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貴妃的寢宮出來,被風一吹,覺得有些頭暈,天氣漸漸熱了,方才在外麵被曬了一陣子,等著進去又是拿著十二分的小心來應對,徽之這會已經是掉藍的厲害了。[]她需要立刻回去休息下,充充電。


    “主子,小心些。”逸雲扶著徽之,主仆兩個沿著有陰涼的牆根慢慢的走著。忽然一陣孩子自言自語傳進了徽之的耳朵裏麵,轉過去就看見一個小人蹲在牆角對著個荷蘭豬說話呢。原來是四阿哥,這位未來的皇帝還是個小孩子,胤禛正拿著草葉子喂荷蘭豬:“你好好吃,你要聽話……”徽之看著四阿哥這個樣子嘴角忍不住泛起個笑容。看樣子未來的皇帝喜歡養寵物是有淵源的。


    徽之對逸雲做個手勢不叫她驚動四阿哥,正想著悄悄地走開,忽然四阿哥不知道為什麽暴怒起來,他上一秒還是耐心的喂食,下一秒竟然暴怒著拎著可憐的小東西向著牆上狠狠甩上去。那個倒黴的荷蘭豬完全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聽見砰地一聲被摔在了牆上,骨肉和堅硬的牆麵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聽的人心裏一緊,汗毛都要豎起來。


    沒想到四阿哥還沒完,他使勁的抬腳跺下去,一下,一下——一直到那隻可憐的荷蘭豬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逸雲沒想到一向穩重的四阿哥竟然這麽暴力,臉色都變了。身為奴才,逸雲對著宮裏那些挨板子,罰跪扇耳光什麽的都見怪不怪了。可是上位者責罰下人,不管是遷怒也好,或者真的是下人犯錯了,都有個由頭。可是這個四阿哥卻是毫無征兆的發泄內心的焦躁和暴力。


    怕是將來又是個難伺候的主兒,也不知道誰運氣不好在他身邊服侍。逸雲心裏想著忍不住皺起眉頭。徽之也被四阿哥忽然變臉給嚇著了,她忍不住叫了一聲:“可是四阿哥,跟著你的人呢?”徽之的話就像是個魔咒,方才附在四阿哥身上的那個暴躁的人格不見了。四阿哥看著徽之,笑嘻嘻的過去給徽之請安:“給良母妃請安。”


    “你被咬著沒有?那個東西好玩可是到底是畜生,別咬到了你,以後裝在籠子裏麵玩不要拿出來了。你怎麽一個人跑出來,這個時候怪熱的,快點回去吧。仔細著你的嬤嬤們著急的到處找你。”徽之拿著手絹擦擦四阿哥臉上的汗水,催著他快點回去。


    “沒有,它還沒咬到我就被我摔死了,我那幾個嬤嬤才不會出來找我呢,她們巴不得清淨一會。良母妃我能找小八去玩嗎?”四阿哥仰著頭,一雙眼睛清澈見底。剛才四阿哥猙獰的表情還叫徽之心有餘悸,但是她還是點點頭:“當然可以,過段日子你八弟也要住到阿哥所裏麵了,你是他哥哥,以後弟弟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你多擔待些。他有什麽不好的你和我說。”


    “我,額娘不叫我去阿哥所住。不過弟弟是要照應的,良母妃放心。”四阿哥很喜歡做哥哥的感覺,立刻挺起胸膛點點頭和徽之保證要好好地看著八弟。


    徽之忽然有些可憐眼前的孩子了,皇貴妃有了身孕,據說還是個男孩,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貼心,對著四阿哥就慢慢的沒以前上心了,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人,四阿哥一看就是那種很敏感的孩子。他現在這副樣子,大概也是感覺出來養母態度的改變了。


    麵對著眼前這個天真的孩子,徽之有些心酸。<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若是放在以前她可能隻會感慨下,想畢竟這是別人的人生,她隻要默默地看著就是了。但是做了母親,心境發生很大的變化,尤其是不能看小孩子傷心。徽之蹲下身,摸摸四阿哥的小臉蛋:“你會是個好哥哥,以後你要盡到哥哥的責任愛護弟弟們啊。”四阿哥沒想到良母妃竟然能這樣和他說話,宮裏的母妃雖然多,可是她們對自己總是帶著不耐煩的語氣。仿佛自己是個小孩子,就不值得多看一眼,隻需要隨便敷衍罷了。


    “嗯,母妃放心我會帶好弟弟們的。”四阿哥認真的點點頭,徽之沒想到,四阿哥真的把這個承諾放在了心裏。徽之想想還不放心,她牽著四阿哥手把他送回去。


    自從那天從皇貴妃處回來。徽之不由自主掂量著皇貴妃的話,她說皇帝有意要把瑚柱和阿布鼐召回來,這個消息是她挖坑坑自己呢,還是皇貴妃向她示好。徽之無法確定,但是皇貴妃那句為孩子打算還是觸動了徽之內心最大的軟肋。她自己過得怎麽樣已經無所謂了,但是胤禩。現在孩子還小,胤禩還不知道有一個強大的外家和一個罪臣的外家有什麽差別。但是眼看著胤禩到了要去阿哥所裏麵生活,跟著年長的哥哥們上學的日子了。


