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砭骨的寒流便覆蓋掉了那雷電的熾熱,耀眼的湛藍光芒鋪滿了楚雲逸的視野。


    什麽都看不見,包括南宮璃那已然深深烙在自己心底的容顏。


    滴答!可卻又是一滴柔軟的水珠撥開了淩厲無比的劍氣,輕輕地打在了楚雲逸的麵頰。


    在冰冷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滾燙、溫暖。


    像被一柄鐵錐狠狠地紮了一下,楚雲逸猛的一激靈,前一刻還噴薄而出的戰意與戾氣登時煙消雲散,而漸漸明晰的眼簾中,隻見落星劍玄冰般的劍身已然欺近於那一襲紫袍,僅差毫分。


    剛剛還一臉冰霜,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南宮璃,卻是在杏目含淚、嘴角帶血中微微牽起了一縷若隱若現、若有若無的笑容。


    那是十數年來自己一直想打敗的人啊,那是十數年來隻會羞辱輕視自己的人啊!


    可那莫名其妙的笑容卻像千張網、萬根絲,牢牢地纏住自己,讓那握劍的雙手不能再前進一分一毫。


    為什麽?


    楚雲逸不知道,可能南宮璃也不知道。但似乎兩個人卻又好像能猜出個一二。


    默默地對視著,一秒,又一秒。卻誰也沒有開口說上半個字。


    知道台下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想起,楚雲逸方才怔怔地收回手中的落星,而南宮璃也如同謝幕般緩緩地低下了頭,緊接著整個身體也無力地墜了下去。


    “師姐!”十數年來楚雲逸頭一次沒有咬牙切齒地對南宮璃喊出這個稱謂,可惜那下墜地紫色身影卻沒有因此有任何一分的遲滯。


    一瞬間,驚慌失措的感覺就竄便了楚雲逸的全身,顧不得方才直麵雷霆留給軀體的創痛,奮力向著南宮璃墜落的方向俯衝而下,可奈何高度並不充裕,不夠趕到下方攔截,就在楚雲逸全速靠近南宮璃身邊,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便隻聽見台下傳來秦炳炎那討厭的聲音。


    “傻小子,抱一個啊!”顧不得隨之而來台下其他華陽弟子們的哄笑,楚雲逸猛的伸出空著的右手還在了南宮璃的腰間,同時借下墜之勢猛的旋轉,將自己替換到了南宮璃的身下。


    “嘭”的一聲悶響,便隻見楚雲逸背躺著狠狠地摔在那已碎成一堆瓦礫的比舞台上,而已失去知覺的南宮璃卻被他穩穩地托舉著,緩緩落在胸膛之上。


    “爹,先救......”看著狂奔過來的楚修平,剛一開口,便全身無力地昏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楚雲逸方才被那全身的陣痛漸漸喚醒,可還沒睜眼便聞到一股撲鼻的幽香。


    已經回青巒峰了?楚雲逸心念一動,猛的要坐起身,卻是隻覺一股寒流順勢便從四肢湧向自己的心肺,而胸膛正中又是一股熾熱隨之迎上,針鋒相對地交錯起來。


    在抑製不住地咳嗽中睜開了眼,便見那微黃油燈的光芒下,伏在自己身上的一襲素紗中,睡眼惺忪卻依舊嫵媚的桃靨緩緩地抬了起來。


    “哥,你終於醒了!”笑著攙楚雲逸坐起身,開心地撫了一下哥哥略顯蒼白的麵頰,楚雲夢隨即說道:“睡了快三天三夜了,肯定餓了吧,我去廚房端點吃的.....”


    “夢兒你坐著,就這點小傷還睡了三天,他有臉吃東西嗎,喝點水就行了!”沒想到楚修平那嚴肅地聲音卻突然響起,然而話音方落便是一個精瓷茶碗猛的飄來,穩穩地落在楚雲逸的手中。


    “爹!”見爹爹老毛病又犯了,楚雲夢不禁嗔道:“哥哥剛剛拿下華陽爭鋒的第一,也算是為風門揚眉吐氣了,您怎麽還這樣凶他呀!”


    “小夢,這不怪爹......”抿了一口手裏溫溫的茶水,難得一次沒順勢跟父親拌上幾句嘴,反而輕輕拍了拍妹妹的後背:“比武的傷牽及肺脈,剛一醒來要先喝點茶水潤潤,可不能慌著進食呢!”


    “哼!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隻見那提筆伏案的楚修平微微頓了頓,便又接著寫寫畫畫起來。


    “是是是,咱們英明神武的爹爹怎麽會錯呢......嘻嘻。”掩嘴笑了笑,楚雲夢站起身幫哥哥掖了掖被角,說道:“那我去廚房把東西熱著,再把哥醒了的消息跟娘親說一聲。”


    “夢兒,別吵你娘,好不容易才勸得她睡下的,這有爹爹在,你也別忙了,趕緊回房歇息吧。”楚修平抬起了頭,輕聲對愛女囑咐道。


    “我不困,才不去睡呢!”楚雲夢搖了搖頭,便一步一跳地跑出了房門:“那我就去準備點夜宵,待會給爹爹和哥哥送來。”


