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地窖裏浮動著濕冷的涼風,涼風中帶著一抹泥土的腥氣,混合著地窖中藏酒蒸發的味道,雜糅在一起,莫小荷頓時變了臉色,感覺之前懷孕初期的反應又上來了。樂文 小說


    她強忍著壓下去幹嘔的衝動,麵色蒼白,看上去還有些驚惶,就是不知道家裏的親人如何了,當年住在村裏,莫小荷特別向往小鎮上,周圍有各種喧嘩的街道,讓人眼花繚亂,一個挨著一個的鋪子,胭脂水粉,珠寶首飾,酒樓茶館,熱熱鬧鬧的,多好。


    住在鄉下,幹什麽都不方便,麵朝黃土背朝天,去一趟鎮上,往返要走上一兩個時辰,偶爾和村裏人擠一輛臭烘烘的牛車,她剛穿越過來後,曾經被村裏的景色折服,好景不長,又開始嫌棄莫家村的閉塞。


    或許,落後有落後的好處,祖輩生活在大山裏的人,根本不會被世俗紛擾,就連兩國開戰,對他們也沒有影響,畢竟那些官兵們可沒閑心翻山越嶺地去找麻煩。


    “冷不冷?”


    幾人沉默對坐,一時間找不到話題,察覺到懷中的人輕顫,顧崢打開包裹,裏麵裝著一條毛毯,他拿出來,圍在莫小荷身上,在鐵皮櫃子內取出一床棉被,遞給張伯和張大娘老兩口。


    “夫君,我不冷。”


    莫小荷眼尖,認出顧崢拿出的棉被是她北地曆城的路上沿途采買,賣家忽悠說不是普通的被子,輕薄保暖,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確比普通的棉被要強一些。


    地窖裏應用之物準備的齊全,夫君的確是個細心的人。


    殊不知,這一切和顧崢經曆有關,因很小的時候便毀了容貌,居無定所,所以對屋子的需求總是比別人強烈,他十歲的時候獨自一人進山打獵,迷路了,在山裏轉悠三天。


    三天後從深山出來,下雨淋得他渾身上下是濕透,而後染上風寒,他轉好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山裏各處搭建小木屋,放點熏好的臘肉,又用肉和村裏人換了糙米,放在木屋裏,他想著,以後遇見突發狀況,好歹有個遮風擋雨之地。


    “顧小子,這地窖啥時候挖的啊?”


    張大娘接過棉被,她有老寒腿的毛病,下雨天最容易犯病,剛找地方躲避,隻能裝點吃食,被褥是大件,卻是帶不走的,想不到,地窖裏東西很全乎。


    “挖了有一段日子了。”


    夫妻倆從京都歸來,帶了不少東西,沿途莫小荷沒控製住自己,又采買不少,大件的帶不到山裏去,就一股腦在屋子堆放。


    後來張伯和張大娘二人來投奔,總要收拾妥當,顧崢看後院有一塊地方適合,挖開地窖存酒,特地鋪上青磚,他用大缸裝了米麵,每隔一段時間下來看看,若是太潮會發黴生蟲,幾個月過去,儲存的糧食沒異常。


    “年前糧食飛漲,我又存了點。”


    顧崢指著角落,這個地窖他在走的時候肯定會告知二老,誰也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未雨綢繆,總不會出錯,萬一遇見什麽狀況,也能先下來躲避。


    外麵形勢不妙,顧崢帶著莫小荷找地方躲避還勉強,若是加上張伯和張大娘兩個老的,他不能保證在混亂的情況下,護得二老周全。


    “多虧有這麽地方,救了我們一命。”


    張大娘的腿都軟了,在他們到地窖裏不久,頭頂上一陣腳步聲,有人進了他們的院子,接著,周圍一片喊殺聲,怕是胡同裏的百姓不好了。


    那些人到底來幹什麽的?是大越的士兵攻城?不,不應該,大吳城門早已關閉,若是破城,不可能這麽悄無聲息,山匪作亂?還是說……


    “還有半個時辰,天就亮了。”


    顧崢拍了拍莫小荷的後背,鋪好被褥,讓她躺在床上,又用角落的鐵架子,支起另外一張床,讓張伯和張大娘休息。


    在地窖中,看不到天色,隻能根據出來的時間估算時辰,他耳力好,聽得真切,周圍至少成百上千戶人家遭難,淒慘的哭聲一直斷斷續續,沒有停過。


    “夫君,明明不想睡覺的,可是怎麽眼睛睜不開了?”


