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失去兩個戰力的黑袍者並沒發怒動容,他們一招一式和彼此之間的搭配十分默契。就像是一同狩獵多年極有耐心的獵人,他們不急於殺死盾和箱。


    攻勢的轉變讓盾生疑,若是因為他瞬殺了兩位黑袍者的關係讓對方覺得實力懸殊太大,那麽此時這六位黑袍者就應找機會脫離,而非是與他繼續纏鬥。


    黑袍者們以守為攻,三人為一組將盾與箱分割而開。薄刃被擊碎後能立即複原,可也擋不住刀劍銳利的攻擊。不出多久黑袍人皆受了不輕的傷,也不知黑袍人用了什麽技法,傷口被很快的控製住,未流出多少血液。


    就在盾對此生厭欲結束戰鬥的時候,心中忽然一緊,血液沸騰了起來,渾身如被火焰灼燒般發熱。


    箱也是如此,持著寬刃刀的手一僵。抬腳踹飛正麵攻來的黑袍人後喊了一聲大哥。


    劍光一閃,切開血肉。一顆頭顱還未來得及沾上黃沙,盾飛快射出薄刃將其穿透,如子彈般的薄刃以驚人的速度襲向另一個黑袍者。未能閃躲而開的結果便是被射穿了心髒,同胞的頭顱緊貼著胸膛,又是兩名黑袍者被殺之。


    剩餘一名眉頭一緊,刃爪以驚人之勢揮來,就當冷光要劈開盾的手腕之時劇痛襲來,腳下速度一頓。黑袍者低下頭,露出一半刀身的寬刃刀染紅了黑袍者的雙眼。


    刀柄末端幻化而出的細鏈鎖籠著黑紅色的光暈,手腕一轉,鏈如長鞭繞上頸項,一收,頭身分離,刀柄重回主人手中。


    盾對著箱點了點頭,足下發力,身形之快隻餘殘像,朝著綠洲急急趕去。


    箱用力揮了一下寬刃刀,血液化作一條血紅弧線,浮現在沙地之上。從殼中就伴隨著的感應讓箱知曉了綠洲發生了何事,怒火燃起,殺氣四溢。


    盾在,她不好發揮全部實力,而此時她已無這個顧慮了。


    刀光冷,箱的目光更冷。在她視線中的黑袍者,已是三具支離破碎的屍體。


    取命,也不過是分秒之間的事情。


    ……


    …………


    母親設下的結界,是保護孩子的殼。除了家人之外,人類和其他生物都無法直接進入。結界隔開的是荒蕪與茂盛,是烈陽與柔光。


    可為何,如此堅固的殼被擊碎了呢?


    風沙吹入了綠洲,汙染了潔淨的湖泊。而這場風吹入的,也不僅僅是塵土而已。


    究竟有多少人呢?黑袍者如烏雲般將綠洲的光暈吞噬,閃爍的薄刃是電光,碰撞的聲音是雷聲。


    一雙手,孩童的手。


    雖還未張開,但手指已顯露出了將來的美麗之色。手指修長,指腹柔軟。這是一雙適合持筆彈琴的手,需要細心嗬護的手。


    也是這雙手,釘在了雪白的牆麵之上。視線下移,映入眼簾的是數把薄刃,血液不斷溢出,浸濕了男童雪白的襯衫。男童視線一片模糊,在夜晚失去了結界的綠洲陷入了黑暗之中。


    男童深覺自己的無能與無力,若是這具身體再大一點,他的力氣再大一點……大哥便不會被黑袍者圍攻吧,人類又豈能傷得了大哥。


    可是,男童的身體是這麽小,力氣剛好適合雕刻木頭。重一點的兵器他都無法順利揮舞,也無法像是尼婭一樣有著能夠保護自己的獨特力量。


    星銀的歌聲能讓動物停足,能讓哥哥姐姐舒心。除此之外,沒有一絲作用。


    作為母神的孩子,他連自己都不能保護。


    不要不要不要——大哥快逃!


    男童想大聲喊出,被穿透的聲帶震出的隻有鮮紅色的血液。他想朝著大哥跑去,用盡全身的力量推走大哥,似是與牆融合在一起的身體讓他無法立刻一絲一毫。


    尼婭去哪裏了?為何不出來把大哥一起帶入她自己的小世界裏?


    啊,這群黑袍者到底從何而來?姐姐呢?


