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馮躍然這個耿直少年,一聽步行雲這麽說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燕時卻是麵不改色心不跳地頷首道:“是燕時失言了。”說著打馬掉了個頭,回過身道:“步先生,請吧?”


    “你先請!”步行雲被他捧得美滋滋的。


    “您先請。”


    見燕時堅持,步行雲也就不再客氣,當先走在前麵。


    燕時故意慢了幾步,來到遺珠所在的馬車旁,低聲道:“步姑娘?”


    遺珠聽是他,便打起車簾問道:“阿時,花禦一他怎麽樣了?”


    “您放心,殿下隻是被流矢擦傷了臉,並無大礙。”


    “這還叫並無大礙?”遺珠一臉“麻煩了”的表情,“花禦一他向來最臭美了,這要是毀了容貌,他還不得瘋掉?”


    燕時笑了笑道:“您還真是了解恒王殿下。殿下的確十分焦慮,還不讓人把此事傳出去。可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恒王殿下受傷的消息就像長了腳似的,一夜之間就傳遍了。”


    遺珠正色道:“怕是有人故意為之吧?說是流矢,難道不應該是暗箭麽?”


    燕時沉吟道:“獵場之上,這種意外常有發生。若說是有人刻意為之……倒也不好說。”


    “先不說這個,”知道花禦一並沒有生命危險之後,遺珠暫且放下心來,“你怎麽來接我了?馮將軍是花禦一派來的也就罷了,你也來了,是不是有些太過明目張膽了?”


    燕時歉然地笑了笑說:“抱歉,我隻是想親自保護您。不過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我才知道,原來馮將軍也是燕國人。他功夫不錯,有他保護您,我也是放心的。”


    “話雖如此,隻怕馮將軍他不會待見你吧?”


    燕時有些遺憾地笑,“是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我的養父,殺了他們全家呢。”


    像是察覺到燕時在討論自己一般,不遠處的馮躍然冷哼一聲,別過了視線。


    到達營地之後,天已經擦黑了。燕時回了自己的營帳,遺珠父女則由馮躍然引著去見花禦一。


    到了帳門口,遺珠正要進去,卻發現步行雲站定腳步,不肯動了。


    “爹爹,您不進去看看麽?”


    步行雲環著手臂,懶洋洋地說:“我進去做什麽?”他撫著自己的臉道:“這小子現在破了相,看到我這麽美,要是嫉妒我怎麽辦?他嫉妒我的花容月貌不要緊,要是讓人毀了我的臉可怎麽辦?”


    遺珠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寫著“想太多”三個字。


    她彎腰進了帳篷,意外地發現裏頭竟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不喜歡這種完全黑暗的環境,好像什麽事情都不受自己的控製一般。


    “禦一?”遺珠開口喚道。


    沒有人理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遺珠就是知道,花禦一一定在這裏。


    她聞到了他獨有的……氣息?


    “你在哪兒?”她摸著黑前行,試圖走到他身邊。


    “你、你別過來!”


    黑暗裏,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是花禦一是誰?


    遺珠溫柔地笑了笑,耐著性子道:“是我,我是遺珠啊。你怎麽了,竟然不肯見我?”


    花禦一都快哭了,“嗚……鳶兒,你別過來。”


    遺珠哪裏有那麽聽他的話,花禦一不讓她過去,她卻偏偏要過去。


    她循著他的聲音慢慢地挪動著,突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絆住了她的腳腕,遺珠一個重心不穩,就向前方倒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沒有想象中的疼痛襲來,她竟是栽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軟軟的,還挺舒服。


    可是被她壓在身下的人,就沒那麽好受了。


    花禦一登時發出殺豬一般的咆哮,“啊!!!謀、謀殺親夫啦!”


    遺珠連忙去捂他的嘴,“別叫,招來人就不好了。”


    花禦一搖了搖頭,拉下她的小手,有些不高興地說:“你怎麽來了?誰叫你來的?快、快回去!”


    遺珠沒想到自己那麽辛苦地趕路,主動跑過來見他,花禦一卻是這樣的態度。


    她也有小情緒了,抱著花禦一的脖子就不肯撒手,“我才不回去呢!你讓我看看你的傷……”


    “不行!絕!對!不!行!”花禦一像吃了炸藥似的,突然彈了起來。“我我我,我現在可醜了!不能給你看……”


    遺珠怔了一下,這時才明白為什麽房裏麵沒有點蠟燭,他還不願意見她,原來是為了這個。


    她覺得荒謬至極,“醜又怎麽了?我是那麽膚淺的人麽?”


