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是夜裏子時初,是在甲子腿的背上,張三臂和他的一幹手下已來到了唐山市曹妃甸區的柳讚鎮。


    對於甲子腿背後對我下手,我對他徹底沒了好感。我推開他,瞪了他一眼,心想:“硬碰硬不是對手,玩弄心機計謀也不是對手,這些盜墓賊非比尋常的江湖人士,肥龍沒少給我上思想政治課,說要杜絕一切跟盜墓賊鬥心眼,往往都是自己給自己挖坑。”故此隻能先觀察他們。


    慢慢地張三臂這夥人我已經摸個大概。張三臂看來很有威望,那個戴老花鏡的老頭是他親弟弟,名叫張四鬼,學識異常淵博,這一路上老是跟我搭話,雖然說的都是一些奇怪的見聞,但是都很有道理,看來是個老把頭(老把頭就是有經驗的盜墓人)。


    甲子腿和那個給我送盒子的女人並不是張三臂的手下,而是一種合作關係。除此之外還有五個塊頭很大的夥計,一個瘦巴巴叫李三子的人是這些夥計的頭,這個李三子也就是先前的那個猢猻。


    其實這些年我活得一直稀裏糊塗,我自己就是一個最大的謎。雖然以前的記憶沒有了,可是……有些東西卻又懂,這就讓我對自己的過去有很大的好奇心,也對過去的事情有探索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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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過去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柳讚鎮這地方還行,餐館旅店樣樣俱全,李三子帶領大家找了個不錯的餐館吃喝了一頓。正剔牙的功夫,那個女人進了包間。


    “張三爺,您要的當當到了,就在西麵的河邊碼頭上。”


    張三臂向李三子打了個眼色,“上道兒。”


    我知道這是又要趕路了,當下就有些怒發衝冠,說道:“我說,張三臂,這都什麽時候了,老子困了,有什麽事明天說!如果你趁早告訴我奶奶的骨灰在哪裏,我也許會順了你的意。”


    沒想到李三子竟會唰地掏出手槍,朝我恐嚇道:“你他娘的!這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再磨磨唧唧的,老子就把你萬箭穿心,然後拿去篩糠!”


    靠!我的臉登時就氣的通紅,我騰地就躥了起來,身後的椅子都被掀飛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將這小子踹彎了腰,我破口大罵道:“上次沒被踹夠啊!”


    李三子過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我這一下子也確實傷到了他的自尊,他撿起槍陰冷地看著我,我絲毫不會懷疑這小子不會給我來他娘的一梭子。我也沒解氣,飛起一腳就朝著他幹瘦的臉毫不客氣地踢了出去。


    我們的架勢都有置對方於死地。突然一道人影閃在了我們之間,速度很快,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動作幹淨利落。


    這個意想不到的形勢立刻讓李三子的臉嚇成了豬肝色,要把槍縮回去的時候,但還是被那人用如鷹爪的手給抓住了。而我的腿也不可能就此收回,接著我的小腿被一隻手給大力地抓住了。


    我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張三臂。


    哢嗤!一聲衣服被撕裂的聲音,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下,張三臂從右側伸出了第三條手臂,我的大腿內側被他用手指捅了一下,瞬間我感覺我的整條右腿都要廢掉了。


    而李三子的槍也被他捏散了架。


    張三臂用第三條手臂抓著我的領子,一字一頓道:“郭老小子!給張爺我老實點,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俘虜!”他用陰鷙的眼神斜了李三子一眼,將剩下的槍托砸在他的臉上,“滾!”