    男童吐出血沫,他很疲憊,痛楚是安眠曲,讓他有一睡不醒的*。不行,男童不斷在心中對自己說道。不行,不能睡去,大哥在為他的性命戰鬥,他又怎能睡去呢。


    不知從何而來的黑袍者穿著一樣的服飾,有男有女,神情相同招式相同。


    黑袍者單獨的實力對盾而言,就是螻蟻,是不值得一體的存在。可是,若整個蟻窩都出洞,黑色螻蟻們有著共同的目標,合力咬死獵物呢?


    螻蟻的齒牙似是能抑製住盾的自愈能力,越戰,傷口越多,血流不止。


    盾的長劍上滿是血肉紅痕,已不知殺死了多少黑袍者,切開和刺穿了多少身軀。黑袍者不懼生死,協力攻擊,如雨般細密襲來的薄刃傷了他一次又一次。


    盾用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左手拔出深陷體內的薄刃,喘息淩亂。眼前似是被血色侵蝕,腦海中不斷地閃過星銀被刺穿的畫麵和失去蹤影的尼婭。


    他所站的地方,是母神賜予的奇跡。


    是他們的家,是他們在這個世界裏的歸宿。


    “你們不該……”


    盾自言自語道,嘶啞的聲音顫抖著,似是在克製著什麽。


    不該毀去結界,不該踏入綠洲。傷我弟弟,綁走尼婭。


    “啊——啊——!!!可惡的螻蟻們啊,我將親手撕裂你們的身體!!”


    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呢?盾說不清楚,但他知道,他在遵從著自己的本性……從殼中就有的天性。


    少年黑白分明的雙瞳化作了血色的深淵,修剪整齊的指甲猛地變長如同獸爪。流出的血液化作了一件血衣,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身形變得更為巨大,嘴角向外裂開露出了尖銳慘白的獸牙。


    醜陋麽?駭人麽?


    俊朗的少年在怒火中化為了不明的魔物,他抬起頭,眼神中已無理智。


    劍,這東西已經不需要了。魔物的身體便是最好的武器,暴漲的力量讓他能夠輕而易舉的撕碎敵人的身體,噴濺出的濃稠血液令他口幹舌燥。


    [殺吧。]


    誰的聲音,熟悉又溫柔。


    [釋放自己吧。]


    母親?


    [吾兒啊,汝名為盾。擋下一切的攻擊,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知道,母神。我會將一切威脅,都殺之殆盡。


    嘈雜之音震得耳膜生疼,激蕩著渾身的血液。


    少年,已無法尋回原本的模樣了。


    待少年最愛的妹妹踏入綠洲時,眼前的景象就是一把劍,狠狠刺入了少女柔軟的心髒內。


    她的家,是一片血肉之海。


    人類的肢體鋪滿了地麵,作嘔的血腥氣濃烈得似乎能夠熏紅她的衣衫。


    血海之中,沾著的則是恍然的魔物。


    身形變得不同了,容貌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那雙溫柔的令少女迷戀的雙手已成為了巨大的利爪,啊,眼睛……少年笑起來時總是波光粼粼的雙眼……也不見了。


    就算如此,少女隻需一眼便知魔物是誰。


    腳下黏膩濕軟的感覺,她顧不得。


    被毀的綠洲,她不在意。


    當她站在魔物麵前的時候,顫抖著伸出了雙手。少年突然變得太高了,高的讓她覺得手臂有些發酸。


    柔軟的掌心貼在了滾燙的臉上,魔物垂著的眼簾動了動,低下頭,看見了少女的容顏


    別擔心。


    魔物對著深愛著的妹妹說道,他用著與往常沒有差異的溫柔語調,聲音卻嘶啞極了。


    殘酷的月光此時攏在了他與少女的身上,透過少女暗色的雙瞳,他看見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是盾麽……?他在心中這麽問自己,是他自己麽?為何戀人中映出的麵容是如此的醜陋不堪,為何他的雙眼之中隻有滿溢著的殺意。


    母神的聲音讓他殺,他殺了。然後母神跟他說,不要害怕,這是與生俱來的能力,釋放自己吧,吾兒,汝將成長。


    為何依照母神聲音解放了本性的他在麵對家人時,卻仍然覺得自己渾身不適呢?


    不適,或是說無法忍耐。


    他想用利爪割破少女無瑕的肌膚,撕開少女的腹部掏出內髒。用掌心去感受溫熱濕潤的觸感,用牙去刺穿少女的尖叫。


    明明,眼前的是他最愛的妹妹啊。


    這是天性,是天賦,是少年原本的模樣。


    母神啊,請你告訴我,這一切是為何?!


    您是神,是拯救世人的神!您慈悲為懷,每一滴淚都化為了奇跡!而身為您長子的我,為什麽變成了隻知殺戮的魔物?