    脫離了自己的保護,胤禩總要麵對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情。出身就像是個魔咒一直困擾著徽之,成了她最大的擔心和隱憂。徽之曾經仔細想過。曆史上的八阿哥據說是為人和藹,書康熙諸皇子裏麵最平易近人的,因為他禮賢下士,因此在讀書人裏麵聲望最高。康熙一廢太子的時候,因為八阿哥的好人緣和好口碑給八阿哥帶來了人生最高的榮耀,也給他帶來了最致命的打擊。康熙被自己這個兒子的好人緣好名聲給嚇壞了。他懷疑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兒子是不是在結黨營私,危及自己的皇權。


    其實八阿哥如此的好人緣好脾氣怕是和良妃的出身脫不開幹洗,孩子的性格取決天生和後天環境的塑造。胤禩怕是小時候飽受了別人的歧視和議論,才會變成這個樣子。要知道皇子們即便是不怎麽受寵的皇子,也隻驕傲的很。胤禩能成個溫和的人,絕對和小時候的環境有大關係。或者八阿哥爭奪儲位隻是為了證明自己,給自己和母親正名罷了。


    一想到八阿哥將來會受到的那些非議,徽之就有跑到康熙麵前求他赦免瑚柱和阿布鼐的衝動。但是若這是皇貴妃的圈套呢,她明知道康熙沒這個打算,卻故意給她個希望。但是這個坑挖的不要太明顯了,難道在皇貴妃的眼裏自己就那麽單蠢?或者皇貴妃認為徽之是那種為了家人什麽都肯做的人?


    徽之站起來,在屋子裏無意識的來回走著,她入宮算起來時間不短,皇貴妃雖然有嫉妒心,但是她平日行事也不是那種狠毒陰險的人。到底是封建教育下的出來的淑女,皇貴妃並非是不能容人皇帝身邊別的女人,她這個人心氣極高,又和皇帝是青梅竹馬。小時候兄妹兩個耳鬢廝磨。怕是那個時候康熙和這個表妹說了不少的海誓山盟的情話。


    那個時候康熙沒想到自己會繼承大統,佟佳氏也沒想到自己會一輩子在這個皇宮裏麵生活。他們大概認為會做一對富貴閑散的王爺和王妃,在華麗安靜的王府裏麵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可惜造化弄人,一切都變了。佟佳氏的心理預期從正妻變成妾室,想想兩位皇後先後薨逝,她卻隻能做個副後,眼看著自己青梅竹馬的情郎身邊鶯鶯燕燕,孩子一個個的生出來。


    徽之把自己代入到皇貴妃的身份想象了下,她一臉厭惡的搖搖頭,悲劇便是希望破滅,自己無力掙脫,卻要承受著破滅之後的悲涼。皇貴妃心裏清楚晉封,協理後宮都是皇帝的意思。她給自己挖坑,還這麽明顯的坑,不是侮辱她的智商嗎?難道這個消息是真的?


    徽之的心裏升起希望的火焰,她當然希望瑚柱和阿布鼐能從苦寒之地回來,即便是做個小百姓也是好的。


    想到這裏徽之隻覺得身上的血液加速流動起來,她太陽穴被上衝的血流衝的突突直跳,整個人頭重腳輕,身體輕飄飄,腳下堅實的地麵消失,她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直覺心跳的厲害,徽之感覺自己口幹舌燥,屋子裏的東西都開始漂浮了。她終於等到了這天了!皇貴妃不過是向她買好罷了,不能徹底消滅敵人,退而求其次,賣點人情也是好的。


    逸雲端著蓮子羹進來,她看徽之一眼頓時嚇得臉色都變了:“娘娘,你這是怎麽了。別是生病了。明天便是太皇太後的壽誕之日,這個時候病了可怎麽是好。你剛晉升妃位——”


    “我沒事,真的沒事!”徽之抓著逸雲的手臂,神色激動,她一口氣把皇貴妃的話和她說了:“我剛開始疑心她是算計著我急於為家人鳴冤,也好拜托辛者庫罪奴的名頭,好叫我惹惱了皇上,從而失寵。可是我仔細想想,發現是自己想多了。這宮裏假話太多,圈套太多,我有點草木皆兵小心太過了。你怎麽看,皇上真的會放了我的家人回京城麽?”徽之臉上歡喜和悲傷交織著,說到了最後眼淚禁不住下來了。


    “娘娘,奴婢想皇貴妃沒必要做這麽笨的事情,這個事情大概是真的,她的父親和叔叔可都是皇上身邊的人,佟家的消息利來靈通的很。這下可好了,娘娘再也不用被那起子小人譏笑了。”逸雲深知這些年徽之一直忍受著別人拿著她身世做文章。