    莫小荷說完不一會兒,發出清淺的呼吸,竟然睡了過去。


    顧崢用手指肚憐惜地撫摸她的小臉兒,此刻她疲憊至極,臉頰褪去蒼白,漸漸恢複了些許血色。


    一旁懸著心的三人,終於能鬆口氣。


    此時此刻,雨還在下,黎明前夕,雨有漸大的趨勢,冷風吹打著枝條,新長出來的嫩葉被雨水衝刷,不沾染半點塵垢,上麵葉子的脈絡,條條分明。


    邊陲小鎮,屠戮還在繼續,一夥兒幾百人組成的馬隊,正在地毯式地挨家挨戶搶奪錢財,隻要得用的,通通裝上馬車,看不順眼的,手起刀落,不留活口。


    “嗚嗚,你們和劊子手有什麽分別?家裏就那麽點口糧,是用所有積蓄換的,你們全拿走,我們怎麽過日子啊!”


    有人哭喊,有人求饒,有人則是憤恨地破口大罵,但這一切卻不能改變任何結局,該搶搶,該殺殺,這夥人肆意妄為,若是遇見身段好的小娘子,就綁起來。


    他們是想逞獸欲,無奈沒那麽多時間,天亮之前要收尾,隻好把看上的姑娘媳婦抓起來,等爽了後,丟到軍營去做軍妓,一舉兩得。


    鮮紅色的血,一滴滴流淌,鎮上青磚鋪的街道,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屍體,有人穿著中衣,衣衫不整,看樣子是匆忙在家中逃出來的,卻依舊沒躲得過屠刀。


    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衝刷青石板路,最後滲石板下的泥土中,就或許是血太多了,連雨水都洗刷不了罪惡。


    位於某胡同的林家院子後頭的牛棚,李秀正在用一個怪異的姿勢趴著,她下身壓著林秀才,新婚夫妻,卻沒有成親時的喜悅,二人一句話沒說,李秀多次想要衝出去,都被林秀才拽了回來。


    “出去幹什麽,你會武藝還是自信有本事能救人?”


    林秀才冷冷的,仔細聽,他的聲音不穩,似乎每個字,都是在胸腔裏擠出來的,他穿著白色裏衣,前胸處還有一條被劃破的大口子。


    夫妻二人的洞房花燭夜,因李秀年幼的時候曾經被老流氓玩弄過,她極力表現得放鬆,每當林秀才要進去,她就受不了地要反抗,雙腿亂蹬亂踹。


    新婚夫妻,林秀才能體諒,他當李秀是害羞,耐心安撫,二人折騰到後半夜,李秀精疲力盡,沒力氣折騰,就在身下墊個元帕,閉上眼睛,希望林秀才早早完事,就說也就痛一次,忍忍就過去了。


    也是悲催,林秀才剛想入門,就聽見一聲女子的慘叫,在夜裏聽著很是滲人,他當即就軟了,再也提不起興致來,心中卻把半夜鬼叫的婆娘罵上幾個來回。


    林秀才在衙門當書吏,家住得離縣衙門很近,周圍都是家境殷實的人家,是那夥人最先打劫的對象。夫妻二人還處於尷尬中沒回過神,就聽見周圍鄰居被撞門的聲音。


    半夜被破門而入,定然不是好事。下晌辦完喜事後,林秀才的爹娘帶著林霜去了村裏老家收拾東西,他們不在鎮上,也是體諒李秀這個新媳婦,麵皮薄,怕她放不開。


    林秀才爹娘人隨和,想的通透,根本不打擾小兩口,留下個空宅院,讓他們隨便折騰,多鬧個幾次,他們才高興,這樣能早點抱孫子。


    “別說話,跟我走!”


