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左右的時候,斯凱有幸見到了上門拜訪的柯林斯先生。這位牧師的打扮其實看不出什麽有問題的地方。他進門之後的第一句話是:“哦!見到你們真是太讓人高興了!”


    柯林斯先生伸長的手臂和他誇張的表情都不構成什麽嚴重的問題。有趣的是他的第二句話。當柯林斯仔細的數了一下坐在沙發上的小姐個數


    ——一個。兩個。三個···五個···六個?!


    這可真是讓他困惑了起來。


    按他困惑的時候,這位牧師也確實詢問出了聲音:“恕我冒昧,我非常想要知道,您不是隻有五個女兒嗎?”


    柯林斯此前從沒有見過班納特家的人,也就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才不是班納特小姐了。


    幾位坐在沙發上的班納特小姐聽到了他的這句話,互相看看,都露出了促狹的笑容。


    班納特先生顯然也是很想笑的,他嘲諷的微笑已經露出了痕跡,但還是竭力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一隻手握拳在嘴邊幹咳了一下,才解釋說:“這位是斯凱·霍爾特小姐。我們的客人。”


    斯凱對柯林斯先生微笑了一下。她實在無法想見支持這位先生活下來的是一種什麽樣的品質。


    而在隨後的交談和進餐中,斯凱就得以洞悉,支撐柯林斯先生的完全是他對女金主凱瑟琳夫人的拳拳熱愛之情。


    斯凱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在背後把另一個人誇獎成那樣。


    如果不是班納特先生支使柯林斯帶著他的女兒們去麥裏屯去遊玩的話,那麽斯凱真的就不知道自己能否忍受到韋翰到來的時候。


    達西在出門之前,匆忙的找到那份匿名信和斯凱之前留下的千紙鶴。


    七年的時間讓當初那張折疊成紙和的紙張泛黃變軟。達西在第一次拆開紙鶴之後,很快又折疊回了遠洋。之後這張紙一直保持著紙鶴的心態,成為了一種類似懷念的東西。


    達西曾經猶豫過是否把這張紙付之一炬,或者束之高閣。畢竟也一個男人帶著另一個男人的信件未免太詭異了。


    好在,現在他知道這是一個女人的信件了。


    達西攤開折痕深刻的千紙鶴,連帶那張開始並不在意的匿名來信——甚至說是匿名字條可以更加確切一些。


    紙條上寫的是很簡略,隻有三個簡單句——


    昨日下午,達西小姐與韋翰先生在羅曼劇場觀看戲劇。兩人關係密切。望悉知。


    達西仔細對比兩份筆跡。


    兩份截然不同的紙張,斯凱的筆跡別具一格,筆鋒銳利。而匿名信則是銅版印刷的字體。


    就在達西有些失望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一個奇怪的雷同點,斯凱寫字的時候,習慣在全文末尾的地方點上兩點,作為結尾的標點符號。達西在匿名信的尾端也看到了這麽一個特殊的標記。


    但達西並不確定,這是否是他主觀強加的意願。畢竟這也有可能是倉促之間蹭到的。


    “馬都已經準備好了···你在看什麽呢?”賓利是來叫達西的。他走到達西房間門口的時候,就看到達西拿著兩份紙張,似乎遇到了什麽難題。


    “你來幫我看看,這兩份信件末尾得兩點是否是同一種標記?”


    賓利把達西手上的紙張拿過來。他仔細的看了幾遍,反而很確定的搖頭說:“我想從兩點墨跡並不能看出什麽有用的線索來。而從字體來說的話,這兩者顯然也沒有什麽相似的部分。”


    達西把信件遞給賓利的時候,遮掉了其中絕大部分的內容。


    於是在看完結尾之後,賓利不禁對達西的遮掩感到擔憂:“你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吧?”


    ——是也不是。


    被問到讓達西感覺到局促的事情的時候,達西突然很想要和斯凱使用同樣的句式來回答問題。


    麥裏屯的軍官成為了這裏最大的風景。一路上都是穿著顯眼的年輕軍官。班納特小姐們是收到她們姨媽的邀請,而斯凱和柯林斯先生純粹是最為陪襯一同到來的。


    斯凱看著馬路兩邊站著的紅色製服。


    鮮紅點綴金色邊緣的製服,配上年輕小夥子筆挺的身材,看上去賞心悅目,也英俊萬分。成為了對小說戲劇中白馬王子的完美驗證。


    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種荷爾蒙的味道,又或者是已經和小姐們互有好感之後的,戀愛的酸腐味道。


    斯凱的日常生活大多出於一堆道貌岸然的紳士中間,他們都挖空心思的想要賺取別人的家財,被利益支配,腦滿腸肥。說實話,倫敦城裏的老爺們,不隻是良心背離了他們,他們的身材離家出走,他們的發際線日薄西山···斯凱要是說起刻薄的話來,真是有數不盡的言辭能嗆的人說不出話。