    可憐的是徽之卻不敢露出半點,隻能默默地忍受著。若是阿布鼐回來,那麽一切問題都不存在了。


    “良主子,皇上翻了良主子的牌子,娘娘快些預備著吧。”敬事房的太監笑嘻嘻的來給徽之送消息。徽之忙壓抑了內心的激動,擦擦臉:“多謝公公跑一趟。這個拿去喝茶吧。”說著逸雲遞給那個太監一個沉甸甸的荷包。


    這賞賜超出了平常很多,那個太監一怔,剛要推辭,徽之笑著說:“天氣熱了你們也辛苦,閑了拿著買些好茶喝吧。”


    “謝謝良妃娘娘,還是娘娘體恤奴才們。難過公宮裏的人都稱頌娘娘的賢德。”那個太監歡喜的給徽之磕頭好話和不要錢一樣說了一堆。逸雲卻知道徽之是為什麽,她帶著那個太監出去,轉身吩咐青萍和紫英預備水,服侍著徽之梳洗了好過去侍寢。


    徽之的心情不可遏製變得好起來,她對著鏡子拿著眉筆認真的描繪著眉型,想著等著父親和祖父回來,一家人團聚的場麵,徽之忍不住哼起來歌兒了。“娘娘好興致,八阿哥現在學寫字了,這是他今天的功課特別叫奴才拿過來給娘娘看看。”柳承恩無聲的進來,猛地站在徽之身後。


    被嚇了一跳,徽之才覺得自己有點忘形了,感覺臉上*辣的,徽之有些不好意的說:“放下吧,叫你跟著小八倒是委屈了你。柳諳達坐下來吧。”柳承恩對她不錯,徽之對他格外的尊重。


    “還請娘娘親自看看,小孩子剛學寫字心氣正高,這個時候娘娘鼓勵下他,八阿哥肯定會加倍努力認真的學寫字。”柳承恩捧著小八的描紅紙,忽然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徽之一眼。徽之心裏閃過個念頭,伸手接過來那堆描紅紙。


    八阿哥年紀小,手上還掌握不住握筆的力道,盡管是描紅可是還寫的歪歪扭扭,好些筆畫都畫出去。徽之翻看著,嘴角帶著微笑,忽然她的愣住了,徽之不敢相信的看著裏麵夾著的小紙條。這樣的紙條宮裏絕沒有,可能是用樹皮做的,也沒經過漂白,紙張粗糙,可是上麵的字跡和印章就是化成徽之也認識。那是祖父的筆跡和印章,這是瑚柱的一方閑章,徽之曾經拿著玩不小心摔了一角,印章上那個明顯的缺角便是她的傑作了。


    徽之眼淚下來了,她身上的血液凝固住了:“這是——為什麽會在這裏!”柳承恩跪下來,對著徽之深深地磕個頭:“奴才深受老總管的恩德,一直無以為報。這個是老總管求人從關外帶進來的。那個來人輾轉找到奴才,奴才想辦法帶進來。上麵的意思還請娘娘認真體會。”


    瑚柱的紙條上隻有寥寥的:“安好勿念,勿急於求成。”徽之反複的看了幾遍,揣度著祖父的意思。這是叫她不要急於求皇帝放他們回來,還是祖父不知道皇帝已經改了心思,想要召他們回來,他擔心自己輕舉妄動才有此囑咐的。


    “我,柳諳達我一向當著你是長輩一樣的尊敬。今天你能冒險帶了祖父的紙條進來,我知道你是個信得過的人。你大概也知道皇上有意赦免了祖父和父親回來,既然是皇上的恩典,怕是祖父還不知道。你看我是按著祖父的意思辦呢,還是……”徽之拿不準了,不由得求問柳承恩。


    “娘娘,奴才隻說一句,老總管在內務府的位子上做了多少年了,先帝和皇上都是老總管服侍的。這宮裏大事小情的他有什麽不知道,不明白的。還請主子聽聽老人言也是好的。老總管還特別叫人帶話說,當日他一時失察敗壞了祖宗出生入死拚殺出來的功勞,如今他要帶著大爺和大少爺掙回來。主子怕是不知道吧,如今老爺子一家不在寧古塔,因為準噶爾不安靜,如今老爺子帶著全家人去了西北屯墾戍邊了。”柳承恩忽然壓低聲音:“奴才傳遞消息的事情不要叫其他人知道。這紙條要立刻燒了不能留下痕跡!”


    徽之忙著把手上的紙條扔進了香爐裏麵,白樺樹皮做成的糙紙見火就著了,隨著青萍和紫英進來,那個紙條已經化成了白色飛灰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小八的字真是一言難盡,我看孩子小,貪多嚼不爛,他那個筆也太大了,小孩子還沒長全,叫內務府做合適小孩子的筆給小八用。你和他說,就是說是我的話,要是他能把墨描進框子裏,我就準他每天多玩一會。”徽之拿著紅筆圈出來胤禩寫的好的,又把描紅紙交給柳承恩。


    “是,奴才這就回去!”柳承恩接過來描紅紙退出去。


    乾清宮,皇帝的寢室,徽之偎依在康熙懷裏昏昏欲睡。“朕想召了瑚柱和阿布鼐回來你看可好?”沒等著徽之表示,康熙先發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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