    林秀才瞳孔一縮,帶著李秀從後窗戶翻出去,又迅速關了窗子。家裏有一個茅草的棚子,早年養過牛,下麵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凹地。


    凹地比較寬,卻也淺,藏兩個人費勁,無奈最後隻能用疊羅漢的姿勢,李秀又躺下來,她抓著上麵用來掩蓋的茅草,要把嘴唇咬出血,才強迫自己不哭出聲。


    慘叫連連,是死了人的,那麽娘家人怎麽樣了?三更半夜,正是好眠的時候,一切來的太突然,家裏人沒一點準備!


    林秀才同樣震驚,雙腿打顫,他是讀書人,哪裏見過這個?當時在衙門,幾個捕快開他的玩笑,帶他去圍觀砍頭,那次後,他見不得太血腥的,聞到血腥味都會聯想到腦海中不好的場景。


    害怕是害怕,理智還在,他用手堵住李秀的嘴,怕她發出聲音,暴露二人的蹤跡,好在天還黑著,那群人著急,並沒有搜索,不然他們肯定要被發現。


    家裏傳來一陣響動,碗筷劈裏啪啦碎裂,約莫幾個呼吸的工夫,又傳來一陣陣腳步聲,他估計那些人離開了。


    “別動,我們不能出去,等天亮再說。”


    林秀才閉上眼,幽幽地歎息一聲,終究是晚走一步,所以邊城開始亂了嗎?


    二月二龍抬頭,多好的日子,可惜是大凶,他應該自我安慰,過子時正,就是二月初三了。


    “夫君,怎麽辦啊,怎麽會這樣?”


    人走了,李秀還在震驚中緩不過來,她喃喃自語,淚流滿麵。夫妻二人慌忙從房內跑出來,穿得極少,李秀身上,隻有一件輕薄的肚兜,遮得了上麵,遮不住下麵,她凍得嘴唇青白,瑟瑟發抖。


    “我也不曉得。”


    林秀才歎息一聲,衙門內隻能傳小道消息,他一次去送卷宗,偷聽到師爺和陌生人說話,話裏話外的意思,戰事無可避免,而且很快來臨。


    也因為此,林秀才聯合李河,幹了一票鐵器生意,賺到不少銀子,他是為南下去京都做準備,至少如果爹娘和小妹堅持不離開,他能留夠銀子,讓他們安然生活。


    “嗚嗚……”


    李秀抱著胳膊,往林秀才身上壓,尋找熱源,無奈他身上穿得少,此刻也冷的和冰塊一樣,等到天亮,挨凍兩個時辰,染上風寒,絕對是去了半條命。


    “別哭,咱們逃過一劫,就算是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林秀才看不到李秀的表情,但是她沒嚇暈過去,他非常欣慰,不然他的身板,未必能有力氣背著人逃出來,或許在洞房花燭之前是有的,但是折騰一晚後,他動都不想動了。


    要說他多喜歡李秀,必然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正總要成親,選個爹娘和小妹都喜歡的就好,他一向對男女情愛看的很淡。


    經曆此事,二人就算同甘共苦過,也是生死相依,患難見真情,林秀才不免對娘子多了幾分憐惜之情,好言好語地安慰。


    “嗚嗚……”


    李秀哭得更歡,她雙手捂臉,頓了頓,“夫君,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說我們在這裏要等到天亮,隻是……隻是我……”


    吞吞吐吐半天,李秀把心一橫,坦言道,“那個,我是想要小解……”


    李秀臉色通紅,恨不得暈死過去算了,她真的憋不住,下晌緊張,喝不少水,她強忍著,關鍵夫妻二人的姿勢,夫君林秀才正被她壓在身下,尷尬了。


    林秀才瞬間黑了臉,氣得胸口疼,他麵部抽搐,差點口吐白沫,自我安慰很久,才決定不和李秀這個棒槌一般見識,“你就當我沒說。”


    李秀眨眨眼,忘記了哭,夫君的話什麽意思,她是能尿,還是不能?可是她真的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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