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已經是宵禁了,路上靜悄悄的,隻有幾個更夫拎著燈籠半死不活的走著,徽之坐在車上,聽著外麵腳步聲和馬蹄的噠噠聲,心裏卻是對著祖父給康熙到底留下什麽,很是好奇。(.$>>>棉、花‘糖’小‘說’)不過想來大概是內務府的一筆爛賬。徽之好歹也是協理六宮幾年了,對著內務府的那點把戲了然於心。瑚柱當年可是把持了內務府幾十年的人,宮裏的那點貓膩怕是比誰都清楚。那個時候仁孝皇後還在,應該是和索額圖有幹係的。或者瑚柱終於把孝誠仁皇後難產的原因說出來了?


    徽之正在胡思亂想,不防備康熙忽然問:“你覺得我是怎麽樣的人?”徽之驚訝的轉過頭:“皇上怎麽這麽問?皇上是個亙古少有的賢君。”拍馬屁誰不會啊,徽之立刻說出標準答案。誰知康熙卻是一臉的嘲諷:“這話言不由衷,在你們的眼裏朕不過是個傻子罷了。說什麽亙古稍有的賢君,古往今來第一癡子罷了。這些年朕的心都操碎了,卻還落得如此下場!”說著康熙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徽之頓時嚇著了,老爺子到底是幹了什麽,硬生生的把康熙給惹哭了?徽之這會真想叫馬車立刻調頭,徽之到瑚柱的棺材燒紙燒香的問個清楚。“皇上這是怎麽了,我可是心口如一,臣妾再皇上身邊服侍也有些時間了。每天皇上五更即起,禦門聽政沒有中斷一天。當初是個什麽樣子的爛攤子,皇上比誰都清楚,可是現在呢,才短短的三十年,已經是有了盛世氣象。臣妾記著以前在杭州的時候,即便是江南富庶之地,也是民生凋敝,市井冷落。可是上次臣妾跟著皇上南巡,是什麽樣子的景象,淮河和黃河的水患,都已經治理好了。就憑這這幾樣,皇上就能把以往那些皇帝甩出去九成。臣妾可是沒說錯!”


    徽之哄著康熙,可是身邊的這個人哭的更傷心了!康熙摟著徽之把自己的頭埋到她的肩膀上,一點點濕熱的東西順著脖子流下來。還沒見皇帝這個樣子過,徽之哄孩子一樣拍著康熙的後背,有些著急的說:“皇上——,李德全立刻回去!”


    回去?外麵的李德全愣了下,不確定的問:“良妃娘娘,這個時候要再回去?”


    “對!立刻回去!”徽之聲音很清晰,隱隱的還帶著怒氣。“怎麽了?好端端的好回去?!”康熙也被徽之的突然舉動給鬧懵了,抬起還帶著淚痕的臉,完全不在狀況裏。徽之無奈的說:“我回去在瑪法跟前燒香問問,他到底是給你什麽氣受了。你放心瑪法最心疼我,不會生氣的!”徽之一臉的誰敢欺負我男人我就和誰撕的表情,康熙楞了一下,忽然笑起來:“這世上也就是你真心對我了。罷了和你瑪法沒關係,李德全回宮去吧。”


    停下的馬車又開始啟動了,耳邊馬蹄聲依舊響起,康熙拉著徽之的手:“在你的眼裏朕真的比你瑪法和你阿瑪重要嗎?”皇帝問這個話是什麽意思?徽之聯想剛才康熙激動的樣子,忽然明白了什麽,一定是孝誠仁皇後的事情。徽之和康熙生活這些年,知道在皇帝的心裏,孝誠仁皇後是結發夫妻,當年成親的時候年少輕狂,辜負了赫舍裏,後來感情好了,可惜孝誠仁皇後卻不在了。佟佳氏則是皇帝心裏的白月光,朱砂痣,美好的初戀。這兩個女人任是誰都不能越過去的。


    瑪法大概是告訴了康熙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八成和孝誠仁皇後有關係。否則皇帝不會這麽問徽之。徽之故意歎口氣:“我如今是潑出去的水,我阿瑪額娘都希望我在皇上身邊盡心服侍。我以後還要靠著皇上吃飯呢。孰重孰輕,這還用問麽?”


