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樂曲回蕩在會場的上空。喬治安娜和威爾森之間的談話愉快。雖然律師先生在外人看來有些過分嚴謹,但這正是喬治安娜所欣賞的。在經曆了之前的事情之後,她的評判標準已經從最開始的風趣帥氣,轉為更加內在的東西。


    舞池外的一首鋼琴曲彈奏完畢,很多小姐先生充滿讚譽的圍著鋼琴拍手。真正有演奏技巧的,就誇獎說‘技藝超群’,稍微差一點的,就說是‘充滿情感’,實在不行,還有‘富於表現’之類的套話。


    喬治安娜從小練習各種鋼琴技藝。在跳完幾支舞蹈之後,她和威爾森先生一起走到了鋼琴附近。


    “喬治安娜,想要去演奏一首曲目嗎?”有認識她的人給她讓出了位置。


    喬治安娜欣然坐下。很快,靈巧跳躍的鋼琴聲響起,舞池中的達西先生微微側耳。


    “喬治安娜在彈鋼琴?她談彈奏的很棒呢!”斯凱也聽到了鋼琴演奏的變化。


    “她的琴聲比之前要歡快一些了。”


    “所以你會覺得那個威爾森先生是適合她的?哪怕他的家境有些落魄?”


    “我們都知道,不能用家境來衡量一個人,這不是你一直強調的東西嗎?”達西先生帶著斯凱在舞池中小小的炫了一把,不過這種舞蹈並不能體現出太多的技巧性,小小的變化隻是為了表達情緒上的波動而已。


    斯凱腳下加了幾步,總算跟上了達西先生。她實在不理解,這樣變換步子,被踩到的不還是達西本人嗎?


    “評價一個人應該出自他的人品。可是我先說在前麵,我並不看好威爾森的人品。”


    斯凱的不看好幾乎沒有出過錯。之前她對韋翰就是這麽評價的,後果怎麽樣,現在還曆曆在目。因此達西非常重視的問道:“你認識他?”


    斯凱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她看人有自己的一套評判標準,威爾森對外的風評還算不錯,而另外一些評價,則是無法對達西先生說起來源的。


    “我隻是單方麵這麽認為的···但和他並不熟悉。”


    “那你覺得喬治安娜和安文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嗎?”達西隨後的這個問題給斯凱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這要看她在這段感情裏需要什麽了。我相信安文可以保證他的忠誠,而我擔心的是,安文的工作有一定的危險性。”


    斯凱的這個看法再次和達西先生的相左。達西先生沒有立刻發表自己的看法,但他和斯凱之間也因為舞蹈的關係,距離非常接近,這樣也足夠讓斯凱看出他沉默所代表的否認含義了。


    “我相信這並不難證明。”依然還是不能讓達西知道安文在聖誕前受過傷的事情。


    斯凱和達西在跳出一身薄汗之後就離開了舞池。斯凱的視線稍稍投注了一些給還在眾人環繞中的安文——他不用在這場宴會裏跳舞其實是一件好事,這樣他的傷口才不會再次撕裂。


    差不多在喬治安娜的一首曲子演奏完畢的時候,從樓上走下來一個穿著燕尾服的老人。他的頭發已經全白了,發際線如同退潮的海水,岌岌可危。他臉上的皮膚因為年老而鬆弛,嘴唇的顏色很深,但看得出始終保養恰當,因此臉上沒有太多的老年斑瘤。老人穿了一套黑白的禮服,法蘭絨的衣服看上去充滿年代感。他的眼神銳利,讓人輕易不敢直視,而光是這雙眼睛,也足夠別人忽略他身上其他的部分了。


    公爵大人一經出現,宴會上的來賓就第一時間發現了他。


    這個老人就是安特公爵···安文的養父。斯凱的目光遙遙和安特大人對上了。可對方卻沒有把她放在眼裏,他那雙極具侵略性的眼神遙遙的落在了斯凱的身邊——安文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那裏,他就站在和達西相對的、斯凱的另一邊,用自己的行動表現出了他的決心。


    “請不用在意我,我也隻是要和大家一同享受宴會的樂趣而已。”公爵先生居高臨下的擺擺手,他還站在一樓半的樓梯上,那更像是一個巨大的觀賞台,讓他體驗居高臨下的快意。


    整個宴會實際上是略微年輕化的。沒有太多的當權人參加,紳士小姐衣著華麗極其養眼,氛圍也相對輕鬆。


    公爵雖然善意的表示大家不用理會他。但他慢慢走下樓,一路穿過人群,走到安文的身邊,依然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的事情。