    “嗯!”花禦一的聲音裏,竟然帶著一點點哭腔,“我、我沒什麽好的,除了這張臉……你當初喜歡我,難道不就是因為我長、長得好看麽?”


    “話雖這麽說,可是……”


    “沒!有!可!是!”花禦一捂住自己的臉,傷感地說:“你不懂,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我不能讓你看到我醜陋的樣子!”


    遺珠的嘴角不禁抽了抽——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這句話,她怎麽感覺這麽耳熟呢?


    這不是前不久趙國公主離開魯國的時候,用來恐嚇遺珠的話嘛?


    所以說她和花禦一兩個,到底是誰在以色事人?


    “行了,別鬧了。”遺珠抓住他的兩隻手腕,不讓他亂動。然後在黑暗裏憑著感覺,湊過去在他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最英俊,最貌美的男子。”遺珠貼著他的臉,低聲問道:“這樣你可滿意了?”


    一片黑暗中,遺珠沒有看見,花禦一的臉已經紅透了。


    “真、真的?你沒有騙我吧?”


    “當然不會了。”遺珠摸摸他的頭,轉身去找燭火。


    “別走。”花禦一卻是以為她要離開自己,連忙拉住遺珠的手。


    “我不走,我隻是去點燈而已。”她捏了捏他的手心,“乖,聽話。”


    花禦一扁住嘴,乖巧地點了點頭。


    等遺珠點燃燭火回來,就見花禦一捂著臉坐在床上,一臉嬌羞。


    “額……把手抬起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好不好?”


    花禦一用鼻音拒絕她,“嗯~~~”表示不要。


    “好啦,都這麽大的人了,還真當自己三歲啊?”


    遺珠說著就去拉他的手腕,可花禦一就是抵死不放。


    她沒有辦法,隻能在他手背上飛快地親了一下。果然,一碰觸到她柔軟的唇,花禦一的手就像觸電了一樣,飛快地放了下來。


    遺珠一眼就看到,花禦一的臉上包了一大塊紗布,看起來傷口不小。


    不到換藥的時候,她不敢拆開包紮去看傷口,隻能大致猜測一番。


    “傷口深麽?”


    花禦一咬咬唇,“好、好像有一點。”


    遺珠心疼地捧住他的臉,歎息道:“沒事,就算你毀了容,我也不在意。”


    花禦一剛要感動,就聽遺珠補充了一句,“反正我一個人美也夠了。”


    “你!”花禦一不依了,“你就再安慰我幾句嘛!”


    “好啦,不和你鬧了。”遺珠在他身旁坐下,正色道:“你這次受傷,是意外還是人為,你可心中有數了?”


    一提起正事,花禦一的眼神看起來便沉穩了不少,“嗯,大概有數了。”


    “你離京之前,我曾進宮去看你,你還記得吧?出宮的時候,我在路上遇到了瑞安王,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不是平庸之輩,你可要小心。”


    花禦一淡淡一笑,“鳶兒,你倒是與我想到一處去了。我就說他不會輕易罷休吧,果然是有後招在等著我呢。”


    遺珠見他心中有數,便稍稍放下心來,“你有主意就好,我就不囉嗦了。還有,郡主被瑞安王送去趙國探望親戚的事情,你可知道?”


    “親戚,什麽親戚,他的家眷除了清詞,早就死光了。把清詞送走,不過是想沒有後顧之憂而已。”


    遺珠聽了這話,不知為什麽心中一沉,“後顧之憂?他想做什麽?難道還想造反不成?”


    花禦一搖搖頭,“瑞安王沒有兒子,就算造反成功,皇位又能傳給誰呢。”


    遺珠正要開口說話,卻聽花禦一搶先道:“這裏說話不便,到處都有他們的人。鳶兒,你聽我的,明日一早就回京去,好不好?”


    遺珠哪裏放心的下,“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花禦一捏了捏她的臉,笑了,“真沒想到,你這個輕易不肯說幾句情話的人,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早知道破個相就能得到如此待遇,當初追你的時候,我就應該每天在自己臉上劃一刀。”


    “別瞎說!”遺珠瞪了他一眼。“總之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要留在這裏陪著你。留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


    花禦一長歎一聲,磨不過她,隻好答應讓她暫時留下來。


    可是讓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遺珠在這裏僅僅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她就要回去了。


    準確地說,是他們都要回去了。


    清晨,天空將亮未亮的時候,突然有宮中派來的信使,騎快馬前來報信,道是陛下病重,請大皇子、二皇子兩位殿下速速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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