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莫小荷輾轉反側,翻來覆去地折騰,睡不著,她總想找人聊天發泄情緒,眼下沒別人,有什麽,她隻能和顧崢說。


    “夫君,我去寺廟虔誠地拜佛,也添了香火銀子,可怎麽總是遇見這樣的事啊!”


    莫小荷很無奈,讓她冷漠裝作視而不見,良心上過意不去,但是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她不願意攪和進去。


    河裏有水怪,船客失蹤,她雖然好奇,卻並沒打算探究,誰知半夜出去遛彎兒,也能聽見隱秘,看來,出門看黃曆真的很重要。


    “別急,先看看事態發展再說。”


    多年來,顧崢走南闖北,經曆多了,眼界開闊,他很淡定地拍著自家娘子的後背,哄著她入眠。


    夫妻二人無意中聽見吳進士和小李氏談及**。吳進士擅長做戲,明明是幕後凶手,卻偏生一副受害者的做派,引人同情,所以就算己方捅出去,衙役們不會相信,還要說他們無冤無仇的血口噴人。


    “夫君,我就是看著負心漢不爽。”


    莫小荷唉聲歎氣,懷孕之前還沒這麽多愁善感,吳進士害死他娘子,然後娶了小李氏,從此升官發財,而他娘子隻能含恨九泉,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人生在世,求的就是一個公道,有些奸人享樂一輩子,到死後才被揭發,就算把人從墳墓裏挖出來挫骨揚灰有什麽用?該得到的都得到了,一個死人知道什麽?


    “小李氏說她的姐姐給刑部某大人做姨娘,那位大人剛好姓王,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顧崢順了順莫小荷的心口,讓她別往心裏去。或許,這根本就不是閑事,揭發吳進士必要,但首先要有證據。


    大吳律法斷案,講究人證和物證,這一船雖有上百號人,找到目擊者卻也不容易。


    再者說,吳進士透露在掉下水之前,他娘子死了差不多,差不多是個什麽概念,被迷藥弄暈,還是已經沒了氣息,己方並不清楚。


    “夫君,我想起來了!”


    莫小荷坐起身,輕輕地拍了拍頭,她從旁邊的小幾上拿起隨身帶的小包袱,從裏麵翻出一塊玉佩,遞給顧崢,“刑部王姓大人不知道有幾位,如果事有巧合,沒準真是王澤的爹爹。”


    在黑市,夫妻二人偶遇王澤,他成親多年無子,本是去大越遊曆,機緣巧合,誤入黑市,當時他留下玉佩做信物,表明身份,說自己是刑部侍郎之子,還說如果二人去京都,定要憑借信物去侍郎的府邸,給他一個盡地主之宜的機會。


    顧崢轉移話題說起王澤,莫小荷轉移注意力,瓔珞配置的求子神藥,她手裏還有兩份,但是她沒用過,在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就有了,而且很神奇的是,她能感覺到腹中的小不點是顧二壯,不是顧美美。


    ……


    第二日一早,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天空被烏雲籠罩,黑漆漆的不見光。


    聽聞水下有怪物,船客們一宿沒睡踏實,蔫蔫的,多數人隨便墊了點吃食,窩在座位上補眠。


    莫小荷難得睡了個懶覺,她正在用溫水淨麵,隻聽甲板上陷入一片混亂,有人大喊,“水怪,水怪出來了!”


    接二連三的尖叫聲響起,尤其是女子尖銳的嗓音,就好比用手指甲劃著玻璃,讓人聽著極度不舒服。


    “娘子,包子烤好了,早飯要趁熱吃。”


    顧崢用帶來的珍珠米煮了一鍋粥,又烤兩個肉包子,他把粥菜端到小幾上,擺好碗筷,對船艙外的呼喊漠不關心。


    “好。”


    好奇心害死貓,莫小荷索性不去想,坐在小榻的邊緣,慢條斯理地享用夫君精心準備的早飯。濃稠的粥冒著熱氣,空氣中飄著米香味兒,胃裏暖洋洋的,讓她舒服了甚多。


    和昨夜不同,今早的呼喊聲,引來更多的船客,幾乎人人見識到水怪,聽說一個幾歲的孩童被水怪吃了。


    “我出去一下。”