    “安特大人。”斯凱和達西謹慎的行禮。對麵的老人站在權利的巔峰,並且因為種種原因,他們也都和他產生了交際。這更加需要謹慎的對待。


    “父親。”安文也欠了欠腰。他的臉色凝重,從側麵看的時候,就像是石膏雕塑一樣,隻表露出一種純粹的感情。從表情隻能看出安文對公爵的崇拜。但學過油畫的人卻都知道,從來沒有一種感情是單一的,如果是,那隻能是來自於偽裝。


    “都是一家人了。禮節何必這麽複雜。”公爵大人滿意的點點頭。他好像才看到斯凱和達西,視線微不可查的掃視了兩個人之後,再次忽略斯凱,而是帶著慈祥的笑意問道:“你就是彭博裏的菲茲威廉·達西先生了吧。剛才彈鋼琴的是你的妹妹,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樣的琴聲了。”


    “能得到您的誇獎,是她的榮幸。”達西的回答也非常謹慎。


    “別緊張,你以後會慢慢發現,我們之間還有一些聯係,很微妙,但確實存在。”


    安文微微皺眉,斯凱和達西看上去還在思索他話中的含義究竟是什麽。


    而公爵似乎才發現斯凱:“啊!這裏還有一位年輕的姑娘,你就是···斯凱了吧?”


    “是的,很榮幸見到您,大人。”斯凱再次行禮。


    “安文一直惦記你的存在,並且很多次都和我說起到你。我像你對他來說很重要,看起來,你是個很不尋常的女孩子。”


    “安文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斯凱在公爵的話裏尋找了她自己想聽的。


    “啊!你看,我都不太了解你。或許你有興趣去彈個曲子?鋼琴現在正好空著。”公爵突兀的指了鋼琴的位置。


    他這個貌似突發奇想的建議,讓達西和安文都有些緊張起來。


    ——斯凱?鋼琴?


    這完全是沒有關係的兩件事情好嗎!


    縱觀斯凱的整個人生進程,她都沒有什麽時間真正的空閑下來,就算有,她的技能也都在繪畫上,而非演奏。


    更何況在她之前演奏的人是喬治安娜,她從小學習各種演奏技法,這些年從來沒有間斷過聯係,前後兩個演奏者一經對比,斯卡的臉都不知道要丟到那裏去了。


    反而是斯凱作為當事人並沒有那麽緊張。她在短暫的思考之後,就幹脆的搖了搖頭,坦白的說:“我很抱歉,鋼琴並不是我所擅長的東西。”


    “那你擅長什麽呢?”


    “大概是聽別人彈鋼琴。”


    聽到斯凱回答的人都忍不住為斯凱抹了把冷汗。她本來應該接受這個下馬威的,但卻這麽坦然的給推出去了。


    但至少,安特公爵聽了斯凱的話之後,終於重新審視了斯凱一次。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語氣輕鬆的說:“這個長處真是讓人難忘···”


    高高的拿起,輕巧的放下。


    這次連安文都沒有弄明白斯凱究竟是怎麽蒙混過關的。


    安文在看到安特離開之後,忍不住用一種很驚詫的眼神看著斯凱:“他竟然就這麽放過你了。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斯凱幹咳了一聲。“咳···人老了總是有些懷舊。他大概想到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吧。”


    斯凱的視線落在達西的身上。她放輕了語調,盡量輕快的說:“我想這還是達西先生提醒了我···”


    公爵說他和達西之間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聯結。而如果一定要有的話,斯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達西先生曾經購買過一個公爵重金包養情人的房子。


    如果再算算時間——本世紀初,玫瑰花的圖案,其實都符合安特公爵的背景。斯凱對那為不知名公爵的故事非常的好奇,她曾經收藏有故事中女主角的一部分手劄,從而對故事有了更加全麵的了解。


    如今隻坐在權利上噩夢不醒的公爵大人,曾經也是個為了愛情,想要打破階級壁壘的少年。


    那位死去的···姑且稱之為‘玫瑰夫人’的女人,她的手劄裏保留了關於公爵大人年輕時候的美好回憶,這些東西在今昔對比的時候,更加凸顯出了歲月的殘酷無情。


    所以說,人終究會變成自己最不想要成為的樣子。從被害者到加害者,也隻是一個遺忘,就可以達成的事情。


    “至少我這是順利過關了。···如果幸運的話,我還能送給公爵一份禮物。”


    斯凱想到手劄上那段‘玫瑰夫人’對於她和公爵初次相識的記錄。


    “你有什麽擅長的東西嗎?”


    “我擅長品鑒。”


    唯一不同的是,那位夫人確實什麽都會,而斯凱···她真的不會彈鋼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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