    張三臂整理了下衣服,看了看門口那女人。“阿秀小姐,帶我們去吧。”


    阿秀眼神中稍稍閃過一絲恐懼,片刻就被挑花般的笑容給代替了,點了點頭說道:“好,張爺請。”


    我雖然氣得慌,但是實在比蛋疼還要嚴重,我抱著大腿也顧不得麵子了,呻吟了起來。張四鬼陪著笑在我腿上捋了捋,痛感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他小聲說道:“郭兄弟,不要怪我家三哥下手重,他就那火爆的脾氣。”然後湊到我耳根邊,悄聲道:“郭兄弟,你有所不知,那地方隻能晚上才能找得到,並且進得去。”


    夏秋交季,多陰雨天氣,黑壓壓的濃雲遍布整個天空,本來使人難耐的熱風,也開始冷颼颼的。


    我們乘黑車來到了一個廢棄的碼頭,一條琉璃頂觀光船泊在河岸邊,一夥穿著潛水服的人在往上麵搬著用油布包裹著的裝備,一看油布就知道火器不少。


    這夥人都是阿秀的手下,看走路的姿勢很有板有眼,估計是退伍的軍人。他娘的看來這些人都是硬茬子,我這次算是交到後娘手裏了。張四鬼扶著我一瘸一拐地上了船。


    誰知剛上了船,陰冷的綿綿細雨就披了下來,那種冷是一種詭異的冷,讓人忍不住打哆嗦。


    甲子腿瞄了我一眼,轉身進了船艙,估計是去船艙裏睡大覺了。我猜的不錯,接下來陸陸續續有的人休息,有的人白天睡過,精神很好的在甲板上支起軍用雨布。我實在難以入眠,在甲板上胡思亂想了起來。


    不遠處的張三臂嘖了一聲,衝張四鬼說道:“老四,這樣的陰遮天,點鬼燈沒事情吧?”


    張四鬼看了看天,對著張三臂搖了搖頭。然後向李三子等人,打了個手勢,道:“搭鬼屋,點鬼燈,叫所有人把自己的手機給關了,否則後果自負。”


    我摸了摸褲兜,他娘的手機不見了,估計是踹李三子的時候給弄丟了,索性就看他們搭鬼屋。


    這些人都是老把頭,幹起來十分順手,先是把船上的電燈都關了,然後點起了光線有限的火把,忽閃忽閃就如鬼火一般,弄得我都有些局促。


    搭鬼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我很好奇,就看著他們怎麽搭所謂的鬼屋。


    李三子等人從船艙內抬出來一些物件,我隻能認得日常的一些東西,什麽柳木板,蓬蒿草,香爐,蠟台,貢食等等,其他的真的一概不知。天很黑,又下著牛毛細雨,斜斜地直往脖領子裏鑽,忒是煩人。雨水淋在火把上,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光源一會打到這一會打到那,非常的不穩定。


    這時候這隻觀光船估摸著已經行進了有一段路程。


    更讓我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張四鬼居然跳起了一種很詭異的舞,嘴中唱念有詞,“乾坤顛倒,陰陽複還,立法開河渡怨靈,尋龍盤山繞,子醜寅時兩重天,牛角馬蹄都不在哎,可以出來探探親……”


    我心道:“張四鬼這是跳大神啊,難不成是招鬼引路不成。”


    ……


    慢慢地所有人都聚集到甲板上,觀看張四鬼他們搭鬼屋。慢慢地,這個鬼屋已經成型,形狀甚是奇異,怎麽說,有點類似於青銅鼎的模樣,這讓我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張四鬼手裏的蚌殼啵啵作響,“拋蘇拋蘇,扯一遭來,拜求鬼兄陰娘咧咧瓢兒……”(咧咧瓢就是高興微笑的意思,此乃江湖黑話。)


    剛唱到這,就聽船的周圍翻起了浪頭,宛如百條麗錦在水麵嬉戲。現在船上的電燈都關了,光靠幾隻火把船裏頭都看不清,更何況看得清船外頭發生了什麽,心說隻有鬼知道,一想到鬼,我就莫名的不自然起來。


    我一瘸一拐地向阿秀身邊靠了靠,他們這邊人多,我心裏也好有點底。我打趣道:“秀秀,你能不能告訴我今早給我送盒子時,你躲在哪裏?”