    林秀才夫妻敲門,顧崢看了自家娘子一眼,囑咐她關好門,聽到什麽響動都別出來。


    “夫君,我就在這裏等你。”


    莫小荷眨眨眼,曉得他用心良苦,她現在最是見不得血,見血之後馬上昏厥,顧崢殺魚都要避忌著她。


    顧崢點點頭,邁著大步出門後,又小心關好艙門,剛走兩步,和臉色蒼白又強裝鎮定的林秀才碰了個正著。


    “妹……妹夫……”


    李秀裹著林秀才的外衫,身子蜷縮成一團,哆嗦著,臉色比她夫君還差,她指了指艙室的門,見表妹沒出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有水怪,水怪吃了個孩子!”


    林秀才指了指河麵,又補充道,“很多船客都看到了。”


    李秀點點頭,心中叫苦不迭。上船之前準備的吃食不全,她和林秀才想到廚房去,看看能不能買點包子,剛走到甲板,就聽到有人呼喊,河裏水怪吃人,讓二人看個正著。


    “那水怪全身上下和癩蛤蟆的皮差不多,眼睛有銅鈴大小,一張血盆大口,牙齒尖銳,一口咬掉了小娃的腿,河裏滿是血水……”


    李秀說著,忍不住痛哭出聲,漢子見到這殘忍的一幕,也嚇尿了褲子,更何況她是一個小女子,當即腿腳發軟,若不是被夫君攙扶著,她定會如爛泥一般癱軟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小娃的娘親當即昏了過去,若不是有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把人從欄杆處拖到甲板中心,說不定也成了水怪的盤中餐。


    下雨天,甲板上濕滑,小娃是個六七歲的小子,正是好動的時候,他娘去排隊買包子,一個沒看住,小娃越過欄杆,下了台階,坐在邊緣處,一雙小腳丫埋入河水裏玩水。


    正在這時,異變陡生,水怪突然從河裏仰起頭顱,張開大嘴,直奔著小娃而去,周圍的人想阻攔,已然來不及了,眼睜睜地看著小娃被水怪吞入肚腹。


    “啊,小寶,娘的小寶,你就是娘的命啊,讓娘怎麽活啊!”


    婦人痛哭失聲,跪在甲板邊緣,恨不得跳下河裏尋死,被衙役拖住,而吳進士跟著抹眼淚,看上去悲痛萬分。


    “吳兄弟,節哀啊。”


    大吳百姓最是喜愛長相斯文的讀書人,對吳進士多幾分同情,眾人紛紛勸說。


    早聽聞河裏有水怪,不得親見,這下見到水怪的醜陋長相,眾人早就沒吃飯的心情,不少船客蹲在角落幹嘔。


    “看來,吳進士的娘子留下頭發和沾血的荷包,凶多吉少了。”


    徐鐵頭帶著莫大丫從一層上來,走生死鏢,斷胳膊斷腿的見識的多,他隻是輕皺眉頭,在那瞬間,他用手遮住莫大丫的眼睛,那血腥的一幕,她沒看到。


    “出門在外,遭遇這等禍事,唉。”


    莫大丫見吳進士哭得眼睛紅腫,不禁感歎,最悲慘的還是失去孩兒的娘親,有好心的大娘幫忙掐人中,那婦人清醒後,看到周圍的環境,腦中有一瞬間的清明,最後還是承受不住打擊,再次昏厥。


    “大丫姐,你是沒看到……”


    李秀想說什麽,最後看到緊閉的艙門,最終動了動嘴,化為一聲歎息。


    既然表妹莫小荷沒出門,應是不知情,這樣也好,女子孕期受不得驚嚇,她讚賞地看顧崢一眼,同時心裏有點小糾結,自家夫君怎麽就反應那麽慢,不知道先捂住她的眼睛嗎?


    難怪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隻會吟詩作對,關鍵時刻完全跟不上節奏。


    李秀知道自己想法不對,可又總忍不住攀比,看對麵莫大丫一身單薄的衣衫,而她裹著夫君的外衫,瞬間又平衡了點,林秀才不是沒可取之處,隻是剛剛目睹悲慘一幕,她怎麽還有閑心想東想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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