    “你呀!”楚修平望著愛女遠去的背影,那威嚴的國字臉上也不禁浮現出寵溺的笑容。


    “爹!你什麽時候能用對小夢的語氣跟我說話呀!”楚雲逸抗議般地說道,但明顯男孩和女孩撒嬌的待遇是不一樣的,楚雲逸非但沒能博得父親的好臉色,反而被一本墨香四溢線裝抄本撞了個滿懷。


    “你什麽時候能像小夢一樣讓我省心再跟我談條件吧!”楚修平冷哼一聲,便不再搭理楚雲逸。


    無奈地撇了撇嘴,楚雲逸也不敢主動去觸自己拿“暴君”父親的眉頭,隻好一邊揉了揉被砸疼的胸口,一邊翻開懷裏的抄本,可誰知翻了幾頁,卻發現那些墨跡未幹的字句大都聞所未聞,便不禁問道:“爹,你這給我看到都是什麽呀?”


    “這就是‘太清靈歸訣’!”楚修平停下了手中的筆,回過頭看向愛子:“也就是你們進入掌教門後需要修習的全新功法。”


    “太清靈歸訣?”楚雲逸搜索著腦海裏的記憶,卻發現風門藏書閣裏被自己閱盡的典籍裏居然沒有關於這套功法的記載:“爹,可是我記得咱們風門藏書閣裏好像沒有......”


    “當然沒有!”楚修平搖了搖頭:“‘太清靈歸訣’是我們華陽派至高的心法,和風雷水火土五門修習的‘五靈術’完全不同,它講求的並不是操控五靈中的單一靈力進行實化,而是通過匯聚五靈融合出‘元氣’,再通過操控威力遠勝於‘五靈術’中任何一種單一靈力的‘元氣’來化氣為劍,施展更為強大的招數。這對修習者的資質以及其在‘五靈術’上的理解都要求甚高,所以祖師規定這一心法隻能由掌教門傳授給本門弟子或者通過華陽爭鋒甄選入掌教門修習的精英弟子。”


    “這麽厲害?”楚雲逸聽後不禁咋舌,笑道:“那我把爹爹給我的這本秘籍學成後豈不是能夠打敗......”


    “想得美,哪有那麽容易!”楚修平緩緩地站起身,走到楚雲逸的身邊,輕輕地敲了敲他的腦門道:“這些隻不過是基本的法訣和我提煉的一些經驗竅門,雖然能夠對你修煉有些許裨益,當時究竟造化如何最主要的還是要看你的個人領悟。而且‘太清靈歸訣’的功法主要分為三層:聚合五靈,提煉元氣的‘歸元’;化氣為劍,操控元氣的‘馭元’;以及以氣化勢,更替萬象的‘開元’。每一層裏又分初中上三階,你大師兄那般資質非凡,入長門修行十年都尚在馭元中階徘徊,像你小子這種陰氣過盛的體質,恐怕若修習不當可能連最基本的聚合五靈都很難做到。”


    “啊?有這麽嚴重嗎,爹?”楚雲逸不禁一怔,打小以來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帶來的特殊命格與體質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休息風水兩係法術的有力臂助,但沒想到卻會有一天阻礙到自己的發展。


    “車到山前必有路。”楚修平輕歎一聲,卻突然聲調一揚,猛的抄起楚雲逸手中的抄本,敲在了他的頭上:“所以你小子要給我仔仔細細地看這本書,有什麽不懂的就去問你文師伯,他好歹也是個‘開元’級別的人物。另外有機會私下裏把這本書也給你大師兄看看,後幾章是專門為他寫的,讓他發現自己的問題一定要及時更正。”


    “好的,孩兒一定謹記。”楚雲逸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即轉而問道:“我記得小時候去看文師伯的時候見他一隻手推動過三人高的巨岩,不知他是‘開元’的哪一個境界呀?”


    “初階中後期。”楚修平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踱回桌邊,將幾張信箋疊好塞入一個嶄新的信封,並用火漆封上。


    “什麽?沒見他發功就能有那麽大力氣,這樣的水平居然連‘開元’的初階頂峰都算不上,那要是真練到了‘開元’上層,豈不是手一揮就能推平一座山峰、一片樹林?”楚雲逸難以置信地驚叫道:“那爹爹你練到哪一......”


    “說了小子也不懂。”楚修平搖了搖頭,將信封遞到楚雲逸的麵前:“這封信你收好,去了掌教門記得交給你文師伯。夢兒在廚房裏忙活了半天,你就別等她給你端過來了,自己過去吃,我先回房休息了。”


    “好的,爹!”楚雲逸趕忙起身,跟到了臥房的門口,卻隻見父親的腳步突然頓了頓,身子也輕輕轉了過來。


    “逸兒,你大了。”方正的國字臉上就像是一瞬間突然爬出了幾道皺紋,尤為顯眼,深深的眼窩有些發黑,映襯出那滿是血絲的雙眼,顯得十分疲憊:“自己要保重呀!”


    不知為何,看見平日裏嚴肅冷漠的父親靜靜地凝望著自己,就好像眼前站著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可就在雙眼因為濕潤微微眨過後的一瞬間,便隻剩下一抹高大而深沉的背影,緩緩地在走廊中遠去。


    “爹,你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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