    阿秀一直盯著張四鬼,看我過來鄙夷了我一眼,道:“叫我阿秀,別叫我秀秀,小心姑奶奶淹死你。”


    靠,火氣不小啊。


    我剛想拐個彎教訓教訓她,一陣風卷著冷雨就灌進了船內,不知是河水還是雨水,劈劈啪啪地落了一甲板,火把一下子全熄滅了,已經快要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了。


    我本來腿就瘸,腳下一個不穩就往阿秀的胸上撲去,我頓時麵紅耳赤起來,張牙舞爪地去伸胳膊,希冀著平衡兩條胳膊的重量,遠離這婆娘。


    阿秀氣的暴起了粗口,“我靠!滾蛋!”


    我隻覺得我肚子一痛,腰一彎就栽倒了甲板上,雨水蓋了我一臉,一時間睜不開眼睛。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竟然唱起了歌:“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鬥罷艱險又出發,又出發,啦……啦……”原來是我的手機來電鈴聲。


    我心頭一喜,原來自己的手機沒丟啊,我從背包裏翻出來,我不用猜就知道是肥龍打來的,因為隻有他有我的電話號碼,另一個人就是我的奶奶。


    “喂,肥龍啊,你沒事吧……”


    剛說到這,就聽不遠處的張三臂低沉了一句,“這個狗雜種的……”


    我突然想起張四鬼的話,不關手機者,後果自負。電話那邊響起了肥龍的話,“郭子,你還好嗎?他們沒欺負你吧啊,欺負你你他娘的就告訴你龍爺,想當年我肥龍也是叱吒風雲的人雄,年輕的時候誰不敬著咱龍爺……”


    我答應了一聲,說道:“肥龍,你沒事就好,我也挺好的。”他一聽我沒事,登時哈哈大笑,在電話那頭打開了話匣子。


    肥龍在電話那邊嘚不嘚,忒煩人,我想打斷他,可是我發現我不知何時已經無法動彈了。


    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我看見一張糜爛的臉正趴在我的身上,用灰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頭發就像破布條一樣搖擺。


    那張糜爛的大臉緩緩向我貼近,我感覺我的呼吸都黏窒了。


    就在要跟這張鬼臉嘴對嘴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一支閃著火星的火把朝我腦袋飛了過來,下一刻,我的腦袋嗡了一聲,就失去了知覺,而肥龍還在那邊叨叨個沒完。


    ……


    不知過去了多久,我感覺我的頭痛的厲害,睜開眼就看見一堆人在爭論。


    “張三爺,我李三子跟了您多久,我是什麽人您明鏡兒,可是您找的這個孫子什麽本事都沒有,淨搗亂!現在好了,您看,現在船都不知道沉哪去了,張四爺和幾個兄弟也不見了,現在您說怎麽辦?”


    張三臂看了看李三子,“嘖,你這龜兒子是在責備我嗎!”


    這時旁邊的阿秀說道:“好了,張三爺,我已經派手下出去找路了,我不想對您做事指指點點,但是別忘了跟我們公司的約定就好。”


    “操,又是那個美國佬,張三爺我就不明白了,泱泱中華市場龐大,幹嘛要跟那個美國佬合作,受這窩囊氣……”


    張三臂啪地一記耳光將李三子打了一個顫微,罵道:“給老子閉上你的狗嘴。”


    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坐起身,摸了摸頭,結果粘在手上的全是血。這時借著微弱的手電光,我看清了眼前的情況,我們現在身處在一個水汽相當濃重的山洞裏,霧氣繚繞,這個山洞是有坡度的,應該是被河水衝刷出來的。


    算上我,這裏一共五個人。阿秀身邊有一個中年人,臉上有三道猙獰的刀疤,也就是當時在肥龍店鋪斜背大提琴盒的人。剩下的就是我和張三臂,還有那個猢猻李三子。


    “這是在哪啊?”我站了起來,感覺腿好多了。


    刀疤臉把頭轉過來,立即指著我身後,急喊道:“你們快看,那小子身後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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