    “那個,你就不想提拔下娘家人?你雖然在宮裏,可是家裏有個靠山,你也能在宮裏更自在些不是嗎?”康熙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徽之。


    麵對著康熙的步步追問,徽之還是一切如常:“娘家人爭氣,我自然高興。可是他們若是不爭氣我也沒辦法。[]人生的路是自己走的,當初我瑪法和阿瑪被流放寧古塔,我還是我。現在我阿瑪承蒙皇上的恩典又起來了,我還是做好自己的本分。當初我額娘就囑咐過我,若是家裏能起來,叫我要更謹慎小心,不要持寵而嬌。我瑪法當初就教導我們說,功勞是真刀真槍的掙出來的,不是靠著陰謀詭計算計來的。”


    康熙聽了徽之的話沉默了,他向後一靠,整個人藏在了陰影裏:“世上有幾個明白人,李德全傳旨,瑚柱念其多年兢兢業業,勤勞王事,特賜一等公,諡忠文。這個一等公就叫瑚柱的兒子襲爵,原來阿布鼐那個二等公叫良妃的兄長承襲。”


    幸福來太快,徽之有點發蒙,外麵李德全已經是答應一聲:“喳,奴才回去立刻傳話,皇上,已經到了順貞門了。”


    “我來看看你,雖然你家老爺子不在了,可是你也該振作起來。看起來,皇上這是徹底寬免了那件事以前的種種都翻篇過去了。我聽了些風聲,你可知道了?”宜妃帶著兩個丫頭,笑嘻嘻的進來,看著半靠在美人榻上的徽之,撇撇嘴,坐在她身邊,一把扯過來徽之手上的針線活仔細看著。


    “這是什麽東西?做的倒是挺精致的,是香袋不成?”宜妃拎著看了半天還是沒明白。徽之翻個白眼,車拿過來:“這個東西等著我做好了給你看。你說的應該是小八和你們家敏慧如何的話吧。*怎麽也是你的侄女,她被那麽排揎,你也不出來說一聲。”


    “別提了,也不知道哪個碎嘴子的,編排起來*的話。說她什麽性子不好,目下無塵,尖酸刻薄,喜歡挾製人。還說小八被*給挾製起來!我有什麽辦法,那些流言似是而非,我怎麽辦?隻能叫人慢慢地查,*丫頭夠可憐的,這些人氣不過我對她好,還編排出來這樣的話!我看是安王府的人下蛆!他們家也有不少的格格,卻隻有*一個人得臉,自然是氣不過的。”宜妃說起來這件事,一肚子氣。


    “我看未必,安王府怎麽也是有臉麵的人家,*是因為你憐惜才進宮走走的,他們還能和個孤女爭這個。我看是有人替我操心小八的婚事呢。皇上給太子議親,底下的皇子們也要預備著了。你說呢。”徽之挑挑眉,對著宜妃別有深意的一笑。


    宜妃仔細想想,忽然睜大眼睛:“這,這——我去找出來那個混賬行子,撕了她的嘴!別說了,這個話一定是永和宮那邊放出來的。”說著宜妃騰地一下站起來,要去和德妃撕逼。


    徽之趕緊攔住了宜妃:“你傻了!這樣空口白牙的去,怎麽說?你別忘了,德妃最擅長的便是裝傻。她心裏明白比誰都清楚的,可是一問搖頭三不知。等著你有了什麽紕漏就出來惡心人。她大概是擔心小八的嶽家比四阿哥的嶽家強,才生出來這個法字。我別的不生氣,兒女的婚事我也不看重什麽背景勢力的,隻要孩子們好好地比什麽都強。可是卻連累了*的名聲。她一個女孩家,最容易吃虧的。”


    “你能如為*著想,我要謝謝你!”宜妃站起來對著徽之認真一個福下去,徽之趕緊拉住了宜妃:“你這是罵我呢!今天你來的正巧,我要問你一句話。若是小八願意,你可願意叫*做我的媳婦?”


    宜妃不敢置信的看著徽之,她表情就像是吞進去一大勺冰激淩,眼睛瞪得大大的,嘴慢慢地張開,越長越大:“你,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不能眼看著耽誤了小八的前程。*的身份做個皇子的側福晉還罷了,福晉實在不配。皇上器重你家小八,他也比別的皇子們穩重上進,且不說別的,就是長相也是天下少有的。*那個丫頭怎麽能合適呢。我看小八的福晉要在咱們八旗最顯赫的人家裏麵出。就是你肯了,皇上未必肯。還有你可知道,現在的安王福晉可是太子的親姨姥姥!他們家也不會同意的!”


