次還被達西看到用彭博裏的勢力企圖讓老師修改他掛科的成績。


    那個時候兩人之間就有了不可協調的矛盾。達西知道自己的父親非常喜歡韋翰,所以對於自己那次看到的事情沒有做更多的表態,隻是在往後的日子裏加倍的注意韋翰的行為,確保他沒有利用達西家的名號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這樣的玩伴,即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現在也沒有值得在意的地方了。


    達西想到了斯凱那天提醒他要在意韋翰的事情。他也記得那之後斯凱很輕蔑的對他說:“有些人總有一天是要被你拋在腦後的,隻要你自己是往前的就可以了。”


    這些回憶太危險了。


    達西收回了神遊的心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手上的函件上。


    斯凱一早就有了離開小鎮的心思。她就算再怎麽喜歡這麽安逸的生活,但也明白其本身是一個無法長期停駐的人。繼承這份產業的時候,斯凱是頭腦清晰的狀態。


    她清晰的記得老克萊爾躺在一個光線昏暗的床上,身上散發這行將就木的腐朽氣味。他枯樹一樣的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白渾濁不清,眼角還沾染了一些黏糊糊的黃色漿液,克萊爾的視力很早就離開了他,但那個時候,老人的眼睛卻又帶著一種別樣的神光。


    更讓斯凱震驚的是克萊爾說出的話。他的嘴角掛上了一個洞悉的笑容,頗有諷刺而又惡作劇的說道:“我知道你是個女人,但我還是讓你繼承了這裏。”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驚雷。把斯凱震懾的往後退了幾步。她覺得自己被克萊爾抓住的地方像是在灼燒一樣,盜取他人財產的愧疚感幾乎把她淹沒。更何況她在過去的幾天裏還自以為掩飾的很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是我的決定。我隻是在兩種不好的情況裏選擇了稍微好一點的一種而已。你要答應我···不要讓人收購了··書店!”


    斯凱當時並不了解克萊爾對於這家書店的執著,一個回光返照的老人已經無法口述出更多的內容。最後的時間裏,老人的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最後一口氣吐出來之後,他就安靜的去了。


    斯凱是在老克萊爾的遺書裏看到一切的始末的。前店主把遺書藏在一本工具書裏。斯凱看到的時候距離克萊爾死去不到半個月。


    他在遺書裏的交代了自己不願意轉讓書店的原因。


    不是不願意轉讓,而是不願意讓給查爾斯。


    查爾斯從一個小書商成為了倫敦最大的書商。坑蒙拐騙的事情做的不少,克萊爾的一個好朋友曾經被合約漏洞欺騙到傾家蕩產,等克萊爾找到他的時候,他在一個貧民窟裏死不瞑目。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查爾斯。


    他的誌得意滿和春風得意都是建立在別人的失敗和痛苦上的!


    老克萊爾信中的措辭充滿了憎恨和不屑。斯凱讀信的時候對這些並沒有辦法感同身受。她固然同情克萊爾的朋友的遭遇,但合約漏洞這種事···不管怎麽說,斯凱還是承接了老店主的意願,小心的保管好自己的安身之處。


    接著就該說說她收到的這封信看似普通,卻串聯了她的過去和現在的意外來信了。


    寫信的是霍爾特家的管家。霍爾特家族的沒落也隻是最近十幾年的事情。變故是發生在斯凱哥哥五六歲的時候,家裏的航船觸礁沉沒,船上的海員無一幸存,而且大批運回的貨物也都石沉大海,光是賠償就讓霍爾特家的船公司破產,往日的輝煌頃刻間成為長輩口中的記憶。


    斯凱出生的時候,家裏的祖宅還在,卻隻剩下一個空殼子。管家和父親感情深厚,他和家裏的一個女仆結婚。婚後就在父親的推薦之下,到附近的小鎮上開了個酒吧。


    來信的內容是關於家裏的信息的。已經年老的管家告訴斯凱,有人來信給牧師詢問關於霍爾特的事情,他幫忙擋了下來的,但後續是否會有來信他並不確信。希望斯凱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這是達西在查自己的來曆。斯凱當時就有了反應。她不動聲色的混過了達西打量的視線,雖然確信不會有所謂的第二封調查信,但她還是更加確定了要離開的心思。


    如果被人發現自己是個女的,冒領了別人的遺產,那下場就算不是絞刑架,也是多年□□。


    更何況管家在信件的末尾處寫了一句話:我雖然尊重您的想法,但還是不得不說,在幼弟還在人世的情況下,希望您能肩負起長姐的責任來。


    這句話對斯凱的觸動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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