    魔物想呐喊,卻隻能發出怒吼的聲音。少女神情一慌,抱住他的腰想借此讓他變得平靜。


    我最愛的妹妹啊,放開我。


    魔物推開了少女,彎下膝蓋跪在了血海上,剛好能和少女平視。


    盾,你冷靜下來就好了。


    少女輕聲說道。


    已經沒辦法回去了,箱。


    不會的!


    少女試圖再次抱住魔物,魔物抬手阻止了他。


    “殺了我。”魔物再次說道:“殺了我!”


    “你在胡說什麽!等母親回來了一定有辦法讓你恢複正常的,我們的母親是神啊,你一定是被黑袍者們下了什麽古怪的足夠!”箱慌了,眼眶酸疼難耐,所說出的話中滿含泣音。


    “神。”魔物念出了這一與他截然不同的字,輕笑了一聲,魔物再次念了一遍,道:“神。是啊,我們的母親是神。可我不是,魔物……我隻是一個醜陋的魔物。我連自己的殺欲都無法平息,你看這一片血色,這都是我殘忍的傑作啊!可是,我仍然不覺得滿足,看到你時我浮現出的竟然是想將你親手殺死的念頭!我努力克製、平息,身體卻像是被火燒,血液似是流淌著電流!”


    “盾——!”


    “這個名字,母神說是希望我像是盾牌一樣保護你們。而現在的我,卻成為了最大的危險。”


    “不是的。”箱無法抬起持刀的手,這把寬刃刀來自於盾,是長子當做禮物,贈予最愛的妹妹。


    “殺了我吧,在我還仍殘留著人性的時候。這是我最後的願望,我的妹妹啊,若你愛我,就請砍下我的頭顱。”


    魔物不斷、不斷地哀求著戀人,深愛著魔物的少女收緊了手,幾次都未能狠心砍下魔物的頭顱。


    她愛著魔物,魔物愛著她。


    好疼。


    她沒有傷口,卻覺得自己的心被捅穿了,愛意從心髒動脈裏噴出,痛楚滲透了骨髓。


    好痛。


    寬刃刀穿透了魔物的心髒,劇烈的痛楚係列,呼吸變得艱難。


    魔物卻覺得無比美好。


    魔物想,自己現在的樣子已經不配去擁抱妹妹了,他的雙唇也一定粗糙極了,渾身上下也滿是血液的腥臭味。


    眼前哭泣著的妹妹,在月光下露出的美麗,有一種破碎般的誘人,令他的心再次悸動了起來。


    咚——咚咚——


    是啊,他的心髒一直都是為了妹妹而跳動。


    他是這麽愛著自己的妹妹,就算理性被吞滅他仍能感受到自己對妹妹的愛意。


    魔物抬起妹妹的臉,屈□子,遠遠看來他們似乎是擁抱在了一起。


    一個吻,一個輕如蝶翼般的吻。


    就那麽一下下,眨眼間便分離的吻。


    一個讓少女在悲痛中感受到愛意的吻。


    “我愛你。世間我最愛你,我的愛也是世間最深最濃的。真是任性的話啊,不過我想……一定不會有比我更加愛你的存在了……我的妹妹啊。”


    魔物笑了。


    少年笑了。


    從傷口處噴灑而出的非是血液,是光……是火焰。


    一直被關在身體的火焰似是有著思維,它們燃盡綠洲,歡呼自己的自由。


    然後,它們看見了自己的主人。


    少女懷中的魔物一點點化作火紅的烈焰,像是要融為一體似的,滲透入了少女的身體裏。


    失去戀人、火焰無法燒傷的少女停下了眼淚。


    身體發脹發疼,骨骼滋滋作響。


    火紅的、炙熱的、燃不盡的火焰照亮了一切。


    少女成長了,身上的衣裙已經無法完全裹住女人的曲線。嬌媚的容顏如花般綻開,露出了最為豔美的姿色。


    如在烈火和悲痛中成熟的果實,苦澀極了,她咽下,灼得內髒生疼,眼淚卻未能流下一滴。


    想起來了。


    盾的死亡和火焰帶來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變化,還有那段一直都模糊不清的記憶。


    地獄廣闊血紅的景色,母親覆有鱗甲的手。


    她孵化在地獄之火中,是魔非神。


    人性——?


    取回部分力量的炎魔大聲狂笑,四周的火焰隨著笑聲舞動著悲泣著。


    她的家,她的歸宿從不是綠洲。


    錯了,從最初……她們四個被母親誕下,帶來此世時便已是錯誤。


    必須回到地獄。


    大家都要回到地獄,一個都不能存於此世。


    等我,盾。


    作者有話要說:還沒虐完,下章回現實了。


    這隻是一部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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