    安親王一共三任福晉,眼前這位是索尼的小女兒,孝誠仁皇後是她嫡親的侄女!徽之和太子一係那點恩怨,總是會影響到胤禩未來的婚事的。


    “正是如此我才找你商議呢,等一會小八來了,我親自問他。”徽之露齒一笑,氣的宜妃直翻白眼:“你這是親媽的幹的事情!連著胤禟那個不著調的,我還要給他選個不錯的媳婦呢。你這是毀你家小八呢。”


    宜妃對著徽之的主意很是不滿,在另一邊的安王府,安王福晉也是一肚子的氣。她黑著臉從娘家回來,那些丫頭婆子見著福晉臉色不好都小心伺候著,生怕撞在了福晉槍口上,成了替罪羊。


    還是安王福晉的貼身嬤嬤知道主子是為了什麽鬱悶,小丫頭們小心翼翼的服侍著福晉換了衣服,洗了手臉,嬤嬤親自拿著個小茶盤端著一杯香茶:“福晉累了,歇一歇吧。今天莊子上送來野雞,已經叫他們收拾了晚上炸幾塊,就著粳米粥可好。”


    福晉長長的出口氣,對著那些垂手侍立的丫頭們做個手勢,她們無聲無息的出去的。安王福晉接過來茶杯,喝了一口:“叫人燉了湯給*。這丫頭這幾天臉色不好,別是病了吧。你說我現在要怎麽好。”


    嬤嬤跟著福晉一起回了娘家,知道今天索額圖和妹子抱怨,外麵風傳什麽八阿哥和*如何如何的話,還有人說這是良妃故意惡心索額圖呢。誰都知道良妃的阿瑪和瑪法是因為什麽被流放,覺禪氏和赫舍裏氏已經成仇了。現在良妃利用自己的兒子敗壞了*的聲譽也算是給索額圖一個難看。因為誰都知道安王福晉是索額圖的親妹子,福晉掌握按王府的內帷,他們家的姑娘出事,安王福晉要怎麽對王爺交代呢。以後安王福晉生的幾個兒子女兒,可怎麽在人前抬頭呢。


    “奴婢覺得這事情有點奇怪,若是良妃記恨舅老爺,她在*姑娘身上下手,剛聽著是這麽回事,但是仔細想想卻不通的很。她娘家雖然又起來了,可是和舅老爺還是沒法比。她不過是妃位,就算是皇上寵著,也不能和孝誠仁皇後比肩啊。她就不怕得罪了王爺和宜妃娘娘,良妃和宜妃可是好得很呢。聽著跟著姑娘進宮的人說,良妃娘娘對著咱們家姑娘很是照顧,並非是內心藏奸。”嬤嬤給福晉慢慢地捶腿,絮絮的說著。


    福晉抿著嘴想了想:“你說的也是,我也見過這個良妃娘娘,不像是個內心藏奸的人。她和我哥哥有過節,也算不到咱們頭上。你去把跟著姑娘的人給我叫來,我要問問是怎麽回事。”


    一會*身邊的嬤嬤就過來了,常嬤嬤是*親生額娘的奶娘,從*出生就一直服侍她。福晉指著一個腳凳說:“你坐下來說話吧。我且問你,姑娘進宮的時候你可都在身邊服侍著。她在宮裏可受了什麽委屈?都見了誰?”


    常嬤嬤也聽到些風言風語,她歎口氣,謝了坐,側身在腳凳上坐下來:“那些話奴婢也聽見了些,姑娘看著大大咧咧,可是心細,這會傷心的什麽似的,昨天晚上哭了一晚上眼睛腫的和桃子一樣。今天沒吃東西,奴婢勸了半天,總算是喝了一點蓮子湯。姑娘進宮,奴婢是寸步不離的服侍著,宜妃娘娘妃姑娘很是照顧,那些太監宮女也不敢給她委屈受。若是說和誰玩,也就是宜妃娘娘的九阿哥,十一阿哥,溫僖貴妃的十阿哥時常過來找九阿哥,也是見過麵。再有就是良妃娘娘的那邊的七公主和八阿哥了。”


    “你看良妃對咱們姑娘如何?八阿哥和咱們家姑娘是怎麽個情形?”福晉也不遮掩直接問到了關鍵問題。


    “奴婢看著良妃娘娘倒是對咱姑娘很照顧,大概因為她和宜妃交好的緣故,不過奴婢看良妃娘娘是個心地慈善的人,因為咱們家姑娘沒有父母,倒是對著咱們家的姑娘格外疼愛些。八阿哥是個極難得的,人品長相沒的說,讀書,習武也都來得,在宮裏幾天就聽著人說皇上好幾次誇獎八阿哥好學,就連著裕親王都誇獎八阿哥人品貴重,不務矜誇。依著奴婢看,除了太子和大阿哥,也就是八阿哥了。八阿哥最難得還是性子好,和良妃娘娘一樣,沒有高高在上的盛氣淩人,對弟弟妹妹們是真心的愛護。和咱們家姑娘相處更是盡讓的。都是咱們家姑娘使性子歪派了他,也不見八阿哥生氣,反而是樂嗬嗬的。”常嬤嬤竹筒倒豆子,和福晉交待了實話。