    好在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做了。


    這裏的年輕軍官就不是這麽一回事了。他們談吐有趣,正是時下年輕小姑娘喜歡聽的內容。要是讓一對年紀相仿的人走在一起,而彼此又有能夠產生好感的條件,很有可能就墜入愛河了。


    斯凱從馬車上下來。沿著馬路走了一段,巧合見到了以為叫做丹尼的軍官。


    丹尼的身邊還有一個人,這個和他在一起的人,斯凱再熟悉不過了——他是韋翰。


    丹尼向幾位小姐介紹了韋翰。韋翰一轉眼就已經是團裏的軍官。這速度大概比得上他的臉上淤青散掉的速度了。他今天沒有穿軍裝,但因為自身條件很好,即使站在丹尼的邊上,也足夠吸引小姐們的目光。


    斯凱看到韋翰之後,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來。她像是看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就這麽用別有深意的眼神看著韋翰。


    韋翰看到斯凱的時候心裏就是一沉。他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竟然又和斯凱見麵了。


    但凡是見到斯凱的,就沒有好事情發生。從和喬治安娜的約會開始就是這樣,韋翰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看著斯凱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斯凱有心要和韋翰說幾句。比如隱晦的嘲諷一下韋翰和達西打架的事情。


    天知道!這兩個人打一次可以讓她嘲笑好幾年了。


    但這個時候卻看到達西和賓利兩個人騎著馬一路過來。


    斯凱看到達西在她的身邊下馬,不得不把嘴裏的話都咽了下去。


    “能在這裏見到你們真是太巧了。”賓利愉快的對各位小姐打聲招呼。


    達西卻沒有這麽好的心情了,他的視線在斯凱和韋翰之間轉了一圈,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


    在達西出現之前,隻麵對斯凱的韋翰,隻是臉色發白。而現在則是斯凱加上達西的組合,這讓韋翰整個人都有些灰敗了。


    伊麗莎白疑惑不解的看著麵前的狀況。她看到達西和韋翰之間非常勉強的交換了一個禮節,兩位男士都像是提線木偶一樣的動作僵硬。而站在達西邊上的賓利先生,在聽到韋翰的名字之後,就明顯冷淡了下來。


    “你們是之前就認識嗎?”伊麗莎白疑惑的開口提問。


    “我們確實認識。”韋翰吐出一口氣,率先對伊麗莎白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


    這個笑容在他帥氣卻蒼白的臉龐上出現的時候,格外的讓人心生同情。隻是一個表情,就能讓人先入為主的認為他才是受害者了。


    落後一步的達西先生冷冷的哼了一聲。他對韋翰的表現不以為然,卻也不願意把他們之間的事情詳細的講述給幾位班納特小姐聽。


    斯凱很頭疼達西的這種反應。


    她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如果在她完成所有的事情之前,達西還不能夠和伊麗莎白走到一起的話,那隻能是達西自己的損失。


    喜歡是一種理想,而離開則是最終的現實。


    斯凱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自己托付給一個同時代的男士。她已經看到過後世,那是個鋼筋水泥構造的城市,她得知數百年之後的女人能夠工作,能夠用收入生活的很好。而不是像她一樣,連繼承財產都要冒名頂替,或者如同班納特小姐們一樣,沒有權利繼承父親的遺產。


    在見過更好的世界之後,怎麽可能願意在這樣的世界裏姑且生存呢?


    斯凱一直在尋找一個平衡點。但這個平衡點不可能是達西。彭德列需要的女主人可以天真善良,但不能始終心有不甘。


    斯凱拉了拉伊麗莎白的衣袖,在她的耳邊輕聲解釋說:“韋翰先生曾經追求過達西先生的妹妹。”···未果。


    就算斯凱知道達西和伊麗莎白是一對的,她也不好說的太過詳細。畢竟這些事情,她也不應該知道的。


    伊麗莎白愣了一下。她皺著眉頭,懷疑的看看達西獵裝整齊的樣子,再看看一副傷心失落的韋翰。追求達西的妹妹失敗···應該不是這樣的表情吧。


    韋翰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追求達西失敗的樣子啊!


    更何況這一段事情和賓利先生有什麽關係呢?那個認為就算是壞人也有良好一麵的賓利先生,怎麽會也對韋翰表現出了戒備來呢?


    ‘是這樣嗎?’伊麗莎白用眼神詢問斯凱。但她雖然還有些疑惑,懷疑的種子卻已經種下了。往後,讓伊麗莎白這麽個聰明的姑娘,全然相信韋翰的說辭,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斯凱看到她的表現,笑的更開心了。她輕快的給韋翰補刀,對伊麗莎白補充說:“這位韋翰先生在倫敦可是風雲人物。他可是被人成為dramaham1。”


    這個稱呼是斯凱首先叫出來的。但隨著韋翰早年欺騙的幾位小姐陸續被斯凱扒出名字,他dramaham的名聲就真的漸漸響亮起來了。


    “為什麽他要這麽稱呼他?”


    “大概是因為他很喜歡帶不同的小姐去劇院吧。”斯凱說完這句,還很愉快的對韋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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