    安王福晉聽了常嬤嬤的話,陷入了沉思。她心裏飛快盤算著,*從小養在這府裏,雖然從血緣上*和她沒什麽關係。但是她是王府的女主人,是正經八百的安王福晉。就要擔起來女主人的一切責任!怎麽也不能委屈了孩子,更要把*教導成個大家閨秀。當然*的婚事還要和郭絡羅家商議。但是很大一部分決定權還在王府的手上。


    安王福晉不能叫人指著自己的脊梁骨說自己苛待了前頭福晉留下來的一點骨血。“依著你的說法倒是八阿哥和良妃是好心了,隻是被人拿去做了文章。你看要是把*說給八阿哥如何?”福晉咬著嘴唇,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個,若是隻論人品自然是般配的。可是咱們家姑娘沒了阿瑪額娘,人家怎麽會看上呢。良妃娘娘雖然是個慈善人,可是到底還是要為自己的兒子打算的。福晉若是想做成這門親事,還要問問王爺的意思。更要看宮裏的意思啊。”常嬤嬤一心為自己看大的姑娘著想,巴不得給*找個好歸宿。隻是八哥雖然好,可是人家身份太高,怕是高攀不上。


    常嬤嬤的話叫福晉躊躇了下,安王爺上了年紀,很多事情都來不從心了。福晉為難道:“王爺現在不管這樣的事情,*長在我身邊。說起來我不是親外祖母,可是多年的感情,我還是希望孩子好。這樣姐姐和*父母在天有靈也能安心了。現在麻煩的很,你們說,就任由著別人嚼我們家的姑娘不成!這個良妃也是個虛偽人,反正八阿哥是男的,不吃虧,我家*沒有父母,隨著別人欺負了。”


    安王福晉眉頭緊皺,想不出什麽解決的方法。今天她回娘家,就是為了和索額圖討主意。誰知索額圖說了半天還是沒有個法子。福晉聽著哥哥話裏話外的意思是不行就切割王府和*的關係,畢竟是外家,郭絡羅家的人還沒死完呢。把姑娘送回去,叫他們自己煩惱去。


    “若是沒辦法,我也隻能把姑娘送回去。到底是姑娘大了,也該回去了!”福晉一籌莫展,表示隻能割肉止損了。


    “老奴求福晉手下超生,姑娘這個時候回去豈不是坐實了那些話,姑娘的名聲就完了,今後可要怎麽見人呢。這樣的話姑娘不是隻有死路一條!求福晉看在王爺的麵子上想想法子吧。”常嬤嬤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球安王福晉不要抽身。


    *臉色蒼白的站在窗前,外麵是滿眼蒼翠的竹子,一陣風吹來,滿室清涼,她緊緊地握著手絹,眼睛看著遠處。以前和胤禩在一起的種種情景一遍遍的浮現在眼前,*知道這個世上真心愛護自己的人不多,胤禩是其中一個。她生下來沒多久就沒了額娘,緊接著阿瑪也因為一件官司被牽連進去。在*的心裏,阿瑪和額娘隻個概念,她從小在這裏長大,也就是外祖父真心牽掛著她。這個鳴翠軒就是當年她額娘住的地方,*在這裏,感覺額娘就在身邊陪著她一樣。


    外人看*,都以為她是個大大咧咧的姑娘,其實隻有*自己清楚,她其實是個敏感的人。這麽多年寄人籬下,怎麽會真的大大咧咧呢。那不過是*用來保護自己的保護色罷了。


    直到遇到了胤禩,*才真正的享受到一個女孩子應該得到的種種愛護。她可以對著胤禩發做點小脾氣,和他開心的玩笑,不用擔心說錯了話,惹人家厭煩。他們之間是清清白白的,可是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那樣——*強忍著淚水,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一旦哭了,她的眼淚就坐實了自己和八阿哥有私情的罪名了。她現在連死也不能,至少不能死在外祖家!


    “姑娘,宜妃娘娘傳出話來,請姑娘明天進宮去坐坐。”常嬤嬤一臉的劫後餘生的慶幸,從外麵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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